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秦氏被叫到縣衙,三緘其口,不肯承認曾經用過假銀票做贖金。
那日乍然聽見阿寶已經被害,秦氏想到視為心肝寶貝一樣的孩子被扔在枯井裏十幾年,悲傷過度昏了頭,一時沖動便埋怨起丈夫不該用了假銀票。孟貴一呵斥她醒悟過來,立刻守口如瓶不再說了。
沈從瀾知道她的顧慮,對秦氏說道:“案子已經有了進展,井底兩位賊人的身份已經查明是被雇來的綁匪。而幕後主使者就是幽城人。極有可能,他就是你的鄰居,你的街坊,他知道你們家境不錯,知道你們疼愛阿寶。”
“他殺了阿寶,獨吞了贖金,過着悠閑富足,衣食無憂的日子。他眼睜睜看着你們丢了兒子痛不欲生,眼睜睜看着你們費盡心血四處尋找。眼睜睜看着你們絕望苦等十幾年,等到的是一具屍骨。你難道不想抓住他,為你兒子報仇麽?”
秦氏咬着牙,臉上滿是悲憤和恨意。
沈從瀾:“我确認孟貴用假銀票是要以此為線索去追查兇手。其他概不追究。”
秦氏猶豫再三,低聲泣道:“請大人恕罪,那時賊人要我們立刻送五千年銀子贖人,匆忙之中實在湊不夠。有人給我們出了個主意,用一百兩銀子換了兩千兩的假銀票,和真的混在一起,送給了賊人。”
沈從瀾忙問:“誰給你出的主意?”
“那人蒙着面,不是幽城的口音,長的五大三粗,十分魁梧。”秦氏緊接着哀求道:“大人,當時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為了救阿寶,才迫不得已用了假銀票。請大人恕罪。”
“本官說了不會追究,你放心吧。”
沈從瀾幾乎可以肯定這人就是城裏的一個賭徒。他和老曲一樣,曾被恒昌賭坊剁了手指,後來,铤而走險去青斧幫找了兩人來做一筆大買賣。
曾是賭徒,犯過罪,臉上有罪刺,缺了一根手指。如果他還在幽城,找到他應該不難。
這兩日,溪客書坊二娘子被找回來的消息已經慢慢在城裏傳開。
小麒麟的母親劉氏也聽到了傳聞,初時她不信。因為那日在縣衙,她和阿寶的爹娘都在。沈從瀾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枯井裏的兩個孩子,另外一具屍骨是個女童。雖然無法确認身份,可當時三個孩子,只有溪客是女孩,所以劉氏和丈夫賈康安默認那孩子就是溪客。
她和賈康安依舊抱着希望,推測自己的兒子應該沒死,或許是被賊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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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林氏突然找回了女兒,那井裏的屍骨又是誰呢?小孩子的屍骨難辨男女,會不會是仵作驗錯了?
劉氏思前想後,心裏十分忐忑不安,于是來到溪客書坊探訪林氏一問究竟。
這些年來,三個孩子的母親經常聯系,彼此都是同病相憐,互相安慰。林氏絲毫沒有隐瞞,将如何找回女兒細說了一遍,還把青檀叫到了跟前,對劉氏道:“這便是我家二娘子,她現在名叫青檀。”
劉氏打量着青檀,羨慕不已的問道,“當真是青天塔上的仙人讓你找到了女兒?”
“當真。”林氏情真意切道:“将心比心,我怎麽會在這種事上騙你。”
劉氏激動道:“那我也去登青天塔投仙人狀!”
林氏好心叮囑道:“你記得穿一雙厚底的鞋子,切忌不要投機取巧,仙人有天眼,只有抱着誠心踩着鐵釘板上去,才會得到仙人信。”
“好,我今日就去!”劉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你能找回溪客,我也能找回我的小麒麟。”
青檀原本想等秦氏登青天塔求問殺害阿寶兇手時,再去跟蹤“仙人”,既然劉氏要投仙人狀,也是一樣。等劉氏前腳一走,她立刻去了風雲镖行,将此事告訴江進酒和張夼。
江進酒十分興奮,立刻派阿松去青天塔附近守候,果然劉氏離開溪客書坊不久,便去登了青天塔。既然如此,“仙人”一定會在當夜取走仙人狀。
于是天一擦黑,江進酒就帶着青檀和張夼來到了青天塔下。青檀和江進酒在塔下守候,張夼上了塔頂,在鐵索上動了手腳。
等張夼從塔頂上下來,青檀好奇問道:“你下了什麽毒?”
“招蜂引蝶。”
青檀笑死,“到底什麽毒?取了這麽風騷的名字。”
張夼解釋道:“想要人死很容易,我輕而易舉都能送他去見閻王。可咱們是要抓活的,不能害了他的性命,還得能找得到他,這就難了。我想來想去,招蜂引蝶是最合适的,中毒之後,此人身上的氣味會招來很多蜂蟲蝴蝶停留。”
江進酒急了:“張大川你是不是沒睡醒啊,大冷天的那有什麽蜂蟲蝴蝶?”
