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般若樓（一）
般若樓（一）
浮離殿內最後一只茉莉香燃盡時，玉榻上的人才掀了掀眼皮，蒼白的臉色緩緩挂了些血氣，少年輕啓薄唇：“奉微。”
本是抱劍而立的奉微聞聲立刻轉向了厭辭卿：“少君您醒了！”
奉微趕忙上前将厭辭卿扶起，讓他靠坐在軟枕前，但厭辭卿方才坐好，就聽他冷聲道：“奉微，倘若再有下一次，你讓聞映雪入本座的夢魇，休怪本座無情，斷了你的神魂。”
奉微即刻跪地：“屬下知錯，但屬下也是無奈之舉，這裏能救您的只有聞姑娘了。”
厭辭卿瞥了眼奉微，随後将目光移到了昏睡在他身側的聞映雪。
少女兩側臉頰泛着紅，黛眉緊皺，像是被惡夢所擾。
厭辭卿淡聲開口，靈息尚未完全恢複：“你知道若是本座在夢中失手殺了聞映雪是什麽後果嗎？”
奉微：“聞姑娘……會徹底消失，您會少了個妹妹？”
奉微顫聲說完，擡眼卻對上厭辭卿輕蹙的眉眼。
厭辭卿“切”了一聲，笑道：“聞映雪算本座的哪門子妹妹？”
少年頗有些嫌棄道：“聞映雪當初是本座拿來對付方循舟的，這意味着本座還得耗費心神去救她。”
說完，厭辭卿掃了眼昏睡的聞映雪，他拍了拍聞映雪的臉：“醒醒。”
在夢魇中他殺了那只冒充聞映雪的貍貓後便已經破開了夢魇，只是一時神識不清才會暈了過去，等他醒來時，就見聞映雪趴在自己胸口。
他本想讓聞映雪從自己身上下去，不料才說完，少女就暈在了他心口前。
他一身傷倒是比聞映雪先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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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映雪？”厭辭卿捏了捏聞映雪的臉頰，本是想将人捏醒的，卻驀地一頓。
少女的頰肉輕軟舒适，厭辭卿眉梢輕挑，沒來由地多捏了兩把。
還怪好捏的。厭辭卿用指腹摩挲着聞映雪的臉。
但他才捏了兩下，就見聞映雪睜着小鹿眼瞪着他：“你幹嘛捏我的臉？”
聞映雪盯着壓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沒好氣地開口：“噢，你就是趁我還沒醒來所以欺負我是吧？”
厭辭卿聞言，懶散地向軟枕一靠，正對上聞映雪的眸光：“怎麽？哥哥不能碰。妹妹了？”
站在下方的奉微忽然想起方才他家少君所說的——“聞映雪算他哪門子妹妹？”，不由有些疑惑，既然不是少君的妹妹，那少君為何要這樣說？
只聽聞映雪嗆聲道：“沒經過我的允許就是不能！何況還是我把你救了回來，你憑什麽捏我的臉？”
聞映雪邊說邊坐直了身，卻見厭辭卿朝自己靠了過來，雙手環胸，随即輕擡眉梢，平直的唇線蕩開笑：“憑本座是你的哥哥，想捏就捏。”
厭辭卿話音剛散，便又擡起右手捏了捏聞映雪的臉頰。
聞映雪“噌”一下跳了起來，翻坐在厭辭卿身上，以同樣的手法去捏厭辭卿的臉。
“你捏我那我也捏你。”聞映雪此時已忘卻厭辭卿是浮玉少君的事實，只想着有仇必報。
她才将人撲倒，便被厭辭卿所穿的衣服硌得腰腹生疼。
厭辭卿所着的乃是由碎晶凝縫而成的中衣，若是有人重力壓靠過來，則會被反将一軍。
“唉喲——”聞映雪吃痛地趴在厭辭卿胸口，卻聽厭辭卿明朗的聲線沉了下來：“聞映雪。”
“下去。”
聞映雪不服輸：“不要，除非你讓我捏一次臉。”
厭辭卿長舒了一氣，揉了揉聞映雪的頭發，嘆聲道：“回你明山的院子去休息，本座待會兒遣人給你送兩大箱子的黃金。”
少女眸色陡然轉亮，即刻便從厭辭卿身上下來，笑盈盈道：“妹妹謹遵兄長之命！”
聞映雪之所以不過分糾纏的原因除了金子，還有就是她的靈力已經恢複到第六重了！
第六重意味着她已然能接住方循舟的殺招，所以這趟心魂魇去的倒也值得。
聞映雪才離開了浮離殿，便見厭辭卿眸色稍沉，随後朝奉微招手：“去，把蘇醒帶過來。”
