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我不是英雄
萦萦覺得有些冷，她系緊了大衣，把兜帽戴上，一個人沿着馬路走。
回想和安室透再遇後的每一次見面，她說的所有話都不是騙人的。
她的确喜歡他，想接觸他，想親他，……想睡他。
哪怕是當初分手，他們兩個也不是因為感情問題。
那是大熊前輩的葬禮上，也是他們兩個最後一次見面。
大熊前輩不僅在大學階段分外照顧她，就算是之後他上了警校、她追随着他的腳步也一步步成了公安警察，他也一直都扮演着papa的角色，甚至把她和他從小到大的朋友兼夥伴降谷零撮合到了一起。
那一年，大熊前輩去進行卧底任務，沒有再回來。
是真的不再回來了。
萦萦從小到大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便是剿滅相田組的行動，那個時候她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誤打誤撞居然立了功。直到papa的離開，她感受到了死亡的真實與可怕。
她問自己，這樣的痛苦，自己能承受幾次？那個時候她想到了降谷零。
降谷零彼時還在卧底，不能光明正大地參加葬禮，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看着這一切。萦萦避開所有人的目光，悄悄走過去問他。
“讓你現在放棄，是不可能的吧？”
對方的沉默就是回答。
他是公安，是零，他有他的信仰與追求，有他的責任要完成。
萦萦覺得從得到大熊前輩的死訊到現在，自己已經哭不太出來了，所以當時只是吸了吸鼻子。她不敢深想未來的一切，甚至有些懷疑他們兩個有沒有未來。獨在異鄉的女孩子畢竟還是最渴求一份安穩。
降谷零開口說了見面的第一句話，聲音很沙啞。
“我們，分開吧。”
他準備了很長的話，想解釋很多很多，到頭來又覺得沒必要。因為萦萦很聰明，那些話他根本不必說。
萦萦也只是放空了一秒鐘，就笑着應：“好啊。”
降谷還是怔了一下：“……不問原因嗎？”
“不用原因。各自的原因，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
她當然知道啊，他是卧底，蘇格蘭的死亡警醒了他，他現在一步都不能走錯。哪怕隐藏地再小心都有暴露的危險，更何況再在自己身邊加一些可有可無的人增加暴露的可能性呢。她的存在，可能會壞了大事。
他的上司應該早就告誡過他，不要找女朋友，和以前的朋友少聯系，凡是和降谷零這個人有關的一切，能淡化就淡化。
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是他和她分手的原因。
那她呢？
……因為她是個自私又膽小的人啊。
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為什麽想起來還是有掉眼淚的沖動呢？他是一個正經的紳士，并且愛國。他們不合适，這是早就達成共識的。
可能是人性天生的吸引，她一直都無法自拔。
渾渾噩噩間，她上了過街天橋。
遠處有騷亂，本沒有留意，漸漸居然有警車靠攏，擴音器混雜着警笛聲，聽起來無比喧嚣。她回頭望去，發現多輛巡邏車在圍追堵截一輛小跑，被逼上絕路的駕駛員居然铤而走險開向便道，沖上她所站的過街天橋方向——
車子居然真的開上來了！
萦萦一秒集中注意力，辨別了一下輪胎的方向，天橋上離自己十米遠的的地方站着一個小姑娘！而車撞到她之後勢必不會停下，而她身後天橋上還有一群還沒反應過來在看熱鬧的居民……如果撞上去，會有無法想象的嚴重後果。
只能讓車子改變方向了。
身體的動作跟上大腦，她幾步沖向車子來的方向，在撞上之前一瞬側過身子扒住後視鏡，雙手臂用力以其為軸心旋身翻上——
駕駛座的人看到擋風玻璃上一個黑影出現吓了一跳，然而下一瞬她高擡的右腿借着下沖的力道生生砸了下來！
一條腿砸碎了玻璃，司機在驚吓之中回過神，猛地一打方向盤改變了方向，在擋風玻璃上沒有任何扶手的萦萦被甩了出去。
“萦萦——！”
盡管落地前她做好了防護姿勢，還是被沖擊力撞暈了過去。不管怎麽說，方向改變之後，車子應該會沖向天橋那邊，看熱鬧的人群應該已經有所行動，不會造成大規模傷亡了吧……
昏睡前聽到的那一聲喊叫，好熟悉。
好熟悉……
醒來的時候，在醫院。
