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般若樓(六)

般若樓(六)

厭辭卿将聞映雪抱回了榻上,卻見聞映雪攥住他的衣角,愣愣點頭: “哥哥我好像有好多哥哥,飛羽哥哥說我可以有第三第四個哥哥。”

聞映雪邊說邊豎起了手指數數,然而她才豎起了手指就被厭辭卿的手摁了回去。

“離飛羽騙你的,你只有一個哥哥。”厭辭卿不耐煩地将被子蓋在了聞映雪身上。

聞映雪猛地坐了起來,怒道: “不可能,飛羽哥哥不會騙我的,今日他給我喝了好喝的桂花釀,我相信他說的,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有好多哥哥。”

厭辭卿睨着眼神迷離的聞映雪,輕哼一聲: “行,随你的便,既然你有那麽多哥哥,那你明日醒了就去找他們。”

厭辭卿說完便起身,打算離開秋苑。

誰知才起身,就被聞映雪抓住了衣擺,醉鬼聞映雪将腦袋搭在床沿,使勁兒扯了扯厭辭卿的衣角。

厭辭卿嫌棄道: “你知不知道這件衣裳多貴”

聞映雪: “不知道。”且繼續扯了扯。

厭辭卿以防自己的衣裳被聞映雪扯破,只好又坐了回去。

他剛坐下,就見聞映雪湊到他跟前,嚴肅道: “我知道我的确有很多哥哥,但是你也別傷心。”

厭辭卿笑得別開了臉,輕嗤開口: “本座有什麽好傷心的”

她又不是他真的妹妹。

聞映雪則語重心長道: “雖然他們都是我的哥哥,但只有你……”

聞映雪頓了頓。

Advertisement

厭辭卿瞥了眼停住的酒鬼,懶散道: “本座什麽”

少女忽然揪住了厭辭卿的耳垂,歪着腦袋望向他: “只有你有狼耳朵呀!”

聞映雪用力地搓了搓厭辭卿的耳垂,然而想象中毛絨絨的觸感卻并沒有出現,她有些疑惑: “欸,你的狼耳朵呢”

聞映雪上下兩手揉着厭辭卿的耳朵,少年本是白淨的耳垂被聞映雪揉得泛起了薄薄的粉,少女指腹的溫度也随之在厭辭卿的耳垂蔓延。

“怎麽今天沒有毛絨絨的了”似乎是因為沒有摸到毛絨絨的狼耳,聞映雪有些疑惑,手指從厭辭卿的耳邊垂落,沿着少年鋒利的下颌往下摸。

厭辭卿被她。磨得耐心盡失,一把将人推開: “本座的耳朵豈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只見聞映雪低頭,雙手合十,懇求道: “給我摸摸狼耳朵吧,求求了。”

厭辭卿斜瞥了眼說得情真意切的聞映雪,随後目光掃向了玉案的筆墨上。

“很喜歡狼耳朵”厭辭卿輕聲發問。

醉鬼連忙點頭。

厭辭卿旋即擡手,筆墨立刻飛到了他手中。

他先将聞映雪搭在臉上的手分開,随即擡起墨筆在聞映雪的臉上畫起了畫來。

“好癢啊,你在幹嘛呢”閉着眼睛的聞映雪只覺得臉頰酥酥麻麻的,想要往後退,卻被厭辭卿又拽了回來。

“不是喜歡狼耳朵嗎本座給你畫一個,你想摸了就自己摸臉。”少年一邊說,一邊嘴角噙着抹笑,骨節分明的手扣在聞映雪的下颌處。

現在的聞映雪分辨不出好歹話,只以為将狼耳朵畫在她臉上是件好事兒,還笑着應答: “好!”

厭辭卿手持墨筆,絨筆的刷子在聞映雪臉上走動,落下的墨點剛巧蓋住了聞映雪臉上的疤痕。

“厭辭卿,我臉上有點癢……”聞映雪嘟囔着開口,伸手想要攔住厭辭卿的墨筆。

厭辭卿往後一躲,避開了聞映雪伸過來的手,睫毛下斂,輕聲笑道: “癢也忍着。”

