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享受青春

新年之前,萦萦終于回到了警視廳上班。

可是她每天都是悶頭工作,話說得也不多,連小野耍寶都不怎麽理。小野以為她是因為身體不适才會這樣,拼命想逗她笑。

“……老大,你這樣讓我很害怕啊。”小野苦惱,“你不在的時候案子我都有好好辦,咱們系的刑事都知道,沒給你丢臉……你就不用看卷宗看得那麽認真了吧?”

萦萦閉上眼舒了口氣,“……我是在找假.幣案的資料,年後我就會申請調去大阪警察本部,如果能在這裏把尾收好就好了。”

小野目瞪口呆,懵逼了兩秒鐘才大喊一聲“什麽——”。

辦公室裏的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噓——!”萦萦一把扯過他的脖子,另一手狠狠捂住他的嘴,然後對其他人尬笑,“沒、沒什麽,大家繼續工作!”

放開小野的時候他被憋得滿臉通紅,閃着淚花:“警部,你不要我了嗎?”

“……”萦萦企圖和他講道理:“我媽今年六十五了,我爸六十七了,我弟弟還在國外不知道要鬼混到什麽時候回來,大阪家裏只有他們兩個老人太孤獨了,所以我想好好陪陪他們……”

“騙人!你弟弟已經畢業了吧?回國不過是指日可待,再說了你早晚都要嫁人的,怎麽陪他們啊!”小野的智商突飛猛進,語速飛快。

“我嫁人也是在大阪啊!”

“如果你想,留在東京也行啊!你現在喊一聲誰願意娶你,你看看我身後那幫狼會不會有一群出來……”

……

萦萦靠在了椅背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小野,我跟你說實話吧。”

小野噘着嘴:“什麽?”

“我是真的不想留在東京了。”她的背轉向他,目光盯着窗外,“……我最近遇到前男友了——真正意義上的前男友。我有點,放不下他,所以眼不見心不煩,我想借此機會回去。”

小野反應了一會,沒太明白其中的邏輯:“……什麽意思?放不下他?就是還喜歡他的意思嗎?那你糾結什麽,這才更應該留下來繼續跟他在一起啊!這可比你回去相親愉快多了吧?”

“當然不能了!”萦萦白了他一眼,不想多說,胡亂解釋道,“我跟他當初分手也不是因為感情問題,我們是……理想不同,不合适。”

小野終于找到了萦萦情緒異樣的原因,幹脆搬了把椅子過來,一副知心大姐的樣子:“理想不同怎麽了?警部你怎麽這麽死板啊,誰要求情侶必須要理想相同了?……我是個積極進取為民衆安全而努力的警察,我就不能找個每天光鮮亮麗又唱又跳的大明星嗎?照你的話講,我是不是只能同辦公室找一個女警察當老婆才對?”

“……”萦萦覺得自己跟他講不通,“他的工作危險程度太高,我以後的人生都沒有保障。我已經是準備結婚的年齡了,沒興趣談一場不知前途的戀愛,我是對自己負責。”

小野呵呵兩聲:“可別騙自己了,對自己負責?是,的确有那種人不為了愛情豁出一切,只要享受小平靜就好。但恕我直言,警部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你能那麽安于接受一段平凡無奇的婚姻,根本不會相了這麽多次親一次都沒成過,更不會見到你前男友發現還有感覺後就慌忙逃走。”

……

這種被部下剖析深刻到骨子裏的感覺太不爽了,她有一種裸.奔被圍觀的即視感。

她閉上眼藏住慌亂的眼神,平靜了幾秒鐘後睜開:“小野,現在是工作時間,你給我坐回去。”

“……”小野一噎,“你聽我把話說完!”

“不聽,回去。”

“……警部你太膽小了,又習慣騙自己,你信不信你如果就這樣逃走你四十歲也嫁不出去!嗚哇——”

小野的轉椅被萦萦一腳踢地滑出去五米遠。

她收回腿,摸了摸骨裂過的地方,嘶了一聲。

疼。

下午,搜查一課的佐藤刑事忽然進來,報了一個喜訊:“大家,東京特大交通事故的犯人抓住了!”

