第20章 章

第 20 章

青檀轉着心思,輕顫的睫毛,微微蓋着黑葡萄般的眼珠。白皙如玉的額頭,那朵梅花只比李虛白拇指指甲蓋略大一點,正中點了幾顆黃色花蕊。

鬓邊幾絲碎發擦過臉頰略有點癢,她擡手想要捋到耳後,好巧不巧碰到了李虛白的手,對方一個激靈往後躲的速度,堪比她出刀還快。

她一睜開眼睛,正巧對上李虛白閃過一絲慌亂的眼眸。

咦,你到底在慌什麽?青檀生出反骨,故意眼波流轉,對他嫣然一笑,然後就眼睜睜看着對方更加慌亂躲避的眼神和耳後迅速飛起的紅暈。

“請二娘子閉目。”

青檀軟軟的哦了一聲,心裏真的奇怪,這男人怎麽回事?

她并非自诩美貌,只是這些年來沒少見到男人驚豔的目光,還有各種殷勤讨好。

李虛白對她美貌無動于衷很正常,總有不好色的男人,比如張夼。但是他的表現有點異乎尋常,雖然表面看上去平靜淡漠,鎮定從容,可出于習武人的警覺和直覺,青檀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戒備和緊張。

他為何會是這個反應呢?她又沒對他怎麽樣……

過了一炷香,李虛白放下銀針,夾起細若發絲的棉線,覆到破皮的地方,讓藥汁順着針眼沁潤進去。白三省在旁邊交代,“棉線仔細別歪了。”

李虛白敷好棉線,又将一片剪成圓形的膏藥貼在上面,說道:“這膏藥只是為了固定棉線,過兩個時辰便可揭下來,将棉線去掉。”

白三省将一瓶藥膏遞給蓮波,交代道:“晚上睡覺時再塗上這個生肌膏,破皮處當日不可見水,等第二日早上把藥膏洗掉時,再潔面即可。”

青檀起身拜了拜,“多謝老堂主,多謝李大夫。”

白三省一本正經的擺擺手,“謝我做什麽,我可什麽都沒做。蓮波,你可要交代二娘子,千萬別對外提到我。”

蓮波盈盈笑道:“老堂主放心,來之前我娘已經千叮咛萬囑咐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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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省點頭,“我這裏你們還是少來為好,讓虛白去你家裏吧。”

青檀笑盈盈望着李虛白,“那就勞煩李大夫了。”

白三省已經開了口,李虛白也無法拒絕,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離開白家,蓮波忍不住打趣,“我看你對李虛白的确很有好感,一直看着他笑。”

青檀偏頭問道:“你不覺得他很好玩麽?”

“好玩?”蓮波先是一怔,轉瞬笑了,“李大夫明明是個一本正經的郎君,還特別心善仁慈,怎麽就好玩了呢?”

“我從未見過如此講究的男人,衣服一塵不染,手保養的又香又滑。”青檀突然呀了一聲,“他借口有未婚妻遲遲不肯議親,莫非是個斷袖?”

蓮波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不會吧。”

青檀挑挑眉,“我總感覺,他對我躲躲閃閃的很是戒備,仿佛我會對他怎麽樣。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忍不住想要逗他。”

蓮波面露擔憂,“李大夫是個老實人,你別欺負他。”

青檀瞪圓了眼睛,“我對他笑笑就欺負他了麽?”

蓮波抿着笑欲言又止,可不是麽,你笑的人家眼睛都不知道往那裏看。

“對了,老堂主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沒什麽秘密,就是老人家想要保命而已。有懷善堂這份祖業,白家人吃穿用度幾輩子不愁,老人家也根本不想為官,奈何被人舉薦進了太醫院。這差事聽起來榮光,搞不好便要掉腦袋。”

蓮波左右看了看,悄聲道:“當今聖上沉迷丹藥,求長生不死,早晚……老堂主年事已高,就編了個借口尋機脫身。”

青檀莞爾:“老堂主還挺機敏,這借口找的好,剛好聖上就信這個。”

蓮波叮囑:“也就是看在父親臨終托付的份上,他才對我們這麽好,千萬不要說出去,免得給老人家惹禍。”

青檀點頭應允,然後借口要去問江進酒何時有空登門做客,讓蓮波先回書坊,自己去了風雲镖行。

江進酒正等着她的消息,見到青檀迫不及待問她可有什麽新發現。

青檀将蓮波的話原封不動說了一遍。高雲升和仵作串通的事,她暫且不提,不想破壞蓮波的計劃。

江進酒沒想到蓮波在他們來到幽城之前,已經打算要找個人假扮溪客。有人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順水推舟給她寫了仙人信。這個人目的何在?

