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風吹過竹林，在竹葉莎莎的響聲中，清水自茶壺流入茶杯叮咚的聲音更顯得清脆入耳。
少女們圍坐在一起，低頭用茶筅快速擊打茶碗中的茶水，直到泛起泡沫。
負責教導茶道的老師掃視全場，時不時糾正女孩們的禮儀和動作，最後再一一品嘗她們的成果并給出評價。
這位名叫重陽的茶道老師雖然沉默寡言，但耐心十足，遇到做不好的女孩也從不着急上火，只會一遍遍地教，遇到實在不開竅的還會偶爾留堂開小竈。
“茉莉，你留下。”
在女孩們的竊竊私語聲裏，‘差生’茉莉再次被留堂。
“茉莉怎麽又被留堂了？”，“她就是這樣，之前就總被線葉老師批評，也就玉蝶老師脾氣好。”，“可我覺得她做得挺好的。”，“你又不是老師，當然看不出她哪做的不好。”
等女孩們都散去，只剩下重陽和江優的時候，重陽拿出了一套全新的茶具和一罐新的茶粉。
“開始吧。”重陽坐在江優身邊，看着她。
江優淨完手，取茶粉置于茶盞中，倒少量清水，用茶筅調成膏狀，又取清水繞圈倒入，拿着茶筅用力擊打茶湯，出泡沫後倒水，再拿茶筅把茶湯裏的大泡泡打碎後加入少量的水……
這麽反複好幾次，還要觀察茶盞中茶湯泡沫的狀态調整動作，可比剛剛在課堂上複雜多了，倒是儀式沒有課堂上要求的嚴格，課堂上教的可是連手勢都不能變。
看着茶盞裏細膩的泡沫，重陽老師露出十分滿意的表情。
‘你剛剛用的方法似乎不是霓虹的茶道吧？’系統覺得自己仿佛是數學課上掉了只筆後就再也聽不懂老師講了什麽的學生，直接漏掉了好幾集的劇情。
‘可是老師把你留堂，不是因為你沒學好嗎？怎麽又教別的東西？’
‘不是啊。’江優回答。‘開小竈又不是差生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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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優離開教室，發現小葵竟然還在外面等自己。
“等了很久吧，你怎麽不先回去啊？”江優問。
小葵跑過來拉住江優的胳膊，“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嘛。”
自從森鷗外來過一趟後，小葵就越來越黏着江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青葉和她說了什麽，小葵現在就和生怕自己家孩子被壞人拐跑一樣緊張。
江優也勸不動小葵，幸好兩人一同上課，行程大致一樣，倒也不耽誤什麽事。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和服店的店員佐藤，三人笑着打了招呼，在江優和旁邊的店員說話的時候，小葵還和佐藤多聊了幾句天氣。
“小葵，也認識佐藤店員啊。”離開之後，江優好奇地問。
小葵毫不猶豫地回答：“嗯，我們之前是同鄉呢。”
回到荻本屋，江優突然被告知有人送了東西過來，是一小摞書籍，森鷗外送來的，據說他比較忙，放下東西就離開了。
夫人見到江優罵了她兩句不識好歹，值錢的華服不要，現在好了吧，只換來了幾本破爛書。
江優不怎麽在意，笑着稱贊了夫人新做的頭發好看，幾句彩虹屁熏暈了夫人後就拉着小葵溜之大吉了。
回到屋裏，江優很高興，當着小葵的面打開一本《左傳》翻看起來。
“又是送衣服，又是送書，那個森先生到底什麽意思啊？”小葵興致不高地看了看剩下的書，倒是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東西。
“衣服沒什麽用，書倒是挺難得的，既然送來了不看白不看。”江優一邊看書一邊笑嘻嘻地回答。
霓虹書貴，橫濱又亂，她也出不了靜閑町，想找些書看還真是不太容易，尤其是和花國相關的書。
