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蝴蝶印(五)
蝴蝶印(五)
“厭辭卿,許久未見,你選人的眼光倒是越來越差。”白狼蹲在金絲楠木椅上,神情莊肅,最初被鮮血浸染的毛發此刻卻淨白似雪,在暖色的燭火下暈開白光。
它斜睨着坐在案桌後的厭辭卿,話音略帶輕嗤: “難道你不知道,小妹早就已經死了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在乎小妹”
厭辭卿用書卷撐在太陽穴處,冷冷盯着白狼,并未應答。
白狼像是抓住了一個洩憤的豁口,眸中鄙夷顯而易見,他笑道: “厭辭卿,你一直都是這樣冷情的人,連自己的親妹妹之死都能抛之于腦後,遑論弑父奪權”
在白狼提及“弑父奪權”四個字時,始終神情冷漠的少年,迤逦眉眼裏凝着寒意。
白狼察覺到厭辭卿神情的變換,反而笑意愈甚: “怎麽戳到你痛處了浮玉少君”
“你從來都不在乎身邊的人,所以,你活該被聞映雪那個小騙子騙得暈頭轉向的。”
“什麽妹妹她也陪做本君的妹妹舉手投足間哪裏有浮玉公主該有的氣度”
“也只有你才忍得了。”
白狼接連開口,似是故意和厭辭卿嗆聲。
然而當他一口氣将話說完後,室內卻歸于一片靜谧。
唯有紅燭燃燒的“噼啪”聲在四周作響。
明燭紅光被盤旋騰升的檀香圈揉碎,光影照在厭辭卿分明的五官上,淡化了其身的寒冽之氣。
片刻後,才見厭辭卿無甚在意地撩起眼皮,看向白狼,平靜道: “厭了痕,說完了”
厭了痕哼道: “我與你之間的恨,豈是一時半會兒能說的完的當初你将問我關進九幽塔,弑父奪權時,可有想過我會有出塔的一日”
厭辭卿眉梢輕揚,神情疏懶,并未把厭了痕的話放在心上般,反而是輕笑道: “那你可知道,是誰把你放出九幽塔的”
白狼靜默一瞬,只聽厭辭卿懶懶道: “是溫如玉。你覺得溫如玉是什麽好人嗎”
聞言,厭了痕“咻”一下,躍至厭辭卿所正對着的紫檀木案桌上,硯臺裏的墨汁飛濺,染黑了白狼的狼爪。
白狼露出尖利的獠牙,冷聲道: “溫如玉不是好人,你以為你就是嗎”
“厭辭卿,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厭了痕丢下這句話後,轉身跳下了案桌,朝着浮離殿的殿門走去。
它緩步而行時,幽紫色的光暈圍繞在它身側,只見白狼的狼爪漸漸化為了兩只墨色鑲金小靴,而起先還匍匐在地上的白狼早已直起了身,玄色錦衣加身,腰間蹀躞嵌玉,襯得少年蜂腰鶴腿。
厭了痕在殿門前停下,雙手搭在門框前,不屑道: “厭辭卿,接下來的日子,你最好加強守衛,否則,你別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曉。”
少年說完, “吱呀”一聲推開了殿門,由着白色發帶所束的馬尾在月色下劃開清波。
“要不是本君靈力暫時還未恢複,厭辭卿,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厭了痕整了整腕骨處堆疊的衣褶,朝着浮離殿外的方向走去。
