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青檀靜思片刻,悄然潛回房中,聽見隔壁的屋裏,蓮波正對林氏敘說和高雲升談判的結果。為了不讓蓮波生疑,青檀擡步走入林氏房中時,故做驚訝的問道:“姐姐還沒有回去?”
林氏道:“你姐姐日後不會再回高家了。”
青檀假裝不知情,問:“是和姐夫鬧了別扭麽?”
蓮波對青檀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直言不諱:“我已經對高雲升提了和離之事。”
青檀明知故問道:“他可答應了?”
蓮波的語氣和神情都很确定,“他只能答應。”
“阿姐為何如此肯定?”
蓮波當着林氏的面,無法說出她拿着高雲升的把柄,更沒法對青檀說出飛爪之事,只能粗略解釋道:“我沒有生養又不許他納妾。他那表妹也不可能一直偷偷摸摸的和他胡混,高雲升若是遲遲不肯納她進門,她必定會另嫁他人。”
青檀提醒道:“高雲升并非是重情重義之人。表妹在他眼裏,是随時可以舍棄的玩物,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恐怕不會輕易放手。”
林氏立刻寬慰蓮波,“沒事,實在不行阿娘就出點銀兩打發他。”
青檀道:“這混蛋還給他什麽銀子?我來替阿姐擺平他就是了。”
林氏忙問:“你如何擺平?”
青檀眸光一沉,舉起拳頭晃了晃,“當然是用這個啊。”
林氏和蓮波齊齊笑了起來。
林氏叮囑道:“他是公門中人,你可別對他動武,以免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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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替姐姐解決點麻煩也是應當的嘛。”青檀說着,順勢問道:“姐姐的袖箭是在哪裏買的?”
蓮波回複的略有遲疑,“去年在京城買的,我也忘了是那個鋪子。平時放在馬車裏作為防身之用,沒想到這次居然派上了用場。”
青檀好奇道:“兩個箭筒的袖箭十分罕見,我在市面上幾乎沒見過。”
蓮波解釋:“掌櫃說,兩個箭筒可以分別放有毒的和沒毒的箭。”
青檀忙問:“今日姐姐可用的是毒箭?”如果是毒箭,那個中箭的人必死無疑,若能留下屍體,說不定就能查到他的身份,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主使。
蓮波後悔道:“箭上沒有塗毒。”
青檀遺憾的笑了笑,“回頭我去找張夼要點厲害的毒藥,姐姐也備上兩枚毒箭,日後出行就更安全放心了。”
林氏馬上道:“你跟他學學如何解毒。萬一以後再碰見有人放毒箭,你也能自保自救。”
青檀忍不住笑:“那是他的家傳絕學,不肯外傳的。即便是他的孩子,也是傳子不傳女呢。”
林氏撇撇嘴,“糊塗,兒子女兒不都是自己的孩子?我沒有兒子又如何?女兒照樣把書坊打理的妥妥當當。”
蓮波不禁想到那一日的夢,夢裏林氏也是這般說辭。像她這樣開明的娘親真是不多見。
青檀等到夜深人靜,林氏和蓮波都睡了,悄然去了一趟風雲镖行。
她也沒有叩門,徑直翻牆而入,叫醒門房裏值守的阿松,讓他去把江進酒和張夼叫到蘭言堂。
江進酒白日已經聽張夼說到青檀兩次遇劫的事情,青檀也不必再啰嗦,直接說起蓮波和高雲升的和離談判。
江進酒驚訝不已,“她是怎麽知道飛爪的?”
青檀抱着雙臂,慢悠悠嘆了口氣,“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想來想去,除非有人在暗中跟蹤我們,見到了從松林中離開的飛爪,然後告訴了蓮波。”
張夼道:“你的意思是,蓮波和跟蹤你的人有關聯?”
