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蝴蝶印(四)
蝴蝶印(四)
昭華殿內人魚燭被奉于蓮臺之上,散開的明光将整個昭華殿圍繞,殿內火光盈盈,幽香四溢。
溫如玉端起茶盞,笑着看向屏風上那道清癯的身影,柔聲笑道: “我原以為玄夜主君能在般若樓裏帶走聞姑娘呢,不成想聞姑娘還是跟着我們辭卿身後出了般若樓。”
與溫如玉僅有一面屏風相隔的方循舟負手而立,白皙的手指轉弄着手裏的一塊兒蝴蝶玉。
聞言,男人輕聲笑答: “本君也以為主後娘娘會在般若樓裏殺了厭辭卿,沒想到厭辭卿不僅沒死,反倒是安然出樓,看來主後娘娘的手段也算不上高明。”
溫如玉倒也不惱,面上帶着置身事外的淡然。
她凝望着屏風上方循舟的身形,嘴角輕勾。
在聞映雪來到浮玉天都的那一刻,她便着人打聽清楚了聞映雪的來歷。
聞映雪乃是捉妖世家的後裔,但父母早亡,被妖獸追殺的途中,幸遇方循舟,才被帶回了玄夜國。
方循舟要帶回聞映雪,她當然樂于出力。
這才給了浮玉寶印,讓方循舟入般若樓。
卻不想方循舟并未帶走聞映雪,而厭辭卿也未被般若樓裏煉劍師的亡魂所困。
“彼此彼此,厭辭卿本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別瞧着他一天到晚散漫的姿态,實則心思可深着呢,要對付厭辭卿,得有些耐心才是。這不,我才給他準備了新的禮嗎”溫如玉用茶蓋拂開茶沫,淡聲開口。
方循舟哼笑一聲: “九幽塔內關着的那位到底與他是至親,主後娘娘以為這便能對付他”
溫如玉疑聲道: “我何曾說過這份禮是九幽塔裏的那位了九幽塔的異動與我無關,真正的禮是青州一帶,且這禮我還尚未送出,得勞玄夜主君你相助。”
方循舟墨眉下斂,輕啓唇瓣: “青州原來主後娘娘是打算從這兒入手,既然主後娘娘有心相求,本君自會相助,不過,本君仍有一個要求。”
溫如玉勾唇: “請——”
男人嗓音低啞,聲線微不可察地輕顫: “還是那句話,不可傷了聞映雪。”
溫如玉: “這是自然,聞映雪是玄夜主君你要帶走的人,我當然不會傷及其性命。”
方循舟冽眉輕挑,倏然放緩了語調: “對了,本君倒是有一問不解,主後娘娘為何不相信聞映雪是厭辭卿的親妹妹”
溫如玉紅唇半張,話音中匿着些許憐惜之意: “因為那個孩子,早就死了。”
***
浮玉山腳下
“映雪,你走那麽急做什麽”酥梨趴在少女的肩頭,柔聲問着腳步飛快的聞映雪。
少女攥着手裏的鞭子,朝九幽塔所在的方向疾行。
聞聲,她神情恹恹道: “去幫厭辭卿。”
酥梨沒有跟着聞映雪進般若樓,也不知曉般若樓裏的所有事,它一直縮在秋苑裏坐修,今日才去浮離殿找了聞映雪,不成想聞映雪卻拿起鞭子便要去九幽塔。
“去幫厭辭卿,你垮着個臉做什麽呀”酥梨伸出兔爪子推了推聞映雪向下垮的唇角: “怎麽厭辭卿惹你生氣了”
浮玉山腳下水霧環繞,恍若瑤臺境,聞映雪穿過一處垂絲海棠林,腦海裏想起方才厭辭卿慌張的神色,沒好氣兒地開口: “我為什麽要因為厭辭卿生氣我才不會為他生氣,我絕不可能是會随便因他生氣的人!”
少女陡然提高的聲量驚得酥梨兔毛聳立,靜默了許久後,它才緩緩開口: “可是……我記得你在般若樓裏好像為厭辭卿哭了……”
“我沒有!”聞映雪怒目圓睜,清透明淨的鹿眼裏只剩下了愠怒: “我那是進沙子了,你不許在說話了,再說話我把你的皮毛都給扒下來,将頭砍來做麻辣兔頭!”
