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州(七)

青州(七)

幽暗的一隅,被窗外竄進的彩光照亮,微弱的光影在聞映雪和厭辭卿之間穿梭。

聞映雪看着離她極近的厭辭卿,忽然屏住了呼吸。

少年清俊的眉骨似是墨畫,半張的桃花眼裏倒盛着一泓水光,映照着她的身影,許是因為室內太熱,從其鬓角滑落的汗珠,沿着其下颌滾落,最後劃過其喉結。

“是什麽感覺”

“嗯”

厭辭卿用指腹輕輕按壓着聞映雪的唇珠,啞聲開口。

而聞映雪似乎已經聽不見周遭的動靜,只能感受到心口劇烈的跳動。

少女有些煩躁地撓了撓發絲: “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別靠我這麽近”聞映雪想去推厭辭卿,卻聽厭辭卿朗笑道: “聞映雪,你有沒有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聞映雪幹脆道: “沒有。”

厭辭卿挑眉: “你聾了”

聞映雪哼聲開口: “我沒有心,行了吧”

本是旖旎的氛圍被聞映雪打破,厭辭卿悶笑出聲,胸腔輕震。

他擡手掐了個決,室內的燭火瞬即被點燃。

少女明媚卻又清冷的一張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厭辭卿瞥了眼聞映雪露出鎖骨的衣裙,擡手将兩側衣擺往內裏捋了捋: “這衣裳你以後只能在本座面前穿。”

聞映雪: “……”

“還有要說的嗎沒有我就得去找方循舟了。”聞映雪說完轉身,厭辭卿卻輕聲喚了她的名字。

“聞映雪。”

聞映雪只好轉了回去,無奈道: “又怎麽了”

她才轉回了身子,就見厭辭卿倏然栽倒在她的懷裏,兩手環住了她的腰,将頭埋在她的心口前。

厭辭卿肯定是醉了,聞映雪想。

“你是不是醉了”聞映雪嘆聲開口。

埋在她心口的少年眸光清明,并不見醉酒的跡象,甚至嘴角還揚起一抹淺笑,然而他卻緩緩點了點頭,甕聲道: “嗯,本座醉了。”

他好像知道為什麽近來自己心情不太好了。

從聞映雪要以自己為餌,去引誘方循舟時,他便覺得心中悶堵難消。

直至今夜在青州街口,因為聞映雪的回眸,他生出了一顆心。

一顆能感知喜怒哀樂的心。

他不想讓聞映雪去見方循舟。

他想一劍殺了方循舟,卻礙于在青州界內而不能動手。

厭辭卿長舒出一口氣道: “聞映雪,本座醉了。”

聞映雪懶洋洋道: “我知道,你已經說過了。”

厭辭卿挑眉,輕聲道: “所以,在去見方循舟前,你先讓本座抱會兒。”

聞映雪擰眉: “你醉了,和抱我有什麽關系嗎”

只聽少年哼笑道: “哥哥醉了,妹妹幫個忙都不行”

聞映雪: “……”

厭辭卿: “你身上的花香很好聞,能解酒。”

聞映雪“噢”一聲: “那你還要抱多久”

厭辭卿啞聲應答: “快了。”

這一句“快了”足足讓聞映雪又耽擱了一炷香。

等聞映雪出了厭辭卿的雅室時,春香樓內的酒客都少了一大半兒,剩下來的便是春香樓裏姑娘們的恩客了。

聞映雪四處尋覓着方循舟的身影,料想此時天色已不早,作為幹雜活的小厮應當是在後院兒,于是急忙向着一樓而去。

她一路向下,引來身側衆多醉鬼的凝視。

聞映雪被這些醉鬼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可她才走到一樓時,倏然響起一陣喧雜聲。

春香樓的正門走進一名身量矮小,卻又肥肚腦圓的男子,身後跟着數十名黑衣守衛。

他一進春香樓,樓裏的人紛紛谄媚道: “喲,小侯爺來了”

“這不是朗小侯爺嗎今兒個也來春香樓裏吃酒了”

“朗小侯爺一來啊,真是給春香樓長臉諾!”

方朗聞言,輕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輕傲開口: “你們幾個的酒錢,小爺我包了!”