萦萦知道自己傷得不是很重，昏過去之前她就大概有了預測。腦震蕩是少不了了，胳膊頂多是脫臼，腿……
“嘶——”她下意識地動了動右腿，疼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醒了就亂動，真不老實。”幸村拿着暖瓶出現在病房裏，按了床頭鈴，“腿沒折，稍微有點骨裂，好好養養就行。”
“……你怎麽在這兒？”萦萦一身冷汗，讓這位貴婦來伺候她，她怕折壽。
幸村想想接到電話時候的震驚，又在網絡上看了案發當時的現場，只覺得折三井萦萦真是個喜歡胡來的人，而且命大。以她當時的所作所為，稍有差池就可能丢掉性命，可看她現在的樣子一點都沒覺得死亡接近過她。
“你見義勇為之後，被現場的目擊者救起——據說要不是他，你撞到欄杆之後就從上面掉下去了，從天橋上掉下去，你可就不是現在這身傷了。”對方往保溫杯裏倒了一杯水，“他摸出你手機找了兩個常用聯系方式，一個是我，一個是你媽。”
萦萦瞪大了雙眼：“我媽？！等等！她不會從大阪……”
“沒有，我接到消息後就給你媽打電話了，先趕來看了看你的情況，她知道傷得不重我就沒讓她來。路那麽遠，你媽歲數也大了，就別折騰她了。”幸村嘆了口氣，開始數落她，“你說你，這麽大個人了，還不讓人省心，我都替你媽捏一把汗，真怕她吓出個好歹來。”
萦萦不完全贊同：“你把我媽攔住我很感激你……但她是何許人也，那是連警視總監都要叫前輩的人，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可吓不着她。”
被叫來的醫生來給萦萦做了個檢查，發現的确沒有大礙，只是交代了幾句說觀察兩天再出院。
剛準備休息，目暮和白鳥居然來了。
這麽晚，只有他們兩個，應該不是來探病的。
目暮：“還好吧，折三井警部？”
幸村幫她把床搖起來，墊了墊後背。
“還好，傷得不重，我在被甩下來的時候就預料到了。”萦萦很官方地說，看了看白鳥——那個在學生時代就讓她很看不慣的公子哥，“白鳥警部，真是少見啊，你也有出來辦案的一天。”
聽她諷刺自己是坐辦公室的料，白鳥也有些無奈，但又不能和一個病人較勁：“……嘛，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全東京的人都在關注，所以我和目暮警部才會在你剛醒就過來找你問話。”
萦萦表示理解，也不多廢話，直接把自己當時看到的、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同時也表達了疑惑：“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巡邏車在追它？我看車主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才會走那一步。”
開上天橋，這簡直無法想象。
目暮嘆了口氣，帽檐下的眼神很嚴肅：“在到達你那個天橋之前，那輛車先強行撞入了一家珠寶店，造成三人當場死亡，五人受傷，其中一人重傷。”
萦萦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後那輛車迅速逃走，在逃脫的路上遭遇了你那一腿。”白鳥的表情也不怎麽樂觀，“不過最後，因為現場民衆太多，為了顧及他們的安全，最後還是讓犯人跑了。”
“這……這簡直是會引起公憤的案件啊……”萦萦喃喃道，“整個警視廳居然都抓不到一個犯人，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逃走……我的天吶。”
目暮擡起頭露出了眼睛，“是的，白馬警視總監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住犯人！現在警視廳裏忙成一團，各部各課的精銳都集中到了一起……希望能盡快破案吧。”
三人都沉默了。
當場讓他跑了，想要抓回來，哪裏那麽容易。
“折三井警部，當時如果不是你上去阻攔，恐怕天橋上的死傷數量是我們不敢想象的，你救了很多人，我替他們謝謝你。”目暮嚴肅地對她鞠了個躬。
萦萦趕緊擺手：“……啊，不，這是我身為一個警察該做的，我要保護日本民衆，這是我的責任。”
說完之後她就怔住了。
——“我要保護我的日本，這是我的責任。”
她當初離開公安部不止是因為降谷零，而是公安行事的理念跟她太不相同。公安可能會為了自己的任務在一些情況下傷害民衆，可警察不會。在她眼裏，沒有什麽比人的安危更重要。