酥梨覺得脖頸微涼,立刻用兔爪護住了自己的脖頸。
卻聽不遠處傳來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喲,這誰家的大小姐,脾氣這麽大啊”
少年帶着調笑的聲音由遠及近,聞映雪憤憤擡頭,正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
“師兄”聞映雪輕聲開口,将手中的鞭子往身後藏起。
“噢,原是我家的大小姐在生氣呢。”離飛羽雙手背在背後,緩緩朝聞映雪走近,直到在聞映雪身前時才停住,旋即從身後取出了一串糖葫蘆。
“糖葫蘆”聞映雪雙眸放光,将才的不悅盡數被她抛擲于腦後。
離飛羽挑眉,将糖葫蘆的外紙撕開,遞給了聞映雪: “是啊,糖葫蘆,師兄我不是說了要給你帶糖葫蘆的嗎”
他說完,還不忘敲了敲聞映雪的眉心。
“哎喲!”聞映雪捂着眉心,接過了糖葫蘆,笑盈盈道: “謝謝師兄!”
離飛羽揚了揚下颌: “現在心裏舒坦了吧你剛才為什麽生氣”
聞映雪頓了頓,兩眉輕蹙,她也說不清為何,就是覺着心裏堵得慌。
定是厭辭卿明明說要和她一起吃飯,卻又突然放了她鴿子才會讓她這樣的。
少女擺擺手,故作輕松道: “無事,就是嫌棄酥梨吵得慌。”
離飛羽跟在聞映雪身側,和人一同朝山腳下的九幽塔走去。
“那你現在要去何處今日我們還未習練——”離飛羽的話尚未說完,便見聞映雪倏然擡手捂住了他的唇。
少女的掌心輕軟溫熱,覆在他的唇瓣上時,像是一片羽毛傾蓋。
聞映雪擰眉,小聲道: “噓——”
離飛羽微怔,順着聞映雪所指往一旁的海棠林裏瞧去。
垂絲海棠傾瀉而下,粉白的花瓣藏在翠葉中,泛着白暈。
一片海棠林如同清風吹雪,說是仙境也不為過。
離飛羽默默點頭: “嗯……挺好看的海棠花,怎麽了你想要師兄去給你摘。”
聞映雪“啧”一聲,示意他小聲些,随後只見少女貓着腰,蹑手蹑腳地朝海棠林深處探去。
聞映雪一入海棠林,淺色的衣裙便融入了萬千的海棠花色裏,裙擺蕩起的漣漪在風中攪弄起幽冷的花香。
少女在一處海棠樹下蹲了下來,朝離飛羽揮揮手。
離飛羽飛身上前,這才看清海棠樹下有只受傷的白狼。
白狼蜷縮在海棠樹下的枯草垛裏,淨白的絨毛被血凝結,絨毛甚至還粘連着殘留的碎肉,四肢盡斷,兩只狼耳上盡是蛆蟲。
察覺到聞映雪的靠近後,白狼張開獠牙,對着她“嘶——”一聲。
聞映雪覺得現下的境況有些眼熟
似乎在心魂魇裏,厭辭卿也是這樣躺在草垛裏,對她百般防備的
聞映雪先用靈力驅散了白狼耳朵上的蛆蟲後,又擡手順了順白狼的絨毛道: “這只小白狼是哪裏來的還受了這麽重的傷”
離飛羽聳肩: “我也不知曉,幹脆把它抱回去療傷,再當個小狗養在身邊”
“你才是狗!”
離飛羽話音剛散,便見奄奄一息的白狼從齒縫裏蹦出來一句話。
“你會說話你是狼妖”聞映雪嘴角盈着笑,揉了一把白狼的耳朵。
卻見白狼向後一撤,避開了少女的手: “誰給你的膽子,敢碰本君”
“本君”聞映雪笑得發間的海棠花盡數掉落: “小白狼就小白狼,還稱呼自己為君”
她邊說邊将白狼抱在了懷裏,白狼一番掙紮無果後,認命一般趴在了她的懷中,冷聲道: “你知道本君是誰嗎你就敢這樣碰本君”
聞映雪若有所思道: “你還能是什麽不就是狼嗎”
與此同時,九幽塔前紅光映亮了整個天際。
九幽塔共有九層,每一層關押着一名大妖,皆有符箓為陣,鎮壓其中的妖邪,然而第九層的木門前,卻只有剩下了一堆被撕碎的符紙。
“少君……屬下并未找到裏面的人。”奉微從第九層塔上躍下,垂首道。
厭辭卿仰頭看向高聳的塔頂,眼眸微眯,嗓音冷冽: “人早就跑了,你當然找不到。”
奉微: “屬下立刻派人去找!”