青檀摸摸下颌,“我也想不出來,所以我懷疑蓮波的話也未必可信。萬一她自己寫的那份仙人信呢?”

“如果是她自己寫的,那書坊裏應該還有別的幫手。她沒有武功,又出行不便。”

“師父你讓衛通把整個書坊的人都查一遍。還有,李虛白這個人要好好查一查,他和書坊來往頗多,而且他每次見到我,總是有些緊張防備。”

“好,我這就衛通去查。你繼續留在書坊,有事及時告知我。”

“書坊對面有個茶樓,我們不妨在那裏碰面。不然我總是跑到镖行來,怕蓮波會起疑心。”

“好,我在茶樓窗戶上挂上一串銅錢,你見到銅錢就找機會出來。”

青檀睨着江進酒,微微一笑:“師父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想暗示我是個見錢眼開的人麽?”

江進酒連連擺手,“沒,絕對沒有!”

“你幾時有空?林氏要請你登門做客,感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養育之恩。”

江進酒道:“我當然是随時都有空。”

青檀想了想,“那就過年那天吧,人多了熱鬧,叫上張夼和衛通一起。”

蓮波帶着柳莺剛剛回到書坊,安叔迎上來悄聲道:“沈大人來訪。說有事要詢問大娘子。”

“人呢?”

“在東屋暖閣裏。”

蓮波微微點頭,擡步走向鋪子東側。沈從瀾的來意,她大致已經猜到,想必是聽說了找到溪客的事情。

蓮波撩開棉布簾子,一股帶着炭氣的暖意撲過來。這間暖閣,沈從瀾并不陌生,當年他時常在這裏和蓮波會面。屋裏陳設一切都還照舊,沒什麽變化。

映入蓮波眼簾的沈從瀾,和四年前一樣,習慣坐在書案的右側,姿态模樣和往昔沒什麽分別,只是看上去更加沉穩內斂。

他擡眸看着一身寒氣的蓮波,輕聲道:“你去哪兒了?”

蓮波心口一窒,他問了一句四年前常問的話,他的表情和語氣甚至也和四年前一樣。

可是四年時光,已經彈指而過,物是人非。

她定了定神,“沈大人要問話,為何不派人叫我去縣衙?”

沈從瀾道:“這件事與案子有關,因為牽扯到枯井裏的女童究竟是誰,但我覺得還是私下問你比較好。”

蓮波:“你是問我妹妹的事麽?的确已經找到了,就是風雲镖行的青檀。”

沈從瀾:“可高雲升說那不是你妹妹。”

蓮波氣惱的問道:“他是只對大人說了,還是對其他人也都這麽說?”

“私下告知我。”沈從瀾略一停頓,“至于對其他人說沒說,我不清楚。所以我來問問你,為何他認為那不是你妹妹?”

蓮波還沒到要和高雲升談判的時候,所以并不想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他,只說:“這是我楚家的事,尋找的也是楚家的女郎。他認不認無所謂,反正我和我娘認定青檀就是溪客。”

“你确認青檀就是你妹妹?就因為那封仙人信?”

“當然。”蓮波柳眉微挑,面色略有不悅,“連當今聖上都在尋仙求道。沈大人不信神仙麽?”

“我不信,是因為,”沈從瀾起身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道:“我來幽城前一天,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三個字,一窩端。”

蓮波吃驚的看着他。

“我沒想到這案子居然和書坊有關,心急之下連夜便趕了過來。張夼驗出來喬娘子中毒的時間後,我獨自一人先來問你,就是擔心你和此案有牽連。”

蓮波避開他的目光,“就因為這個,所以你不信青天塔上有神仙?”

“我的确不信。”沈從瀾神色落寞而略含嘲諷,“當年我在靈音觀也求過上上簽,說我能得償所願,結果還不是空歡喜。”

蓮波故意裝作沒聽懂,望着窗外道:“我反而覺得,你收到那份信正是神仙所為。上任知縣斷不出喬娘子的案子,溫秀才四處喊冤,如果你也斷不出來,仙人的名聲便會受損。世人會以為仙人錯指兇手,冤枉好人。所以仙人無奈之下,再給你一個提示。”

“那高雲升相信有仙人麽?”

“他應該信。”

“既然他信仙人,那他為何不信青檀就是溪客?”

蓮波不耐煩的皺眉,避而不答。

沈從瀾:“你不肯回答,說明你心裏有一個不願意被我知道的答案。你是在袒護他?”

蓮波語塞。

“我聽說你婆婆對你很是苛責,但高雲升和你伉俪情深,”

蓮波打斷他,“沈大人,這不管你事。”

“當然關乎我的事。”

沈從瀾啞聲道:“你過得不好,我心裏不好過,你和他過得很好,我心裏也……不好過。”

蓮波心口刺疼,撩開棉簾疾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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