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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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知道影響不好。”那人陰陽怪氣地說着，話裏還莫名有些奇奇怪怪的酸勁兒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沒看出來你影響我的食欲了嗎？”林釋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語調沒什麽溫度地開口。
那人怒氣剛要上頭，就聽林釋又補了一句，“哦別誤會，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是說，你擋到我的光了。”
那人的臉黑一陣紅一陣的，而後就被同伴往旁邊拉了拉，讓出陽光所在的位置，然後小聲提醒：“咳，你該講故事了。”
這下子那人的臉徹底紅了，當即炸毛，瞪向他的朋友，“講什麽講？！不講了！”說罷，便立即快步走遠了。
他的朋友忙追上去，然後進行了毫不客氣的嘲笑，隔着老遠都能聽到那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林釋遠遠地聽見一耳朵，居然想起了自己的校園時光，頗有些好笑地彎了彎眉眼。她倒是真沒有說錯，那家夥怎麽感覺一點長進都沒有。
鲛涙坐正身子，端起自己的巧克力牛奶輕抿了一口，見林釋還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于是擡起手輕彈了一下林釋的額頭，而後說：“那個人類，怎麽回事？”
一提這個，林釋就有點頭疼，無奈笑着解釋道：“算是有點過節。”
“那三天就把人甩了的光榮歷史又是什麽？”鲛涙微挑了下眉，接着若有所思地開口問道。
“其實本質上是一件事。”林釋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認真算起來，今天這一遭對她來說，算得上是無妄之災了。
事情是這樣的，當年那家夥喜歡上了一個學妹，很快就對學妹開展了猛烈的追求，近乎于死纏爛打的那種，學妹在明确地拒絕過幾次無果之後，因為對方表現得相當幼稚且情緒化，學妹當時挺害怕的，就騙他說自己喜歡的其實是女生，而具體的那個女生，就是當時身為學生會長的林釋。
那個女生對那家夥的判斷也不能說是完全錯誤，總之在得知這件事之後，那家夥就跑來和林釋對峙了，當時那位學妹也在場，不知道是實在害怕還是想讓謊言的真實性看起來更高一點，總之她當時直接和林釋進行了一番表白，在提前告知林釋她說了謊的前提下，要林釋和她在一起。
林釋主要還是出于當時吸引火力的考慮，所以就答應了，并且在三天之後，确認那家夥情緒應該穩定下來了，提出不再假扮情侶，那個女生也同意了，事情就這樣解決，除了林釋時不時要被那家夥刺上兩句之外，還算正常結束了。
雖然此後施棋曾一度發表過諸如根據她的觀察，那位學妹想假戲真做的可能性很高，以及林釋這樣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之類的等等言論，反正林釋聽過笑過也就罷了。何況那會兒林釋是“智者不入愛河”教的忠實信徒，最終也确實做到了一路碩博，那點兒小插曲實在沒有在她的學習生涯中留下太多波瀾。
以至于自那之後，施棋就對林釋的感情狀況有了老母親一樣的擔心，沒少招來林釋的無語目光。
這邊，林釋給鲛涙講了前半段，沒提施棋那家夥。
鲛涙聽完，微蹙着眉頭幽幽評價了一句，“人類真複雜。”
林釋聞言輕笑，這麽說倒也沒錯。
黃昏時分，漫天的晚霞與煙雲糾纏的時候，鲛涙看人看膩了，提出要回家。林釋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這會兒等她們回去，施工隊應該就已經離開了。
游泳池的工期大概是七八天的樣子，因此在回家的路上，林釋就問了問鲛涙往後的安排。
鲛涙目前也還沒有頭緒，不過，在略想了想之後，輕聲開口：“回去之前，陪我去海邊一趟吧。”
林釋微微一頓，顯然有些意外，不過她也沒什麽拒絕的理由，于是笑道：“好。”
車輛平穩向前，鲛涙坐在副駕駛，沒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林釋偶然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對方微蹙的眉頭，許是因為無意識的緣故，此刻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霜痕，連帶着指尖都被一層薄薄的冰所覆蓋。