萦萦心頭一跳。這個案子因為身體原因她只參與了一部分,上次開會之後兩天就确認了犯人的身份,不過她也是厲害,居然能一直逃到現在。

“已經審問過了嗎?”萦萦和衆多同事一起圍過去,大家臉上都有揚眉吐氣的喜悅,還好這次日本警察沒有被看扁啊。

佐藤點頭:“嗯,剛剛課長帶頭審的,那個女人是之前因假.幣案被捕的犯人的家屬,她男人進去之後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案發那天早上她說再也忍不住了,她看不了自己老公在監獄裏卻讓真正的主使逍遙法外,于是開車去襲擊了那家珠寶店,想要以此報複那家店長。”

“……”萦萦驀然睜大了雙眼,“這麽說,那個女人招出了假.幣制造案的主使?!!”

踏破鐵鞋無覓處,居然這麽簡單就找到了身份嗎?當初作為窩點被發現的時候,完全找不到這個幕後之人的身份,沒想到他居然搖身一變後開了家珠寶店大搖大擺成了店長。

佐藤聳了聳肩,“她是這麽說的,不過真實性有待考證。畢竟她的精神狀态不能保證正常,而且我們查過,那個名叫土屋誠的店長也沒什麽黑點。”

萦萦忽然想起了安室給她的資料。雖然不知道他是以什麽為切入點調查的,但是如果他給的名單上也有那個人的話——

她幾步跑回工位,拉開抽屜拿出文件袋,刷刷刷地翻閱着。

有了!

土屋誠。

四年前突然耀眼的新興貴族,近兩年正想盡一切辦法擠入日本真正的上層社會;跟多個犯罪組織有密切聯系,有建立親密戰線的意思……

土屋誠準備于12月31日跨年夜在游輪上将舉辦宴會……大半商政界上層人士及部分秘密組織首腦受邀。

所謂的上層,有幾個真的和犯罪組織沒有關聯呢。

萦萦想,她可能要再休幾天假了。

強行逮捕不可能,目前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證據能說明土屋和假.幣案有關。只憑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犯人的說法,想要土屋誠那樣的人配合調查是比較困難的。人家輕而易舉就可以推掉,或者把警方涮的團團轉又抓不到錯處。

慢慢來的話……她又想盡快回大阪。

沒那麽多時間了。

不就是個宴會,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去,以個人的名義不就好了。

不知道安室透是怎麽查到的這麽詳細,既然有那麽多的地下組織可能參與,這個宴會就不可能完全對外公開。畢竟裏面可是黑白兩道的大人物,不小心就會弄出大問題……想混進去沒那麽容易。

這個時候萦萦只能再去拜托好朋友幸村了——那個無所不能只能用外挂來形容的貴婦。

那位夫人知道萦萦的夙願,很樂意幫忙,還為她配備了一個警校沒畢業的小弟,據說十分全才,如果遇到意外說不定能有用處。

萦萦告訴自己,上去不是搗亂的,絕不搞事。她只是想找機會接近土屋誠,看他的鎖骨下方是否有一道疤痕。——那是三年前假.幣案主犯唯一被警方引誘露面的時候,與一位老刑警交手的時候留下的。

除此之外,她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情。畢竟場合特殊,她也不敢亂來。

更何況這趟還是瞞着爸媽。

12月31日下午,萦萦帶着臨時搭檔阿福到了碼頭。

她的臉色不太好,因為昨天晚上睡眠質量差到爆炸。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總之,她做了半宿春.夢。

想想真是刺激……這麽緊張的作戰前夜,她居然會做那麽糟糕的夢。這一切都是安室透的錯,誰讓他消失了好幾年之後再回到自己眼前,還一直晃來晃去呢。

還裝作一副溫柔天真優雅腹黑的樣子,禮貌得像一個禁欲的紳士。

郵輪是土屋和鈴木財閥租賃的,後者又是一個神奇的存在……這一年來鈴木名下的火車飛艇頻頻遭遇意外,下場都不怎麽好看,居然還敢制造郵輪!萦萦怎麽看怎麽覺得不詳。

上船之後,萦萦先跟阿福交代了幾句,獨自出發去熟悉整個郵輪的房間分部。她的計劃其實很簡單,找個機會讓土屋脫衣服。

這件事說容易不容易,可對一個女性來說,說難也不難,就看她豁不豁得出去了。

土屋住在四層的套房,她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對方刷卡進門,有秘書跟着。她又擡頭看了看監控的位置,心裏盤算了一下有沒有可能繞開監控。

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撞到了一個人。

“啊,失禮了,非常抱歉!”