起初醉鬼聞映雪還能強忍住墨筆在自己臉上滑動,厭辭卿也覺着喝醉酒的聞映雪比平日裏脾氣好不少。

可半炷香後,聞映雪實在是被墨筆撓得鼻尖發癢,猝然翻坐起身,正對着厭辭卿的臉“啊切”一聲。

少女猛地朝厭辭卿靠近,打了個“啊切”的同時,飛濺的墨汁也落在了厭辭卿那張光潔如玉的臉上。

厭辭卿微一皺眉,黑色的墨汁順着他的鼻尖滑落,他舌尖抵着牙關,從齒縫裏蹦出來三個字: “聞,映,雪……你……”

他話完沒說還,就覺自己頸窩處埋進了一團柔軟,眸光稍滞,連帶着

“你好香啊……”聞映雪雙手摟着厭辭卿的脖頸,将自己的頭埋在厭辭卿的頸窩裏,像是抱住了玉枕一般輕。蹭了蹭: “可我記得我的玉枕是沒有香味的呀怎麽現在有股橘子香”

聞映雪雙唇翕動,貼靠着厭辭卿脖頸的肌膚,厭辭卿偏開頭,似是極為厭棄般推開了聞映雪,随即散漫道: “因為你抱的根本就不是玉枕。”

聞映雪搖頭: “就是玉枕!”聞映雪說完,倏然向前垂頭,直接和正要起身的厭辭卿的額頭靠在了一起,鼻尖相對的剎那,聞映雪臉上的墨珠也甩在了厭辭卿的臉上。

因為醉酒,少女的呼吸比往日更為灼熱,呼出的熱氣和厭辭卿的氣息相繞。

似乎是被聞映雪傳染,厭辭卿呼出的氣息也漸漸不穩。

而聞映雪卻渾然不覺,甚至還将自己被墨水塗黑的臉貼在了厭辭卿的右臉頰。

溫軟的臉蛋靠在厭辭卿的右側臉頰時,少年的身形微微一怔,直到墨水順着他和聞映雪貼着的臉頰縫隙裏下落時,厭辭卿才嗤笑一聲: “聞映雪,你故意的啊”

“裝醉是不是故意将墨水蹭我臉上”厭辭卿拎着聞映雪的衣襟将人扯開。

卻不想聞映雪直接栽在了被子裏,不過片刻便睡熟了。

厭辭卿看着睡熟的聞映雪,整個人大大咧咧地癱在被褥上,窗外夜風入室,吹起聞映額前的發絲,像是覺着有些冷,聞映雪聳了聳肩。

厭辭卿輕嘆一口氣,彎腰将被子從聞映雪身。下扯出來,随後把聞映雪裹在了被子裏。

正當他起身時,卻瞥見了離飛羽給聞映雪梳起來的發髻,兩只發髻分立在腦袋兩側,當真像極了貓耳。

厭辭卿輕“啧”道: “這麽醜的頭發你也看得下去。”

他邊說邊揉亂了聞映雪的頭發,活脫脫成了個蓬亂的雞窩。

而已走出秋苑的厭辭卿卻衣冠齊整,錦衣在月色下流開幽冷的光芒。

奉微見厭辭卿從聞映雪殿中出來後,立刻跟了上去: “少君,方才主後娘娘請了各位通靈師,看着是要請通靈師解開般若樓的封印,讓三小姐和蘇醒進般若樓。”

在浮玉天都,凡是皇城子嗣,皆需要入般若樓一次歷練,而聞映雪既然是厭辭卿的妹妹,自然是要入般若樓的。

厭辭卿神色如常: “溫如玉既然這麽喜歡找事做,本座若是擾了她的興致,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随她去。”

奉微低聲應是,卻在擡頭時,瞥見了厭辭卿有些發紅的耳垂。

他家少君向來是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夢魇症外,幾乎不會有外顯的傷痕或像現在這樣耳垂泛紅。

奉微小聲道: “少君,可是上次的夢魇症傷到您了”

厭辭卿聽着奉微這沒來由的問題,腳步頓住: “你想說什麽”

奉微神色認真: “少君,您的耳垂好紅。”

夜風清涼卻沒有吹散厭辭卿耳垂的溫熱,厭辭卿冷聲道: “被貓抓的。”

***

翌日,清醒過來的聞映雪,在對着妝奁臺上的銅鏡時,發出了此生最響的吼叫聲。

“啊——”

酥梨被。震。得耳朵發疼,無奈道: “大清早的,您又在叫什麽啊”

聞映雪看着鏡子裏被畫成花貓的自己,好看的眉毛立刻攢起,兩側的臉頰上的狼耳朵栩栩如生,可惜了,狼耳朵畫在了她的臉上卻不是宣紙上。

“誰給我畫這麽醜的狼耳朵的”聞映雪一回想昨晚的事便頭疼欲裂。

酥梨提醒: “厭辭卿給你畫的。”

“厭辭卿”聞映雪腦海裏斷斷續續的連起了些畫面,半晌後她才怒道: “他是小孩兒嗎怎麽這麽幼稚!”