青檀點頭,“這個人要麽就在書坊,要麽通過書坊裏的某個人,向蓮波傳遞了消息。”
張夼啧啧道:“青檀一開始懷疑蓮波,我心裏還有點不服,心想這不就是一個嬌嬌弱弱的婦人麽?沒想到她也不簡單。”
青檀向江進酒和張夼解釋自己的推斷,“蓮波從今早離開書坊,便一直與我和林氏在一起,除了她來镖行找川哥的那段時間。可我私下問了柳莺和小虎,從李家到镖行,馬車一刻未停,也就是說路上蓮波未曾有機會見到任何人。之後她便帶着川哥去了李虛白家裏,我們一起回到書坊。此後她便一直未曾離開。所以關于飛爪的消息,一定是書坊裏的某個人告訴她的。”
張夼為難的抓抓頭發,“這麽一說,除了安小虎和那個車夫,其他的人個個都可疑。”
江進酒嘆口氣,“真沒想到我們堂堂風喉,居然落到被人牽着走的境況。”
青檀難得好心沒有打擊他,開解道:“師父不要妄自菲薄,官府比我們還被動。一旦有人投仙人狀,他就要破案,不然就是被啪啪打臉,還要丢官。”
張夼緊張兮兮的看着江進酒道:“如果第二撥人是當年的兇手,想要殺溪客滅口,那青檀豈不是很危險?”
青檀絲毫沒有懼怕,反而眼眸亮晶晶的泛光,“對啊!所以我才迫不及待來找你們。”
她笑嘻嘻的指着自己,“我現在就是一個絕佳的誘餌,能否釣上來大魚,就看你們了。”
江進酒點頭,“我明白了。從明日起,我派人暗中跟着你。”
青檀道:“還有蓮波。要留意每一個和她接觸的人。”
江進酒擔憂道:“如果蓮波和跟蹤你的人有關聯,那她想必也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你要小心她。”
青檀笑道:“放心吧。蓮波事母至孝,絕對不會害我。為了保護我的安危,她不僅提前要與高雲升和離,而且還威脅高雲升,他若再敢動我一根毫毛,她就不會放過他。”
張夼好奇道:“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如何不放過高雲升?”
江進酒瞟他一眼,“笨吶,她背後肯定有人,而且是很強大的人,足可以取高雲升的性命。”
張夼摸摸鼻子,“她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和仙人狀有關系的人啊,你說她目的何在?不為錢,不為名利,不為感情。”
青檀笑吟吟道:“也許是為了替天行道呢。”
江進酒和張夼面面相觑,很默契的露出根本不信的表情。
青檀只是順口開了個玩笑,其實她也一直疑惑不解,如果蓮波當真和“仙人狀”有關,她究竟有何目的?她為什麽要去幫背後的“那個人”。
四年來形成的習慣一時難以改變。蓮波醒來依舊是清晨時分。意識到這是她出嫁前的閨房,不是高家。她躺着被子裏長長吐出一口氣。只要高雲升送來和離書,她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詭異的是,高雲升一天都沒消息,一晃到了第二日,依舊還沒有動靜。林氏忍不住對蓮波道:“青檀說的沒錯,高雲升拖着此事,肯定是想要錢。”
蓮波哼道:“我一文錢也不會給他。”她拿着他那麽多把柄,他如何還有膽子來要錢。
正說着,墨香從外面進來,對林氏禀道:“安叔說外面來了兩個衙役,知縣大人讓大娘子去一趟縣衙。”
林氏和青檀皆是一愣,“這麽快就抓到了兇手?”
蓮波也覺不可思議,她前日下午才讓安小虎去官府報的案,沈從瀾短短一天就抓住了兇手?
青檀道:“我陪阿姐一起去。”
蓮波道:“不用。你留在家裏陪着阿娘。我讓柳莺跟着就行了。”
來傳喚蓮波的兩個衙役平素見了她都頗為客氣,今日卻仿佛不認識她似的,神色很奇怪。蓮波暗暗猜測,是不是高雲升把與她和離的消息傳開了?
到了縣衙自然不免見到高雲升。蓮波在他臉上并未看見一絲一毫的怨恨之色,心想這人果然善于演戲也很沉得住氣。
高雲升神色如常的把她帶到堂上,對沈從瀾禀報:“嫌犯楚蓮波帶到。”
嫌犯?!蓮波吃了一驚。她先是看向高雲升,緊接着又看向沈從瀾。
沈從瀾把她的驚訝都看在眼裏,懸着的心放下去,出聲問道:“你可認識一個叫飛爪的人?”