方朗頂着一張淤青的臉,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衆人的谄媚讓他因為昨夜被那小姑娘給打了一頓而堆積的怨氣消散了不少。

只是當他進門看見樓梯拐角處的那道身影時,嘴上的笑又瞬時凝固。

“是你”方朗盯着聞映雪顫聲開口。

聞映雪蹙眉: “呵,冤家路窄。”

方朗一想起是聞映雪害得他現在眼圈依舊疼腫,便湧起一肚子的怒火,他惡狠狠地掃了眼聞映雪,嗤道: “不就是個妓子嗎有什麽好傲的那天讓你逃了,算是小爺失手,今兒個小爺定要讓你知道我們定安侯府的人不好惹!”

“快!去把那小賤人給我捆下來!”方朗對着身後的守衛道。

方朗一聲令下,守衛即可奔湧而來。

春香樓瞬間亂成一鍋粥,女子尖利的叫聲和着酒盞落地的碎音,将整座春香樓圍裹。

看着沖上來的守衛,聞映雪也不急,只旋身躲過了守衛的棍棒後,直接撕下自己的衣袖,以衣袖為繩,将十名守衛如之前那般捆綁了起來。

方朗眼見自己的守衛又被聞映雪給捆了起來,幹脆自己抄起了門前的一條長凳,朝着聞映雪砸了過去。

“去死吧!臭娘們兒!”方朗怒罵出聲。

聞映雪倒是被他這一聲給吵得耳朵疼,還沒來得及躲開時,先有一道清癯的身影擋在了聞映雪的跟前。

“唔——”

白衣少年硬生生挨下了方朗的擊打,嘔出的鮮血噴灑在聞映雪的裙擺上,随後跪倒在地。

“方”聞映雪剛想叫出方循舟的名字,卻又吞咽了回去。

按照現在的身份,她應當不認識方循舟才是。

聞映雪一把推開了方朗,将長凳摔在地上,濺開的木屑碎塊兒直接刺破了方朗的右眼。

“我的眼睛——”方朗驚呼出聲,被聞映雪捆住的守衛費盡力氣才掙脫出來,随後趕忙護着方朗出了春香樓。

方朗一路嘶吼道: “方循舟!還有你這個小賤人,我一定要殺了你們!”

方朗走後,聞映雪才上前扶起了方循舟,她故意将聲線放軟道: “公子,你沒事兒吧”

方循舟趔趄起身,顫手擦淨了唇角的血漬後,才擡眼看向聞映雪,只是才看清眼前人後,少年身形忽地一怔。

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那日雪夜裏,為他披上了外氅的一張臉。

那張臉與眼前的這張臉重合,方循舟耳根微熱,他下意識道: “你是……那夜下凡渡人的仙子”

聞映雪挑眉,倒是沒想到方循舟會這樣叫她。

“你是那夜被打了的公子”聞映雪故作驚訝道。

卻見方循舟略微羞赧地撓了撓頭: “是我,我還沒來得及謝謝姑娘你呢。”

聞映雪嘴角勾笑,按照教坊司的姑娘們所說的,這時候她就得裝出自己柔弱無依的樣子來,和方循舟對視十個數。

少女本還是揚起的眉倏然垮了下來,她像捧起厭辭卿的下颌那樣捧住了方循舟的臉。

方循舟直接愣在原地。

卻見聞映雪凝望着他,眼底似是能溢出水來。

然而聞映雪什麽也沒說,就這樣盯着他看了須臾後,突然洩氣地放下了手。

聞映雪瞥了眼神情依舊呆滞的方循舟,心底腹诽道: “厭辭卿不是說十個數已經可以勾引到他嗎”

“怎麽方循舟就不行”

與此同時,第四層樓的長廊拐角處立着一道颀長的身影,少年垂眸看着樓下的方循舟和聞映雪,難辨其眉眼間的喜怒。

厭辭卿将聞映雪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料想她出師不利後,唇角才幾不可察地揚起了一抹笑。

他轉身欲回到雅室內,卻在此時沖來一名少女,他下意識擡了下手,原是想要避開那人的撞擊,卻不想少女直接握住了他的手,瞬時栽倒在了他的懷裏。

“抱……抱歉。”

少女柔聲開口,雙肩輕顫,拽着厭辭卿的袖子緩緩起身,眸盈秋水,她擡眼對上少年冷若淬冰的視線,低聲道: “都怪慕言不好,沖撞了公子。”

蘇醒斜靠在厭辭卿的懷裏,氣喘微微。

厭辭卿眼眸微眯,看着這張熟悉的臉,眉梢輕挑: “蘇慕言”

少女立即應聲: “嗯……奴家是這兒的歌妓蘇慕言。”