然而當他才穿過浮離殿內的花圃時,卻聽一道清脆的“喂!”響起。
來人梳着貓耳發髻,身穿雲水藍裙裳,外罩雪白兔絨披風,裙角随着少女一步一晃。
“是你”厭了痕眼眸微眯,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看着比他矮了一個頭的聞映雪,嗤笑着開口。
卻見聞映雪将手中轉搖着的青花瓷瓶丢進了他懷裏,随後仰頭挑眉道: “諾,給你的”
厭了痕瞥了眼懷裏的瓷瓶,冷笑道: “這什麽”
聞映雪聳聳肩: “我二師兄要我給你的藥,說是能幫你恢複九幽塔裏留下的傷。”
厭了痕雖現在可以幻化成人形,但實則身上的傷還未痊愈,盡是血痕。
卻見厭了痕揚起眉梢,倨傲道: “誰稀罕你的藥,你以為本君和厭辭卿一樣,能被你這個小騙子耍得團團轉。”
少年話音方散,細長的手指撚起了青花瓷瓶,嫌棄地将瓷瓶往叢花裏一扔,只聽“咕嚕嚕”聲響在長夜裏響起,青花瓷瓶徹底被靈花吞噬。
此處的花圃并非普通的花,乃是嗜骨吞肉的食腐花,凡是不小心落進花圃內的物件兒,都會瞬時被食腐花吞吃入腹。
“你別好心當作驢肝肺。”聞映雪不甘示弱地應聲,正對上那雙和厭辭卿七分相似的桃花眼。
只是這雙眼和厭辭卿相比,多出來些少年的傲氣。
厭了痕聞言,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他哼笑出聲: “聞映雪,本君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子蒙騙了厭辭卿,但本君告訴你,只要本君在此,你就別想從浮玉天都得到半點好處。”
聞映雪挑眉,踮腳湊到了厭了痕跟前,上下掃視了少年一番。
面對突如其來朝他靠近的少女,厭了痕趔趄着往後撤了兩步,厲聲道: “你湊那麽近做什麽”
聞映雪卻恍若未聞,只恍然大悟道: “我聽聞你不是最讨厭你的兄長厭辭卿嗎怎麽現在又要幫他”
此前聞映雪不知從九幽塔內出來的白狼是何身份,直到奉微喚了他一聲“二殿下”後,聞映雪才知曉這白狼便是厭了痕。
聽聞厭了痕與厭辭卿兄弟不睦,早就被厭辭卿關在了九幽塔裏,那現在又為何要如此關心厭辭卿
厭了痕怔了怔,回神的瞬間推開了面前的聞映雪,難得支吾道: “你是什麽身份也配過問本君之事”
聞映雪: “我我是厭辭卿的妹妹啊。”
“是個鬼的妹妹,他的妹妹早已亡故,小騙子,本君勸你還是早些滾出浮玉天都。”厭了痕說話時,毫不避忌地在聞映雪跟前露出了碧綠色的妖瞳,眸中警告意味盡顯。
夜風拂過,吹掀起少女額前的碎發,聞映雪直視着厭了痕的雙目,卻并未露出怯色。
然而下一刻, “哐當”一聲,原本比聞映雪高出一個頭的少年猝然蹲了下去,瞬即化為了白狼的形态。
聞映雪: “……”
“所以……你現在的靈力不足以支撐你維持人身,是嗎”聞映雪彎腰,小聲開口。
卻聽厭了痕從齒關裏蹦出來一句話: “你給本君滾!”
聞映雪不惱反笑,她從袖中取出了一只青花瓷瓶,與方才被丢進食腐花裏的如出一轍。
随即,少女彎腰抱起了小白狼。
“你也配抱本君”
“快把本君放下!”
“你想死嗎聞映雪!”