小葵見狀嘆着氣，一邊笑着一邊無奈搖了搖頭。
‘完了，森鷗外都不和你見面了，他別是真的要放棄你吧。’系統有些着急。
之前認知度持續上漲，他以為森鷗外肯定是對任務者上心了，但這一次森鷗外不出現，系統就又跟吞了熱山芋一樣安分不下來。
‘我覺得不會。’江優很淡定，繼續翻書，‘再說放棄就放棄呗，放棄了不是更安全，你反而不用擔心了不是。’
系統一想，發現任務者說的對诶，他本來就不想任務者去做任務，現在遠離森鷗外任務者不是更好嗎？他着什麽急？
終于冷靜下來的系統不再上火，看着靜靜看書的任務者，系統有預感，這件事絕不會這麽簡單。
江優作為任務者不會輕易放棄任務，而森鷗外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感興趣的人。
·
森鷗外再一次來見江優的時候，是帶着太宰治來的。
“前兩天太忙了，所以沒能見面，不知道茉莉覺得禮物如何？”
“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她對森鷗外道謝，“謝謝您，我很喜歡那份禮物。”
森鷗外似乎松了一口氣，“茉莉不用道謝，是我之前膚淺了，現在想想，初次見面時能對我說出‘山窮水複疑無路’那樣詩句的孩子，怎麽能和普通女子混為一談呢。”
“我就是個普通女孩子，沒什麽不同的，那句詩在花國本身就家喻戶曉，我也不過是拾先人牙慧罷了。”江優莞爾一笑，“不過我的确喜歡看書，謝謝森先生。”
“茉莉不必多謝，反倒是我這次帶着太宰君來，是要向你道謝的。”森鷗外看向跪坐在身側少年。
相比之前見面時的不馴，這次太宰治低眉順眼，循規蹈矩，看起來俨然是接受了嚴格家庭教育的小公子，他對着江優伏下身行禮，“多謝茉莉小姐之前的救命之恩。”
只可惜眼裏沒有靈魂，動作呆板，就跟被人操控了的提線木偶似的。
看着太宰治道完謝，江優對其伸出了手，“之前沒有正式介紹，我現在叫茉莉，十五歲了。”
在森鷗外的注視下，太宰治勉強伸出手握了一下，“太宰治，十四歲。”
“茉莉是姐姐呢。”森鷗外笑着說。
太宰治聞言撇了撇嘴，表情終于生動起來，而江優眯起眼笑着，兩人都不在意只差了一歲左右的年紀。
突然有點心塞的森鷗外只好轉移話題，“這次我又整理了幾本書帶了過來，之前那些書茉莉看得怎麽樣了？”
他準備的書，大多內容艱難晦澀，按照他的設想，女孩即使有基礎，最快也不過看完了一本書。
卻不料少女回答：“都看完了。”
這回答不僅讓森鷗外驚訝，連太宰治的注意都被吸引了過來。為了證實真假，森鷗外就出題考她，“莊公十年春，齊師伐魯，曹刿請見，問：何以戰？”
江優一聽問題就笑了，“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
“您要是考我別的，我或許答不上來，但《曹刿論戰》我在花國的時候學過。”說完，江優不等森鷗外繼續問，就從隐公元年開始，将整本左傳背誦下來。
背完江優就對森鷗外說：“我學過的部分不多，但我把書都背下來了，自己慢慢琢磨着，也能明白幾分其中的道理。”說完又吧森鷗外給的別的幾本書都背誦了一遍，證明自己沒有說假話。
要知道看完和背完是兩碼事，這下森鷗外不得不感嘆，“你每天要上課，也要幫忙幹活，能擠出多少時間看書，只花了兩天時間就把這些書流利背誦，可見你不僅聰慧，還很勤奮。”
“我本來就擅長背書，倒也沒花多長時間。”似乎被誇到不好意思，少女低頭笑了。
看着聰明努力還很謙虛的少女，森鷗外惜才的心情從未比現在更加強烈，就連太宰治都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波動。
老師都喜歡聰明還努力的學生，經歷了剛剛的事情，太宰治也忍不住懷疑，或許森先生真的會改變計劃，将茉莉當作真正的學生培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