聞映雪轉身用濕帕子擦幹淨臉上的墨水,才将帕子放回了木架,便聽門外仙侍的聲音傳來。

“三小姐,主後娘娘在般若樓前等着您的呢,還請您随小的過去一趟。”

聞映雪: “般若樓為什麽要去般若樓”

“三小姐有所不知,凡是浮玉天都的皇室子嗣,皆需入一次般若樓歷練才行。”

聞映雪算是知道了,這是溫如玉給她下的套,且她不得不去。

況且,既然是溫如玉下套,厭辭卿肯定早就知曉,厭辭卿未曾阻攔,那她也沒理由不去,

聞映雪只好把臉上的水漬擦幹淨,跟着仙侍往般若樓而去。

一路無言,臨到般若樓前時,卻聽仙侍笑道: “對了,三小姐別怕,蘇小姐也會跟您一道進樓的。”

蘇醒不進去還好,蘇醒要進去才讓聞映雪慌了慌神。

般若樓前有方亭臺,檐角懸挂的風鈴在冰冷的雪海中發出清脆的鈴響。

而坐在亭子裏的除了溫如玉還有一幅神情恹恹,興致并不高的厭辭卿。

聞映雪才入亭,便瞧見了溫如玉身邊的蘇醒。

蘇醒轉身對着聞映雪甜甜一笑: “映雪妹妹來了”

聞映雪淡淡道: “嗯,姐姐。”

随後她對着溫如玉輕聲開口: “主後娘娘安。”

溫如玉笑得和善: “好孩子,先歇會兒,等通靈師解開了般若樓的封印你們便能進去了。”

聞映雪點頭應聲,旋即瞥了眼懶懶散散斜靠在椅背前,垂眸把玩着指骨玉戒的厭辭卿,才壓下去的火又竄了上來。

昨夜在她臉上亂畫的人現今如此雲淡風輕,這像話嗎!

溫如玉将聞映雪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似乎也注意到了兩兄妹之間細微的變化,唇角微勾。

假妹妹就是假妹妹,厭辭卿那樣的性子怎麽可能長久地容忍聞映雪這個假貨在身邊

一想到待會兒聞映雪入了般若樓的慘狀,溫如玉便覺神清氣爽,只要除掉了聞映雪,她自然可以将蘇醒這個眼線放在厭辭卿身邊。

聞映雪自然不知溫如玉所想,只是她不想同厭辭卿問好,視線一轉,便瞥見了立在厭辭卿身後的離飛羽。

“飛羽哥哥!”聞映雪朝離飛羽揮揮手。

少年也同樣以笑應聲: “怎麽樣今天頭疼不疼昨日吃了那麽多的酒。”

離飛羽走到聞映雪身邊,自然地摸了摸聞映雪的頭發。

聞映雪搖頭: “不疼,但是……”

“但是什麽”離飛羽柔聲開口。

聞映雪哼道: “我雖然頭不疼,但臉倒是挺疼的。”

離飛羽: “臉疼難不成你昨晚醉酒後摔着臉了”離飛羽說着便要去揪聞映雪的臉。

只是離飛羽的手還沒碰到聞映雪,便聽身後一道冷冽的嗓音響起。

“杵在那兒做什麽這兒不是有位置站着好玩兒”厭辭卿懶懶擡頭,睨向離他老遠的聞映雪。

少女雖然戴着面紗,但厭辭卿依舊能感知到她面紗下沉下去的嘴角。

聞映雪揣着滿腔的怒火在厭辭卿身側落座。

厭辭卿倒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你和離飛羽這麽熟”

聞映雪咬牙切齒: “那是我的師父,你說熟不熟”

厭辭卿哂笑: “可你不是才和他認識一天”

聞映雪哼道: “你沒聽過一個詞叫‘一見如故’”

厭辭卿椅背輕靠,右手撐在太陽穴處,神情倦懶: “沒聽過,本座沒念過書,比不上別人那般學識淵博。”