凡是在九幽塔裏待過的人,靈力都會被打回第一重境,聞映雪現在已是第七重境的靈力,厭了痕怎會敵得過她
只見白狼窩在聞映雪的懷裏,上下撕咬了兩口少女的衣衫,意識到眼前聞映雪的靈力遠在他之上後才安分下來。
聞映雪“啵”一下打開了瓷瓶的木塞,将厭了痕随意丢扔在了石臺上,随即小心翼翼地将紫色的藥粉倒在了厭了痕心口前的血痕處。
“還好我早有預料,所以讓二師兄多備下了一瓶。”聞映雪若有所思地點頭,手中瓷瓶也随着她手腕晃搖的弧度,抖落出粉末。
厭了痕能感知道自己心口的傷痕在複原,但他仍對聞映雪嗤之以鼻: “小騙子,你這點招數本君見得多了,像你這樣的女子,本君從前……”
“上好藥了,你可以滾了。”聞映雪将最後的藥粉抖落在厭了痕的傷口上後,利落地合上了木塞,笑盈盈道: “你方才說什麽我沒注意聽你的話。”
厭了痕: “……”合着他方才都在自言自語
“你敢無視本君”厭了痕冷嗤出聲,凝視着眼前這膽大包天的聞映雪。
聞映雪撣去手中的塵末,緩聲道: “我一定要聽你的話嗎”
她說完,轉身朝浮離殿走去,毫不在意身後朝她露出獠牙的厭了痕。
厭了痕見她向浮離殿走近,朗聲道: “這麽晚了,你不去自己的房裏休息,去浮離殿做什麽”
聞映雪攏緊了絨毛披風,露出一張水潤清透的小臉,正色道: “是啊,我正要去浮離殿休息啊。”
厭了痕: “浮離殿裏只有一張玉榻,你和厭辭卿一起睡的”
聞映雪蹙眉: “不然呢”
厭了痕忽地竄跳起來,落在聞映雪玉鞋旁: “你怎能和厭辭卿一起睡”
聞映雪恍然大悟道: “噢,你想和你的長兄一起休息,所以你不想讓我進浮離殿”
厭了痕稍滞,半晌未有接話。
只聽聞映雪幽幽道: “這有什麽大不了三個人一起睡,反正玉榻那麽大。”
聞映雪想,倘若厭了痕也要和厭辭卿一道的話,那她就可以趁機揉兩只狼尾了,一是厭辭卿答應了今夜會讓她摸狼尾,二是厭了痕現下本就是白狼形态。
然而聞映雪話音方落,就見厭了痕渾身絨毛豎立,厲聲開口: “聞映雪你!”
“三個人一起”
“簡直荒唐!你以為本君是那種人”
“荒唐!荒唐至極!”
***
聞映雪才不管什麽荒唐不荒唐的,既然厭了痕不願意入浮離殿,她也懶得在風雪裏愣着,轉身推門入了浮離殿。
浮離殿中燃着的地火捂得整個寝殿暖熱環繞,聞映雪一入浮離殿便被突如其來的溫熱所圍,她立刻卸下了絨毛披風搭在了一側的木架上。
“遇見厭了痕了”坐在案桌前的少年聽見響動後,懶散擡眼望向聞映雪。
聞映雪疑聲道: “你怎麽知道”
只見厭辭卿擱下手中墨筆,緩緩起身走向她: “吵得那麽大聲,別說本座知道了,溫如玉都能聽見。”
聞映雪“噢”一聲,提起裙角走至玉榻旁,疲懶開口: “你們兄弟倆真是一個比一個怪。”
厭辭卿大步朝前一邁,在聞映雪身前停下,垂眉道: “你不也是”
聞映雪擺擺手: “所以我們是兄妹啊。”
厭辭卿看出了聞映雪神情恹恹,反問道: “困了”
聞映雪點頭: “好困,自從給你吸了血後,便總覺着精神不濟,成日只想躺在玉榻上。”
聞映雪說話的間隙,厭辭卿擡手撥去了少女肩頭的落花,自然地開口: “睡裏側還是外側。”
聞映雪并不挑,只懶洋洋道: “都行。”
厭辭卿看着爬上玉榻的聞映雪,亦是同樣懶散應聲: “那就睡裏側,免得滾下去。”
聞映雪: “……”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怎麽會滾下去”
厭辭卿卻不管聞映雪的話,只推了她一把,将人送進了玉榻裏側後,厭辭卿才轉身上了玉榻。
同聞映雪一樣,般若樓裏軒轅劍的一擊,讓他至今還未元神歸位,終日恹恹。
他剛想掀過寝被蓋在身前時,卻聽身側響起聞映雪的聲音: “你就要睡了嗎你是不是忘了何事”
少年偏頭,正對上聞映雪一雙水瑩瑩的眼眸。
厭辭卿微怔,頓聲道: “本座……該記得何事”
“你又忘了”聞映雪唇角的笑意即刻斂去: “心魂魇裏的事你忘了就算了,可我分明白日裏才說了的話,你又忘了”
厭辭卿眉梢上揚,饒有興致道: “本座記性不太好,不然你自己說”
聞映雪抿唇,此事她已經說過不下兩次,再讓她開口豈不是丢了她的臉面
“我不,你自己想。”聞映雪攥着被角,似是厭辭卿想不起來,便不會把寝被還給他。
只見厭辭卿支起身子靠在缂絲軟枕前,和聞映雪目光相撞,緩緩啓唇: “想要什麽自己說。”
聞映雪拗不過,只張了張嘴: “我想要……”
厭辭卿挑眉: “要什麽”
聞映雪: “要摸狼尾巴……”
厭辭卿看着聞映雪那幅生不如死的神情,忽而眼角上挑,旁若無人地笑出了聲。
聞映雪懷疑自己被厭辭卿耍了,當即想要翻身下榻: “你故意耍我是不是有什麽好笑的!”