一位手裏端着托盤的服務生跟她迎面相撞,托盤內的水杯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他撿起杯子後站起來,溫和地彎了眼角:“是我不小心,客人您沒事吧?”

萦萦搖頭。

服務生順着她剛剛看的方向,擅自猜測了一下她的心思,善解人意道:“那是土屋先生的房間,監控沒有死角,一般人沒法接近。”

她被他的話吸引,又一次看向土屋剛剛進去的門口。

——一個從背後走來的服務生,有可能只是因為她突然轉身就撞到她嗎?

她驀地回頭,服務生帶着白手套的手指停在了她的耳畔。

“你在幹什麽?”

對方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依舊是溫和地笑:“剛剛這裏有一只小飛蟲,我在抓它。”他撚了撚手指,放下了。

萦萦的目光漸漸沉下來。

——“欸?這不是折三井小姐嗎?”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熟悉到什麽地步呢?昨天晚上在夢裏,她還聽到他說話了。

她很久沒見過穿西裝的安室透了。他作為公安的日常服飾就是西裝,那也是米色灰色等外套和白襯衫為多數,今天他居然從襯衫到外套都是純黑色,看起來……意外的誘人。

這一刻的心情,簡直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

你相信緣分嗎?說好不再相見的兩個人,卻在一樁樁意外之下頻頻再遇。

萦萦有些想笑。

安室透幾步走過來,有些疑惑:“你們站在這裏做什麽?”

服務生把原委解釋了一遍,又一次道歉:“可能是我們處理不到位,才讓小飛蟲飛到這裏了。”

“那也不是什麽事,你先去忙吧。”安室點點頭,兩句話就把看起來很有問題的服務生放走了。

服務生和安室透面對面擦肩而過,在拐角消失不見。

安室回頭看了一眼,才轉回來,看到面前那張寫滿了“你為什麽把他放走”的臉,伸出右手食指抵在唇間,無聲地向她表示別多問,也別多說。

萦萦收回了原本的問題,低頭看了看腳下借機思索之後才擡頭揚起笑容正常寒暄:“安室先生,我怎麽就覺得哪哪都有你啊?”

安室手插褲袋聳了聳肩:“這次我是受鈴木財閥的委托,來郵輪上密切注視一切不尋常狀況,以防再次發生前兩次飛艇和神秘列車上的意外。當然,毛利老師也來了。”

“……”那這麽說,那幾個老朋友又都在了。

“那你呢,警方有案件需要潛入調查嗎?”安室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看他的樣子她就知道應該有人在聽他們講話,順水推舟地否認:“當然不是,這不是要過新年了嗎,我只是陪朋友來參加這個宴會而已。”

“原來如此啊。”安室笑了笑,忽然看了看身後——土屋的房門位置,“今晚七點開始有晚宴,土屋先生會全程出席。折三井小姐你會參加的吧?”

萦萦心頭一動,露出笑容,“當然,我會準時到的。”

……

和安室告別之後,她回到房間,細細思索他剛剛跟他說的幾句話。

七點之後,土屋的房間就沒人了,是嗎。

為什麽告訴她這個?她原本關注土屋的房間位置只是順手而已,沒真想進去,再加上剛剛知道了監控那麽嚴,雖然不是搞不定……但有必要麽?

可是安室透的話肯定不是沒原因的。

他是知道了土屋房間裏有什麽東西,暗示她過去找嗎?

幾乎是瞬間她就做好了決定,立刻起身去隔壁阿福的房間,告訴他臨時決定的計劃。

晚上七點,晚宴準時開始。在确定土屋出現在會場之後,她找理由打翻了一杯香槟離開去換衣服。

阿福黑進監控系統,把土屋門口的視頻畫面用上午的錄像替代,又用程序開了門上的電子鎖,把萦萦送了進去。

萦萦關上門,先檢查了一下确定沒有室內監控,才開始翻找東西。

他能帶什麽上船呢?