聞映雪: “……”

聞映雪噤聲的同時,厭辭卿忽然轉了個話頭,凝笑着看向聞映雪: “小花貓的臉洗幹淨了”

提起這事,聞映雪就氣: “你說呢”

厭辭卿看着似乎又要炸毛的聞映雪,挑眉道: “本座有什麽好說的你自己的臉洗沒洗幹淨自己不知道”

聞映雪: “要不是你,我的臉會全是墨汁嗎”

厭辭卿: “可能是醉鬼自己對着墨汁洗臉吧。”

聞映雪氣到失語,片刻後才緩過神來: “我會剛剛好洗成狼耳朵的樣式”

厭辭卿輕笑出聲,連着眉梢都是壓不住的笑意,他攤了攤手: “或許呢”

聞映雪就知道厭辭卿是個死不認賬的,嘴上說不過,她幹脆搶過了厭辭卿一直在吃的杏仁。

“欸,這位姑娘……”一旁侍奉的仙侍并不清楚聞映雪的身份,當下便想要阻攔聞映雪。

畢竟聞映雪自打來了浮玉天都後,知曉她的存在的人少之又少。

衆人還沒見過浮玉少君何時對旁人如此縱容,卻又不知這脾氣不大好的姑娘是跟什麽身份。

仙侍才開口,就聽厭辭卿疏懶的聲音傳來: “讓她吃。”

衆仙侍對聞映雪更好奇了,浮玉少君幾乎無甚愛好,唯獨喜歡吃南陵的杏仁,這杏仁可不是普通的杏仁,滿打滿算一年進貢的也只有十斤而已。

聞映雪渾然不覺旁人的訝異,只正對上厭辭卿的目光,往嘴裏塞了一把杏仁: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厭辭卿看着兩頰鼓起來的聞映雪,莫名笑了起來: “來人,給她倒水,別噎死了。”

聞映雪靠着杏仁洩憤,沒想到還真吃上瘾了。

等她将杏仁吃完時,忽聽“嘭”聲乍起,九層高的般若樓內發出巨大的聲響,猶如驚雷在雪地裏炸開,濺起絮雪無數。

般若樓每一層樓檐挂着的銀鈴“叮當”作響,四位通靈師手持黃色符箓,符箓透出的黃色光束将般若樓包圍,只聽“哐當”一聲,般若樓前懸着的鐵鎖落地,與此同時,般若樓的紫光也才消散。

“少君,主後娘娘,封印已解,可以請二位小姐入內了。”通靈師朝厭辭卿和溫如玉輕聲開口。

厭辭卿還未發話,便聽溫如玉道: “行了,去領賞吧。”

“映雪和蘇醒也休息休息,準備入樓吧。”溫如玉這句話沒有對着蘇醒說,而是笑盈盈地看着聞映雪緩緩道。

聞映雪咽下最後一顆杏仁,偏頭湊到厭辭卿身側。

少女突然湊到厭辭卿跟前,幽淡的花香瞬時圍繞在他身邊,而聞映雪戴着的面紗也輕柔地從他臉頰擦過。

厭辭卿搭在膝蓋前的右手指骨微弓。

“欸,主後看起來好像希望我死在樓裏,哥你會幫我嗎”聞映雪低聲對厭辭卿開口,并未注意到她現在和厭辭卿靠得有多近。

厭辭卿蹙眉,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落在自己臉頰的面紗,輕嗤笑道: “你不是有那麽多哥哥嗎找你的飛羽哥哥救你啊。”

聞映雪: “你知道的,若不是浮玉天都的人,是進不了般若樓的。”

厭辭卿聳聳肩,無奈道: “那怎麽辦呢”

聞映雪: “你可以來救我呀,對吧,哥哥”

聞映雪當然不是覺得自己對付不了般若樓裏的妖怪,而是怕溫如玉使出陰招。

厭辭卿漫不經心似地開口: “本座看你是有事叫哥哥,無事厭辭卿。”

聞映雪剛想否認,卻聽溫如玉已經在催她入樓。

算了,厭辭卿愛幫不幫,她自己也可以對付溫如玉的。

聞映雪跟着蘇醒分別從兩道門裏入了樓。

奉微見大門鎖上後,悄聲在厭辭卿身邊道: “少君,需要我派人暗中保護三小姐嗎”

厭辭卿擰眉: “保護她幹什麽”