***
玄夜國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跪了烏泱泱一幫通靈師。
站在案桌前的男子雙手負在身後，周身透着寒氣，他冷着聲線道：“不是說在夢魇裏将厭辭卿交給天狼族的人，就能殺了厭辭卿嗎？怎麽厭辭卿不僅沒死，反而還破開了心魔？”
方循舟說話時，緩緩轉身，垂眼看向跪着的通靈師，眸色狠厲至極。
為首的通靈師先揩去了額頭的汗珠，小心翼翼地開口：“回……回主君的話，我等也是一時算錯，未曾料到那素影公主是故意要取出厭辭卿的劍心的。還望主君息怒，我等立即去想新的……”
“滾！”方循舟厲聲呵斥，跪在地上的通靈師即刻如驚弓之鳥般逃出了金殿。
殿內一片靜谧，只見方循舟緩步走入了玉璧之後的密室內，密室內懸挂的滿是聞映雪的小像，而坐在正中間玉凳上的“聞映雪”在看見方循舟後，立刻站起來環抱住了方循舟。
“循舟哥哥為何生這麽大的氣？”
“聞映雪”邊說，邊擦去了方循舟額角的汗珠，她才說完，男人的吻便如浪般湧了過來。
“循舟哥哥……”
“聞映雪”僵硬地開口，片刻後方循舟才松開了她，男人的指腹還停留在聞映雪的唇瓣上，一點一點地摩挲着被他親的有點發腫的唇珠。
“不要叫得這麽柔，要兇一點，懂嗎？”方循舟壓着心底的愠怒，對面前的傀儡聞映雪低聲開口。
傀儡聞映雪點頭：“知道了，循舟哥哥。”
然而得來的卻是方循舟的一記無奈嘆息：“仿制的果然比不上真的。”
方循舟穩了穩心神後，才摸了摸“聞映雪”的臉頰，輕聲道：“循舟哥哥幫你把剩下的神魂都要回來，讓你成為真正的聞映雪好不好？”
“聞映雪”諾諾點頭，吻了吻方循舟的嘴角：“好……”
***
浮玉天都明山秋苑
碎雪壓在粉色海棠花上，風一吹，便抖落了雪花雨，被海棠花圍繞的小院清幽靜谧，然而內裏卻玉璧反光，錦繡非常。
聞映雪“喲呼”一聲倒在了香。軟的絲綢被上，懷裏還抱着好幾根金條：“酥梨！我已經回到六重境了！可以和方循舟對打了！”
酥梨啃着胡蘿蔔，敷衍道：“嗯嗯嗯，知道了，不過你要是真遇上方循舟還是先忍忍，畢竟他是氣運之子，你上輩子哪怕是九重境都敗了的。”
聞映雪擺擺手：“知道知道！沒想到厭辭卿這麽大方，還給了我這麽多金條！等殺了方循舟，我就帶你一起去人間玩兒好不好？我給你買好多好多的胡蘿蔔！”
酥梨眼睛一亮，跳到聞映雪的身上：“真的嗎？好欸！我要胡蘿蔔！”
聞映雪笑着開口：“難不成我還會騙……”
然而聞映雪話還未說完，從心口蔓延開來的酸澀猶如銀針刺紮一般将她整個人圈圍，又像是百蟲在啃食她的肌膚。
少女眉頭緊皺，笑意瞬間消失，她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密密麻麻的汗珠沿着她的鬓角滑落，随後只見她向前一倒，嘔出鮮紅的血。
“你怎麽了！”酥梨趕緊上前，不料聞映雪已經昏死了過去。
“怎麽辦怎麽辦！我不會治病啊！”酥梨圍着聞映雪焦急地轉了好幾圈，最後白兔一甩兔耳：“有了！”
白兔順時膨脹成平日的好幾倍大，旋即叼起聞映雪，将人往自己的後背上一扔，馱着聞映雪便出了秋苑殿。
酥梨帶着聞映雪一路穿過茂密的竹林，聽着背上之人痛苦的呻。吟，酥梨勸慰道：“再忍忍！”
酥梨急速從山頭往下飛落，直接落在了淨魂谷。
若它猜得不錯，醒來之後的厭辭卿身心俱疲，一定會在淨魂谷裏藥浴的，它現在不知聞映雪是何情況，只能去找厭辭卿。
淨魂谷外種滿了臘梅樹，暗香浮動，在夜風中流竄。
白兔馱着聞映雪一路往幽深的小徑前行，穿過無數的臘梅樹後，酥梨總算在一方偌大的藥泉旁見着了厭辭卿。
少年背對着酥梨，背上還挂着溫熱的水珠，披落的烏發散在肩頭。
酥梨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厭辭卿疏朗的聲音傳來：“什麽雜碎也敢闖入本座的淨魂谷？”
酥梨剛想說“聞映雪似乎中毒了”時，卻腳下一個打滑，直接将聞映雪丢了出去，扔在了厭辭卿沐浴的藥泉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