安室肯定知道她上來是為了假.幣案,又給她這個提示,那麽肯定屋子裏有些跟這個案子有關的線索。她一邊翻找一邊苦苦思索。

忽然,耳麥裏傳來阿福的聲音:“土屋的秘書回來了,大概還有二十秒到。”

什麽?!

……

來不及過多驚訝,萦萦環視了一下房間,果斷手腳并用兩下爬上了衣櫃,在櫃頂上趴下。

還好卧室內的燈光不那麽明亮,只要他不刻意觀察,絕對發現不了。

秘書進門後直直朝卧室走來,萦萦捏了一把冷汗。再确認對方并沒有檢查室內情況後,她偷偷探出一點視線,看着他的動作。

那個男人從床墊下拿出了幾張透明的塑料板似的東西……那是……是□□的母版!

萦萦瞪大了雙眼。

東京特大假.幣制造案的母版當年被查抄了許多,沒想到居然還有!案件的□□做得幾乎和真錢沒有區別,甚難分辨,這也是此案重大、牽連甚廣的原因。

難怪安室要她過來,如果拿到這個,在上面查出土屋或者身邊親信的指紋的話,就可以強迫他配合調查了!

……

秘書只拿了一張母版就出去了,其餘的又放了回去。

門關上後,萦萦聽到耳麥裏傳來阿福的提示才從衣櫃上下來。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拿出了剩下的幾張母版,思索了片刻,拿走了最下面的一張——最有可能沾上指紋。

完成一系列之後回到房間,把母版藏好,萦萦換了身衣服回到宴會現場。

已經有很多人在舞池中起舞了。

萦萦不動聲色地回到幸村身邊,告訴對方事已經辦妥。她由衷感慨:“幸村,這次多虧了你。沒有你的話,我可能得多走好多彎路。”

對方嗤笑一聲:“舉手之勞而已,就算你被發現也牽扯不到我,為什麽不幫呢?”幸村夫人果然夠霸氣,手段夠老道。

萦萦看着舞池,忽然目光一凝。

幸村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正在跳舞的那兩個人,啧了一聲:“看,你還是走不出來吧?真是一段孽緣,哪兒都躲不開他。”

小野那天教育她的話還在耳邊,她忽然有些恍惚。自己真的錯了嗎?看着曾經那麽親密的人現在摟着別人跳舞,心裏果然還是很難受啊。

發現萦萦的臉色沒有預想之中難看,幸村不由得想多說兩句:“其實你總說你年紀大了,沒多少青春可以用來荒唐了,那反過來想,青春只剩這麽幾年了你都不好好珍惜,拼命壓抑自己的天性,你對得起自己麽?如果不是有了你,你媽三十八歲都未必結婚,你現在才多大,瞎操什麽心?”

媽媽的确是那個年代少有的大膽又瘋狂的女人,這麽比較下來,她不如媽媽。

長嘆了一口氣,萦萦無奈道:“那如果他未來某一天忽然死了呢——他的工作太危險。”

偵探的工作的确有危險性,幸村很理解,轉而道:“相信我,如果他某一天真的死了,你卻是幾經輾轉不知多久之後才從別人口中得來這個消息,那滋味更不好受。”

萦萦環抱着雙臂看着安室透的方向,右手食指和拇指并在一起摩擦着。她在思考幸村和小野說的話。

女人就是想得多,動不動就鑽牛角尖,把自己關進死胡同。萦萦更是在死胡同裏呆了四年。

她忽然笑了,對着幸村眨巴眨巴眼:“之前沒覺得,最近我忽然發現我身邊的人都是情感大師。——你們怎麽不早來罵醒我呢?”

幸村翻了個白眼:“倒打一耙。”

盯着舞池中那兩人看了五秒,萦萦忽然放下環抱的雙臂,深吸了一口氣,向他們走去——

幸村:“你幹嘛去?”

萦萦回頭一笑:“享受青春。”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有小玩具車XDDDDD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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