奉微: “萬一溫如玉設下埋伏,三小姐恐會喪命于般若樓。”

厭辭卿瞥了眼方才聞映雪吃光了的裝杏仁的玉盤,換了只腿翹起來,無甚在意道: “喪命就喪命,她又不是本座的親妹妹,犯不着耗費兵力去保護她。”

厭辭卿邊說邊端起了茶盞,懶散道: “況且,就算沒了她,本座也可以找新的妹妹。”

***

般若樓第五層

正打下一只白骨精的頭顱的聞映雪還不知自己厭辭卿可能會在她死後找新的妹妹。

她只知道原以為是險象環生的般若樓,卻成了她練手的秘境。

她雖然恢複了七重的靈力,但一直不用卻也難以進一步提升,而入了這般若樓,從底層一路打上來,明顯動作更利落了些。

只是到了第五層樓時,聞映雪忽覺此層有些怪異。

前四層都是直接與妖怪厮殺,然而這層樓卻擺滿了神情莊肅的玉觀音。

無數的玉觀音形成一個圓圈,将聞映雪圍在其中。

可據她所知,般若樓內的确有一層是觀音樓,但……明明只有一尊觀音的。

“座下是何人竟敢擅闖觀音樓”

聞映雪: “我是你姑奶奶。”

偌大的觀音樓裏,玉觀音一起開口,回聲繞梁。

“好大的膽子,敢對本尊出言不遜,你以為你還出得去嗎”

聞映雪分辨不出是究竟哪一尊玉觀音才是原身,只冷笑道: “怎麽溫如玉想要我死在這兒呀”

玉觀音靜默片刻,随後趁聞映雪晃神的瞬間,立刻湧出觀音鬼手持玉淨瓶朝聞映雪撲去。

聞映雪飛身躲過觀音鬼,整個人懸在半空中,順手去掀起每一座玉觀音前的帏帽。

然而玉觀音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加上身後的觀音鬼一直追趕,饒是聞映雪靈力強大也無法制伏觀音鬼。

因為觀音鬼的法力來自玉觀音,而玉觀音并非是邪物,相反是淨魂之物,普通的靈力是無法對付玉觀音的。

這便是溫如玉執意要讓聞映雪入樓的原因。

“跑呀,你不論跑到哪裏,都會被我們抓住的。”觀音鬼“咯吱咯吱”地大笑,玉瓶向前一砸。

“嘶——”聞映雪吃痛出聲,玉瓶的碎瓷嵌在她的腳腕裏,對付玉觀音一定不能硬來。

就在觀音鬼要追上聞映雪時,聞映雪一個轉身掀起了身後觀音像的白色帏帽,這尊玉觀音兩手攤開,放置在兩膝上,少女剛好可以躺在玉觀音懷裏。

聞映雪将自己的氣息盡數掩蓋,随後在玉觀音的懷裏緩了緩氣息,但少女忽然眉頭輕皺。

玉觀音是通體生寒的,怎麽身下的這座玉觀音卻渾身帶着人的溫度

難不成這尊便是玉觀音的本體

聞映雪翻坐起身,擡手去摸了摸玉觀音的臉,由于觀音樓裏沒有燭火,她只能瞎摸一通。

可就在聞映雪的手落在玉觀音的眉眼間時,本是閉着眼的玉觀音卻忽然睜開了眼,盛着柔情的鳳眼定定望着她,與此同時,玉觀音輕啓唇瓣,嗓音沉啞。

“映雪,好久不見。”

“方循舟”聞映雪萬萬沒有料到眼前的這尊玉觀音會是方循舟。

般若樓乃浮玉天都的神樓,方循舟作為玄夜國的人,是怎麽入了般若樓的

“你怎麽會在這兒”聞映雪低聲詢問,壓下了自己的聲音,只因帏帽外的觀音鬼還在四處找尋她的蹤跡。

只見方循舟身前流過一道白光,随即,觀音身變為了方循舟本人的身體,男人抱着聞映雪從高高的佛龛飛身而下。

“你放開我!”聞映雪察覺到方循舟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當即朝方循舟的後脖頸劈了下去。