安室透……不那麽想吧。
“那麽，你當時有沒有注意到犯人的特征呢？折三井警部，你的話非常重要，因為你是從頭到尾唯一一個和犯人有過近距離接觸的人。”
“啊……話是這麽說，可我當時只顧着踹玻璃，再加上反光，我也沒怎麽看清……”萦萦先是有些尴尬地解釋了一番，才低頭苦思冥想，腦震蕩的原因使頭有些暈，記憶也不那麽清晰，隐隐約約能說多少是多少，“……我當時踹碎了玻璃，他用手擋，玻璃劃傷了他的手臂……對，就是這樣，他的左手臂應該會有玻璃劃傷的痕跡。”
白鳥迅速記錄，“嗯，還有呢？”
萦萦眯着眼回想，身體下意識地跟着當時的情景動。
“……頭發不短，到肩膀；戴着墨鏡，看不清眼型；下巴很尖，應該不是圓臉；按當時他坐在駕駛座上肩的高度來看……他身高應該是155-165厘米之間；不是強壯的類型，手臂很細……啊！”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激動腿又疼了一下，便吸氣邊說，“她應該是個女人！”
“女人？”
“對！當時她被我吓到往後一縮的時候，我被她耳朵上的光閃了一下，那是耳釘！她戴了耳釘！而且結合身高體型……雖說不敢百分之百保證，但應該是女人沒錯！”
……
該說的都說了，目暮合上了筆記本：“好，你提供的這些非常有用，在此對你表達感謝。也希望你趕緊出院，如果你能加入此次的搜查組。”
“好，一定。”
送走了他們兩個，幸村也去樓下買飯回來了，看着她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樣子忍不住道：“你還是好好養病先，骨裂可以完全恢複，前提是你不胡鬧。警視廳那麽多警察，不差你一個。”
“……”萦萦讪笑，“習慣了。”
幸村過來把湯倒好，随口問：“說起來，你今天幹嘛去了？還不開車，你那霸道如果撞上去，起碼不會把你撞成現在這樣。”
經過今天上午這一場惡戰，和安室透的見面仿佛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猛然被這麽提起還有些不适應。
她抿了兩口雞湯，沉默不言。
幸村看得出她心情不佳，也不繼續追問，換了個話題：“哎，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黑皮膚的小帥哥，怎麽樣，再聯系沒有？有沒有發展下去？”
“……”萦萦覺得她這話題換了不如不換，有些想笑，無奈道，“我今天去見他了。”
幸村意外：“……什麽？”
“我一直沒跟你說，他是我前男友。”
幸村懵逼：“……哪一任？”
“……”萦萦被氣笑了，“第一任！”
“……啊，初戀啊。”幸村摸摸下巴，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我看你倆都跟對方不太熟的樣子，還以為你們是真的剛認識……那你每天跟我鬼喊着想睡他是怎麽回事？”
萦萦給了她一個眼神：“前任嘛，你懂的，裝陌生人是最佳選擇。至于想睡……是真的，他身材其實特別好，你看我總對他流口水就知道了，好幾次我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過去摸……”
幸村點點頭，明白了其中的關系：“所以說，即使已經分手很久，一看到他的這個人，你的身體還是會思念他。畢竟是當年可以□□相見的關系，現在卻在你面前衣冠楚楚，看着就想扒，是吧？”
……這種總結，居然該死的恰當！
看她默認了，幸村嘆了口氣，語氣正經了些：“那麽，既然如此，你們都是單身，為什麽不繼續在一起呢？你不願意提去找他的事，是因為他拒絕你了嗎？”
萦萦抿着嘴角，搖了搖頭。
“沒法在一起的，我跟他都知道。感情不能代表一切，就算我跟他彼此都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明白，他也明白。所以今天可以說是我跟他最後一次見面吧，我們都不想……再出現在對方的人生裏了。”
畢竟，我想要的安定，他給不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民那桑！！大吉大利！！恭喜發財！！學業事業愛情都順順利利的！愛你們摸摸大！！（明天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