“老大別急,我還有一種蠱蟲。”張夼從袖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晃了晃道:“這些蠱蟲原本是我備着用來記路的。雖然數量不比野生的蜂蟲蝴蝶多,但這種蟲子嗅覺極其靈敏。只要确認他取走了仙人狀,我就立刻放出蠱蟲。”
江進酒聽見他這麽說,方才松口氣,“青檀你先回去,我和張夼留下來守着。”
“那天和我交手的黑衣人武功極高,如果他發現你們在塔下守着,可能不來取信。”青檀看着江進酒,難得委婉的說道:“他的輕功已臻化境,我還從未見過那樣的高手。”
言下之意,就算你們蹲守在這裏,眼睜睜看見他,也追不上。
江進酒聽出她的話外之音,順勢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不錯,這事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打草驚蛇。”
話雖如此,他還是不死心,當夜悄悄帶着阿松,躲在青天塔附近想要碰碰運氣。阿松目力過人,奈何天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站的稍遠一些,甚至連青天塔的影子都見不到,更別提看見人。
江進酒悻悻的帶着阿松回了風雲镖行,又派衛通和阿松連夜去盯着賈家。看是否有人前來送仙人信。
只是劉氏投的仙人狀并非命案,和林氏一樣只為尋找孩子,能否收到仙人信,暫未可知。
江進酒心裏有事,天一亮便起來等候阿松和衛通的消息。
阿松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帶回來的消息,既讓他興奮,又讓他吃驚。的确有人來給賈家送信,但送信的并非是人,而是一只鳥,假鳥。
江進酒難以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假鳥?”
阿松點頭,“不錯。衛通守前半夜,我守後半夜,天微微亮的時候,我覺得突然聽見一聲細微的動靜。”
“從頭頂飛過一只青鳥。我乍一看以為是真鳥,再看覺得不對,那只鳥的翅膀根本不動。從鳥嘴裏掉下來一封信,青鳥又彈了回去,仿佛射箭一般,速度極快。若不是我目力過人,根本就難以發覺,那是一只假鳥。”
江進酒吃驚的看看阿松。
旁邊衛通插話道:“操縱這只假鳥,必定是用了機關術。這人是個機關高手。”
既然他送了仙人信,那一定也取了仙人狀,江進酒轉頭急忙對張夼道:“你快點放出蠱蟲。”
青鳥送去的那封信就掉在賈家大門後,家裏奴仆早就被劉氏叮囑過,管家撿到信便立刻去後院回禀消息。
劉氏剛剛起床,還未來得及梳洗,聽說有人送信,先是狂喜,打開一看卻差點沒昏厥過去。
信上只有四個字,鬼園枯井。
劉氏當即撕心裂肺的哭起來,賈康安臉色蒼白,喉嚨發苦,“仙人是說,井裏的那個孩子,是我們的兒子?”
劉氏根本無法回答,哭的死去活來。
仙人信半個時辰後便會消失無痕成無字天書,賈康安來不及安撫劉氏,直奔縣衙,将仙人信交給了沈從瀾。
“沈大人,這仙人信上寫着鬼園枯井,是不是井裏還有另外一具屍骨,沒有發現?”
沈從瀾擰眉搖了搖頭,“沒有。枯井中的的确确是四具屍骨。”
賈康安語無倫次道:“大人,書坊家的女兒已經找回來了。仙人信上顯然是說井裏的孩子是我們家的小麒麟,難道是仵作驗錯了嗎?”
沈從瀾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看了一眼高雲升,“你派人去把老曲叫來。另外,你親自去懷善堂,請白堂主來一趟。”
高雲升臉上很是鎮定,看不出異樣和緊張,先吩咐手下的一個捕快去喊老曲過來,然後去懷善堂請白勝春。
老曲先來到縣衙。沈從瀾不動聲色的問他:“那具屍骨你查驗是女童,會不會有錯?”
老曲言之鑿鑿,“不會。小人做了十幾年仵作。”
沈從瀾淡淡道:“做了一輩子仵作的人也會出錯,我已經派人去請白堂主過來。他身為大夫,行醫多年,想必也能看出來。”
老曲心裏一慌,莫非是出了什麽事?有人懷疑那具屍骨不是女童?
他想起高雲升的話,很快鎮定下來,陪着笑臉道:“大人說的是。成年男女好驗,從骨盆能看出不同。小兒的确不大容易看,小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白勝春十二歲起就跟随父親白三省行醫,深得其父真傳,做事為人比白三省還要謹慎。他來到縣衙後,仔細辨認許久,得出和老曲相反的結論,那具屍骨是一個男童。
老曲并無怯意,只是悄然看了一眼高雲升,高雲升平靜的轉過視線,臉上絲毫沒有慌張。
兩人之間微小的動作落入沈從瀾眼中,驗證了他心裏的一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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