“嗯……”方循舟悶哼出聲,承下了聞映雪的一擊,卻并沒有松開抱着聞映雪的手。

男人寬大的手掌攬着聞映雪的腰,将人死死禁锢在懷中,方循舟旋身落下時,衣擺竄出的白光即刻幻化出羽箭,射。向了四周的觀音鬼。

若是僅有聞映雪一人對付觀音鬼稍顯吃力,但加上方循舟的羽箭,不過片刻觀音鬼便消失殆盡。

當最後一只觀音鬼消散後,方循舟倏然加重了扣在聞映雪腰間的力道,将人往自己身前一按。

“方循舟!”聞映雪被方循舟圈在懷裏,不斷掙紮。

“你怎麽會在般若樓裏還有,你到底跟着我要做什麽”聞映雪眼見無法掙開方循舟的束縛,幹脆擡手取下了發髻上的簪子,抵在了方循舟的脖頸上。

卻見方循舟清冷的臉上露出笑: “我來救你的,溫如玉不可能讓你活着出般若樓。”

聞映雪眼眸微眯: “你和溫如玉聯手了”

方循舟從胸腔貫開一聲悶笑,摸了摸聞映雪的頭發道: “姑娘家太聰明了不好。你只需要知道般若樓內險象環生,這一層觀音樓你是出不去的。”

聞映雪: “你怎麽知道我出不去”

方循舟: “即便你能出去,我也要帶你走。”

聞映雪面上挂着冷笑: “方循舟,是因為我不再跟在你身後了,所以你不甘心嗎覺得不習慣嗎”

方循舟眉梢微擰,難得露出了些愠色,箍着聞映雪的手不自覺的怔松。

聞映雪也趁機從他懷裏掙脫,笑道: “方循舟,你要找的人不在這兒,蘇醒在另外一面樓。”

般若樓內分兩面,聞映雪和蘇醒雖都入了般若樓,但卻是分散開來的。

方循舟上前兩步,想要拽住聞映雪的衣角,卻被人靈活躲開。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蘇醒的又是怎麽知道我和蘇醒的關系的。”方循舟的嗓音下壓,像是許久未有進水,帶着些沙啞。

他一直不清楚聞映雪到底是從何時知曉了蘇醒的存在,他明明将蘇醒藏得那麽好。

更不知曉為何蘇醒和聞映雪都會在浮玉天都。

而一直困擾着方循舟是他的的心疾。

他只要離開聞映雪,便覺心口酸疼,但他每次來到聞映雪身邊時,想到的又會是蘇醒。

不過須臾,方循舟臉上的神色千變萬化,被聞映雪盡收眼底。

聞映雪推開了方循舟,不耐道: “方循舟,你能不能別再糾纏了心魂魇裏你便處處阻攔我,現在我要出般若樓你也要攔我。”

“你以為我很閑有空在這裏和你與蘇醒糾纏”

聞映雪話音方落,便見方循舟猝然擡眸。

男人的鳳眼裏噙着淚光,眼尾泛紅,可骨子裏的冷傲卻依舊藏匿,他哼笑道: “不與我糾纏,所以你到了厭辭卿身邊你以為厭辭卿是什麽正人君子”

聞映雪無語挑眉,甩了甩手中的鞭子,淡聲開口: “我也沒說過我是什麽好人吧”

上輩子的她可是被方循舟逼得走火入魔成了魔女的,換句話說,這兒在座的所有人都比她清白。

方循舟薄唇翕動,卻見聞映雪忽而擡手,趁方循舟愣神之際,立刻凝起一方結界,将方循舟和自己分隔開來。

酥梨早有預料,給了聞映雪“水凝界”的靈珠,倘若方循舟再來找聞映雪,便可用水凝界将他隔開。

“你就這麽厭惡我”方循舟怒極反笑,擡手想要摧毀結界,卻不想結界紋絲未動。

只聽聞映雪懶懶道: “我可沒有閑工夫跟你耗下去了,你要是想找蘇醒,這兒出去左轉。”

聞映雪說完轉身,繼續尋找玉觀音的原身,才走了兩步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轉身對着方循舟道: “對了,厭辭卿是我哥哥,你少在我面前說他的壞話。”

方循舟輕擡眼簾,漆瞳裏匿着道不明的情緒: “你從前只叫我哥哥的。”

聞映雪: “我只有厭辭卿一個哥哥。”

***

般若樓外明月亭

瓊芳碎金,陽光落在古樸的木檐上,蕩開淺金色的光暈。

坐在金絲楠木椅上的少年長腿搭在一旁的石凳上,本是用手撐着頭小憩,卻忽然笑出了聲。

溫如玉聞聲回頭,只見厭辭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卻又飛快消散。

“辭卿夢到了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溫如玉如長者般柔聲發問。

厭辭卿懶懶擡眼,散漫道: “夢見了只貓亂吓唬人。”