蓮波再次看向高雲升。高雲升神色毫無異樣,一向嚴肅板正的臉,對着堂上的沈從瀾,根本無意去看蓮波,也不和她對視,擺出了避嫌的态勢。
蓮波答道:“不認識。”
“這把金鎖是你的嗎?”
衙役舉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把金鎖。蓮波一眼便認出來這是自己藏在衣櫃的那把刻有自己名字的金鎖。她為了确認無疑,拿起來看看背面,果然看見“蓮波”兩個字,便回答是。
這一定是高雲升從她衣櫃裏翻出來的,她心裏有種不妙的預感,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沈從瀾對旁邊的師爺微微點頭。師爺将蓮波叫到書案前,遞給她一張紙,讓她照着另外一張紙上的字,抄寫一份。
字是打亂的,連不成句。但蓮波寫着寫着,便覺出了不對。
這分明是一份短信,交待某人去暗殺一位額上有梅花刺青的女郎。
師爺拿着蓮波的字交給了沈從瀾,沈從瀾拿起放在他手邊的一封信,對比之後不禁暗暗吃驚,的确是一模一樣的字跡。他不動聲色的把信和蓮波的字,一起遞給師爺,“你比對一下。”
蓮波此刻已經猜到高雲升給自己設了一個局,她索性直接問沈從瀾,“大人叫我來究竟是何事?”
沈從瀾看着她,“有個叫飛爪的慣偷,今早被發現死在院子外,身上有一把金鎖還有一份信。”
蓮波已經猜到是這個結果。她定了定神,冷靜自若的說道:“殺人者另有其人,是有人模仿我的筆跡陷害我。我從昨夜起便未曾離開書坊,書坊的人皆可為我作證。那把金鎖被我藏在高家的衣櫃裏,不知是誰偷出來的。”
她冷冷看了一眼高雲升,接着道:“如果我當真要□□,絕不會笨到把刻有自己名字的金鎖作為酬金。”
沈從瀾公事公辦道:“當下雖證據不足,但你身為首要嫌犯,自今日起不得離開幽城,随時候命。”
蓮波拜手行了一禮,“我相信大人會還我清白。”
沈從瀾點點頭:“你先回去吧。”
蓮波沒有立刻離開,她扭臉看向高雲升,淡淡道:“高捕頭是為了避嫌麽?能否借一步說話。”
高雲升終于偏過臉看着她,“我送你出去。”
蓮波慢慢走出縣衙,第一次感覺到跟在身後的高雲升仿佛一條蟄伏多年的惡犬,她不禁看錯了他,也小瞧了他。
“這一箭雙雕的招數不錯,既能殺人滅口,又可嫁禍于人。不過這個局,漏洞百出,很難證明我是兇手。”
蓮波站在路邊,目帶嘲諷的看着高雲升,“我要殺掉青檀的理由是什麽?為了獨占書坊和楚家財産?既然如此,我為何不順勢就認了枯井裏的屍骨是我妹妹呢?我為何還要锲而不舍的找到溪客?殺人動機說不過去,留下的證物更是荒唐,我居然把刻着我名字的金鎖交給飛爪。”
高雲升頗為自得,“我故意做的有漏洞,因為我的目的可不是把你送進大牢。那樣對我沒有好處。”
“你想要錢?”
高雲升洋洋得意道:“我直接開口你如何會給?總要拿點東西交換你才會乖乖給錢。我可以洗清你的嫌疑,讓你擺脫殺人嫌犯的污名。”
蓮波毫無懼色的笑了笑,“你想錯了,我根本不在乎名聲。即便背上殺人嫌犯的惡名,我也不會給你一文錢。”
“你不在乎名聲,可你在乎沈從瀾的官途和名聲。”高雲升陰森的笑了起來,“你為何不在堂上說出是我栽贓陷害你?因為你怕說出來,我就會當衆抖落出你和沈從瀾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