林釋心下微沉了沉，這寒症怎麽不見好轉呢？果然用陽氣中和只是治标不治本吧……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鲛涙睜開了眼睛，略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而後望向右側的海岸線，緩聲開口：“就這裏吧。”
林釋看她一眼，雖有些困惑，但還是靠邊停下了車。
下車之後，鲛涙自顧自地向着海岸邊走去，等快接近海浪的時候，才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向林釋，也不開口，就這麽看着林釋往她那邊走。
以海天的爛漫做背景，風揚起鲛涙的發絲，描摹過她的眉眼，勾勒出一個綽約的影，潑灑出一幅肆意的畫。
林釋有些發怔，因而腳步微頓，緩了片刻，平複過缭亂的心跳，才不動聲色地移開眼，裝模作樣地問：“來這裏做什麽？”
“給你看海。”鲛涙嗓音清淡，落進風裏，居然多了幾分缱绻的意味。
林釋聞言微微偏了偏頭，眉眼溢出幾分笑意，“所以，這算是……回禮？”
“不是這個。”鲛涙回道，說罷，又指了指岸邊的一塊表面平整的黑色礁石，接着道，“你到這兒來。”
林釋緩緩眨了下眼睛，略帶困惑地笑笑，依然站了上去。
礁石上，林釋居高臨下地盯着鲛涙的眉眼，溫聲問：“然後呢？”
“別急。”鲛涙輕聲說。
林釋聽得莫名有些耳熱，遂将視線移到了那片正在吞噬夕陽的大海上，心思還在浮沉時，突然聽到鲛涙低聲說：“看。”
林釋下意識擡眸，便看到原本平靜的海面突然卷起浪湧，巨浪滔天而來，帶着濃重的壓迫感，那一瞬間，給人一種那浪能遮天蔽日的錯覺。
林釋睜大了眼睛，一時都忘記了動彈。
巨浪猛地朝林釋撲來，在林釋心中的危機感攀升到頂端下意識想要躲避的時候，突然便聽到了寒冰一寸寸凝結的聲音。
緊接着，林釋看到一片半透明的冰幕，浪尖的水花變成冰晶落下，入目是一片霜雪的白，仿佛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雪，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洗得幹幹淨淨。
林釋眉目微凝，視線悠遠。
那片冰幕在空中定格了一瞬，落進無垠的海裏，消失在了林釋的視野當中。
“怕嗎？”鲛涙緩聲問。
林釋收回視線，看向鲛涙，似乎從對方的眉宇間窺到了一絲悵然，于是略微思索了片刻，而後說：“你知道嗎？人類中有一群追求極限挑戰的人，他們在刀鋒上起舞，與死神擦肩而過，享受那種征服的快感，迷戀挑戰極限的感覺。在剛剛，我好像懂了一點那種感覺，它是會上瘾的。”
鲛涙凝眸看她，頓了片刻，才說：“你這個回答，像是權衡利弊之後的産物。”
林釋聞言輕笑了一聲，在鲛涙的注視下，在那塊礁石上坐下來，而後微低下頭看着鲛涙，“因為我覺得，你好像有話想跟我說。”
“怎麽樣？願意和我說說嗎？”林釋聲音溫沉，帶了些安撫人心的笑。
鲛涙微微眯起眸子，淡聲說：“也沒什麽，只是和你交換一個往事。”
“嗯，我洗耳恭聽。”林釋含笑說。
鲛涙瞥了她一眼，又補了一句，“作為得知你的過去的對等應對，省得你心裏不平衡。”
“我可沒有，別瞎說。”林釋跟了一句。
鲛涙沒理她這一茬，略想了想，而後說：“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小時候險些傷到同族。”
“然後呢？”林釋低聲問。
鲛涙撩起眼看向林釋，“沒有然後。”
林釋略微沉默了片刻，也是，還能是什麽然後？不管是懼怕還是孤立，小時候的鲛涙可能會為此難過，但現在的必定不會了。
“順便，作為對剛剛吓你的賠禮，再給你看點兒別的？”鲛涙語氣輕松。
林釋失笑，“還有？”
鲛涙沒說話，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海面上，堆出一片晶瑩剔透的鑽石海。茫茫的冰川，晶瑩的寶石，星子散落其間，托起一片澄澈的天空。
林釋坐在那塊礁石上看了半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動靜是不是有點兒太大了，然後就擡頭看到了一架無人機。
無人機在林釋的注視當中默默轉了個彎，顯得有幾分羞澀。
林釋：……
緊接着，林釋就看到那架無人機直直地掉了下來，在她面前碎得四分五裂，邊緣還粘着點兒冰晶。
“咳……跑吧……”林釋幽幽低聲說。
鲛涙側眸看了林釋一眼，突然輕笑出聲，“不跑，我們過了明路的，不用私奔。”
“……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林釋眉宇間浮現出幾分不自在。
“哦。”鲛涙不甚在意地應了一聲，又看向林釋，“我都這麽表現了，你還沒懂什麽意思嗎？”
“什麽……意思？”林釋沒來由地緊張了一瞬。
“喏。”鲛涙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快點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