溫如玉: “辭卿很喜歡貓我怎記得你對這類靈寵向來不感興趣。”

厭辭卿瞥向溫如玉,眸光冷如寒冰: “現在有了。”

溫如玉若有所思地點頭,倏然道: “對了,辭卿,你已年逾十七,卻還未有自己的主後,不說主後,便是身邊連個伺候的姑娘也沒有,我瞧着這次春日宴,不妨便把你的事定下如何”

厭辭卿頭也沒擡,只百無聊賴地轉了轉手裏的玉戒: “本座有手有腳,有什麽好讓人伺候的”

溫如玉: “我說的伺候自然不是你說的伺候。”

厭辭卿: “那你說的是什麽伺候”

溫如玉頓了頓,片刻後才開口: “辭卿,你應當延續浮玉血脈了。”

只見厭辭卿随意掃了眼幽光盈盈的般若樓,淡聲道: “等聞映雪出來再說。”

溫如玉: “你等聞映雪做什麽她是你妹妹又不可能和你延續浮玉血脈!”

溫如玉似是有些氣急,聲量不自覺地擡高了些。

厭辭卿眉骨下壓,略帶不耐道: “本座的主後便是聞映雪的嫂嫂,難道本座不能讓妹妹也見見嫂嫂”

聞言,溫如玉目光稍頓,很快斂去了面上的異色,輕聲道: “原是如此,你兄妹二人的關系倒是好。”

不過……想等聞映雪出般若樓。

這恐怕有些難。

***

般若樓內一片靜谧

自打聞映雪用結界隔開了自己和方循舟後,瞬即覺着耳根子清靜了不少。

只是方循舟也不走,只隔着一層結界,凝望着聞映雪。

聞映雪雖然全神貫注地在找尋真正的玉觀音,但卻依舊可以注意到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

“喂,你能不能回你的玄夜國啊”聞映雪轉身對方循舟道。

男人的嘴唇有些蒼白,清隽的眉眼裏凝着些聞映雪看不清的情緒。

方循舟嘴角勾笑: “不能。”

聞映雪: “那你能不能別看我”

方循舟: “不能。”

聞映雪: “你為什麽要一直看着我”

方循舟緩緩擡眼,對上少女的視線,正色道: “因為想看你。”

聞映雪擰眉,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後,繼續一個一個地找尋玉觀音。

這層樓的穹頂極高,因此堆放的玉觀音也足足有五層。

在遇見方循舟前,聞映雪已經找了差不多三層的玉觀音,都沒有探到真正有佛靈之氣的玉觀音,那便只剩下最後兩層的玉觀音。

聞映雪歇了歇,想要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卻又嫌自己的手太髒,只好收回。

只聽“咻”的一聲,一方帶着松香的錦帕落在了聞映雪的懷裏。

方循舟: “擦吧,這帕子是你喜歡的柔錦做的。”

聞映雪睨了眼懷裏的帕子,也沒客氣,直接用它擦幹淨了額角的汗珠。

“謝了。”聞映雪懶散應聲,随即飛身旋起,懸在空中,沿着佛龛前的玉觀音一個一個地瞧。

每座玉觀音都帶着輕薄的帏帽,聞映雪只能掀開帏帽去探尋佛靈氣。

足足花了一個時辰,她依舊沒有找到真正的玉觀音。

“算了,歇會兒。”聞映雪也不急,總之出般若樓是沒有規限時辰的,她只要能出去即可。

況且,既然溫如玉不想讓她出去,便會有層層的圈套等着她。

她倒不如好生歇歇,養精蓄銳。

聞映雪在衆多玉觀音中挑了尊藏得最隐蔽的,她掀開了玉觀音的帏帽,随後拿出了儲物袋裏的肉包子,悠然躺在了玉觀音的懷裏。

只是她才躺下去,便覺腰身一側泛開酥癢,聞映雪擡手朝。下。探去,掌心全被絨毛覆蓋。

聞映雪一怔,又上下摸了摸那輕軟的絨毛,還未來得及起身便聽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聞映雪,你再亂摸試試看”

————————

猜猜厭厭為什麽要笑

随機掉落新年紅包啦寶子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