厭辭卿眸光微沉,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手從蘇慕言的手中抽。出。

他可不信會這麽巧,巧到青州裏的蘇慕言會是蘇醒的臉。

厭辭卿當即将人從自己身前推開,可當他一擡手時,便聽蘇慕言“哎呀”出聲。

清甜的聲音在春香樓裏流轉,聞映雪聽見異動後擡眸往樓上長廊看去。

只見厭辭卿的懷裏抱着一名身形纖弱的少女,須臾,才見那少女從他懷裏起身離去,而在她轉身時,聞映雪才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是蘇醒。

聞映雪呼吸稍滞,莫名覺得心口酸疼,卻又不知緣由為何。

少女緊緊攥住了裙角,呼吸微熱,水盈瑩的眸子裏染上了些不知名的情緒。

方循舟像是察覺到了聞映雪的異樣,遞給了她一方錦帕: “姑娘你怎麽了”

總不能因為他和她對視了十個數,就把人姑娘給氣哭了吧

然而聞映雪卻沒有接過他的錦帕,徑直轉身沖出了春香樓。

***

“騙子!”

“都是騙子!”

聞映雪嘴裏念念有聲,一回府便灌了一整壺冷茶。

才剛回府不久的厭了痕和離飛羽都被聞映雪的氣勢所驚。

“小師妹你喝這麽多冷茶會不舒服的!”離飛羽擡手去拽聞映雪。

聞映雪卻推開了他: “我熱!”

厭了痕難得蹙眉,他放下了交疊的雙腿,走到聞映雪的面前,看着少女泛紅的臉蛋,揚眉道: “和厭辭卿吵架了”

“沒有!”聞映雪胸口起伏不平: “我才不會和他吵架!”

她說完,扔下面面相觑的離飛羽和厭了痕,轉身回了厭辭卿的廂房,将自己的被褥和衣裳都收整了出來。

“我才不要再挨着你睡!”聞映雪一想起厭辭卿抱住蘇醒時的場面,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上輩子她因蘇醒和方循舟而死,不論如何修煉到最後都成了幻影。

厭辭卿作為她的兄長,居然抱了蘇醒

聞映雪利落地收拾好了裙裳和被褥,提着一只木箱走到門前時,卻腳步頓了下來。

“帶這麽多東西,去哪兒”

熟悉的少年音從外而來,溶于月色的清冷聲線卻莫名帶着些壓迫感,将聞映雪逼回了房內。

聞映雪別開了視線,哼道: “你管我去哪兒”

厭辭卿緩步走近,只聽“嘭”一聲,寒風将大門封嚴。

少年高大的身形在地上烙下清影,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聞映雪: “你要和人私奔”

聞映雪仰頭,笑道: “是呀,我要和方循舟私奔!”

她說着便繞過了厭辭卿想要去推門。

厭辭卿卻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拽回來,由于厭辭卿沒有刻意收住力道,直接将聞映雪推靠在了身後的圓木小幾上。

少年帶着還未消散的酒氣傾身而來,他左手反箍住聞映雪的雙手,右手輕輕環住了聞映雪的脖頸,聲線沉啞: “不許去。”

聞映雪用腳去踹厭辭卿,厭辭卿卻神情如常。

“我就要和他私奔!”聞映雪不甘示弱道: “我不僅要和方循舟私奔,我還……”

她的話完沒說還,剩下的言語都被厭辭卿給堵了回去。

少年的唇瓣貼靠在了她的唇上,紊亂的氣息吐露在她的鼻尖,毫無章法的親吻讓聞映雪懵在了原地。

厭辭卿輕吮着她的唇瓣,須臾後才松開了聞映雪,他雙目迷離,再次擡眼看向聞映雪時,眸光呈現出妖瞳的綠色。

室內溫度上升,讓聞映雪覺得心煩意亂。

片刻後,才聽厭辭卿懶散開口: “還走嗎聞映雪”

聞映雪看着厭辭卿唇上的口脂和水漬,略微擰眉,答非所問: “厭辭卿,你啃我幹嘛”

厭辭卿本是凝起笑弧的唇角一沉。

他第一次吻人,在聞映雪看來是啃

他剛想說這不是啃,是吻時,聞映雪倏然坐在了圓桌上,以高于他的位置拽住了他的衣襟,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拽。

随後少女歪頭朝他的唇壓了過來,不服輸道: “我要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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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UpUpUp!

寶子們是不是都開學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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