但她才往前伸出了腿,小腿肚便被有力的絨尾拍了拍。
白中染灰的狼尾輕打着聞映雪的小腿,絨毛和玉膚相觸的剎那,癢意席卷,令聞映雪怔在原地。
與此同時,碩大的狼尾順着她的小腿纏繞往上,最後掃了掃聞映雪的鼻尖。
“這樣滿意了嗎”厭辭卿清冽的聲線從聞映雪身後傳來。
聞映雪擡手抱住了蓬松的狼尾,眼底笑意難藏: “滿意!”
只是她一碰狼尾,狼尾就往後縮,像是故意逗弄聞映雪。
聞映雪難得有耐心,也不惱,不知疲憊地擡手又去拽狼尾,當她把狼尾都圈在懷裏時,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句話。
“哥哥,聽阿娘說你有尾巴,可以讓我摸摸嗎”
聞映雪倏然想起了舍利子幻象裏的那位白衣少年,她想找到那位少年。
但她自己對着舍利子琢磨了許久也無法再探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聞映雪撫着狼尾的動作放緩,轉頭看向阖眼小憩的厭辭卿: “厭辭卿,你能幫我找一個人嗎”
厭辭卿眼皮也未掀一下: “說。”
“我想找我在幻象裏瞧見的一位哥哥。”聞映雪認真道。
但這次,厭辭卿沒有立即回應她。
而是等到殿中紅燭快要燃盡時,少年才散漫撩起眼皮,他望着聞映雪,落在少女懷中的狼尾倏然抽。出,轉而箍住了她的腰。
厭辭卿嗤笑道: “剛摸了本座的狼尾,就叫本座幫你找別的男人”
“聞映雪,你倒是一點兒也不怕本座。”
少年往日明冽的嗓音此刻蒙上了層幽然。同時,繞在聞映雪腰際的狼尾不斷收緊。
他眼尾的笑盡數斂藏,取而代之的是往日不易顯露的陰鸷,厭辭卿喉結微滾,聲線下沉: “難道……你以為本座是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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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加更,謝謝寶貝們的營養液和地雷啊啊!
其實這種毛絨絨最适合純愛了,什麽都不懂但是又能戳到人。厭厭看着很蘇,但實際上是菜到不行的小學雞一枚。
喜歡毛絨絨的寶子們還可以看看我的完結文《偏執男配感化手冊》!!!
厭厭:為什麽你又多了一個哥哥,我真的服你了
預收——《大小姐&飛行官》——民國文求求了
留洋大小姐&軍校小少爺
沈流螢是留洋歸來的大小姐,偏生要去報社做記者,父母幹脆給她訂了門親,讓她早日嫁人。
沈流螢一氣之下拿着自己的相機逃婚了。
不料逃婚路上遇見了位同樣逃婚的小少爺。
小少爺叫“睢景翎”,他說可以幫沈流螢逃婚還能幫她去報社繼續工作。
但睢景翎有個條件,需要沈流螢冒充自己的女友,這樣才好堵住不停給他介紹婚事的人。
礙于男女友的身份,睢景翎還得和沈流螢同住。
同住第一天相安無事。
同住第二天,二人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第N天後,兩人醉酒倒在了同一張床上。
後來,沈流螢和睢景翎才知道原來對方就是家裏人介紹的結親對象。
再後來,沈流螢的丈夫去參軍了。
最後,他們在另一個時代相遇了。
★★★
18歲的沈流螢高考結束回老家時,從後山撿到了一張照片。
黑白相紙上的少年意氣風發,眉眼俊朗。左下角則刻着他的名字—— “睢景翎”。
而她的同桌也叫“睢景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