奉微說着便要轉身,卻聽厭辭卿道: “慢着。”
“不用找,他會來找本座的。”厭辭卿雲淡風輕地開口。
奉微卻皺眉: “可少君,屬下怕他會傷了您。”
厭辭卿哼笑出聲,眸中盡是不屑: “你覺得他傷得了本座”
奉微: “屬下失言!”
厭辭卿只幽幽擡了擡眼皮,淡聲道: “回浮離殿吧,還有人等着呢。”
奉微應聲: “是。”
主仆二人離開了九幽塔,一路向浮玉山而行,直至海棠林時,倏然聽見一陣嬉笑聲。
“我叫你小白好不好”
“滾吶!本君有名字!”
“那你叫什麽名字”
“将死之人也配知道本君的名姓”
“啊哈哈哈,小師妹,我看你還是算了,這狼可不好馴服。”
少女藏着笑意的話音在海棠林裏流轉,而與她相對的則是兩道不同聲線的少年音。
厭辭卿甫一進入海棠林,便瞧見了聞映雪抱着一只白狼立在海棠花下。
而站在她身邊言笑晏晏的少年則是離飛羽。
厭辭卿的眸光落在離飛羽身上,少年似是察覺到了厭辭卿的注視,微一擡頭便撞上了厭辭卿的目光。
“浮玉少君。”離飛羽颔首輕喚。
聞映雪這才止住了逗弄小白狼的手,與離飛羽一同朝厭辭卿看去。
紅衣少年站在海棠花下,風吹海棠,飄落的花瓣飛旋着,從厭辭卿的肩頭劃過。
聞映雪怔了怔,想來厭辭卿是才從九幽塔回來。
厭辭卿緩步走到聞映雪跟前,瞥了眼她懷裏的小白狼。
白狼的目光與厭辭卿相對時,即刻朝聞映雪懷裏縮了縮,然而下一刻卻被厭辭卿提領着後脖頸從少女的懷裏扯。出。
“欸,你把小白狼還給我!”聞映雪擡手要去拽小白狼,誰知厭辭卿卻将手擡高,使得她根本碰不到白狼。
“這只狼,本座要了。”厭辭卿垂眸看向聞映雪。
聞映雪: “不行,我要養小白,我要摸狼尾。”
聞映雪說完,繼而踮腳去勾小白狼的尾巴,厭辭卿眼疾手快地将手往後一撤,随後左手覆在聞映雪的眉心處,輕聲道: “聽話,白狼給本座。”
聞映雪幹脆拿起了手中長鞭,怒道: “白狼給你,我怎麽摸狼尾我就不能養自己的靈寵。”
只見厭辭卿低眉一笑,偏頭在聞映雪耳畔小聲道: “今晚給你摸本座的。”
————————
來晚了,寶子們啊啊啊啊,我給你們說,厭厭的名字還可以細品,真的!!!可以品
那首詩
“梧桐浮水玉”
“月明照歸人”
“影落殘秋血”
“瓊芳伴孟冬”
豎着看第一個字,瓊芳是雪
預收——《巫女&鬼王》——可戳專欄收藏呀
竹月是南越最負盛名的畫師,可令人起死回生。受國師之命,竹月得到一副前朝畫像。她只需将畫中人複活即可。
畫中人名為蘇景明,身披甲胄,眉眼清俊,恣意又潇灑。
竹月不知複活他的意義為何。但出乎意料的是,憑她之力竟無法立即将此人複活。只得先将畫像收置于屋內。
直到一日,沐浴的竹月,忘拿小衣,一轉身卻瞧見颀長的身影站在畫屏之後。
竹月認出他正是畫裏的蘇景明,她也不知何時已成功将其複生,并且複生後的蘇景明……
手裏正拿着竹月的小衣。
竹月: “你在偷看我沐浴”
蘇景明: “我沒有……”
竹月: “撒謊,明明耳根都紅了。”
★★★
後來,竹月被南诏國君以禮獻給敵國,和親路上黃沙漫天,忽見沉雲卷沙,孤鴻飛旋。
喜帕被塵風掀起的瞬間,青衣少年的眸中倒映出竹月的臉。
蘇景明取下青面鬼獠牙面具,身後萬鬼提着鬼燈,洇開微光。
少年立于幽火之前,對着竹月道: “跟我走嗎鬼域有些冷,但我乃純火之質,你可以……”
“你可以抱着我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