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林釋眸光微動，轉瞬之間仿佛深邃了幾分，她的視線落在鲛涙的眉眼間頓了片刻，而後緩聲輕笑說：“上哪兒學的這些彎彎繞繞？”
“你就說給不給吧。”鲛涙微擡着眼眸，對上林釋的視線，語氣細聽來居然有幾分親昵。
林釋心下微嘆，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但許是眼下周遭的氛圍太好了，會讓人生出些暧昧的錯覺，星辰落進林釋眼底，微風吹起她的發絲，她的眉眼漸漸靜了下來，仿佛一切紛擾塵埃落定。
“給。”林釋輕聲說，話音落進風裏很快散掉。
鲛涙墨藍色的瞳孔中浮起淺淡的薄光，又微微斂下眉眼，藏匿起其中的情緒。
林釋伸出手，講鲛涙耳側的發絲輕輕撩至耳後，指尖托起她的下颌，微低下頭，獻上一個親吻。
鲛涙眸光微微顫動，下意識攥緊林釋的衣角，下一瞬就感覺林釋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閉眼。”林釋低聲說，嗓音仿佛帶了幾分笑意，聽來莫名有些撩人。
鲛涙心中微動，鬼使神差地瞌上了眼睛，唇上柔軟的觸感變得格外清晰，連心跳都跟着不受控制了。
這個吻顯得太過缱绻綿長了，以至于讓人不自覺沉溺其中，林釋完全忘記了它本身的實際意義，不再滿足于僅僅是雙唇相貼，她輕咬過鲛涙的下唇，複又貼上去仔細撚轉，撤回時不出所料迎來了鲛涙的回應。
林釋的心跳得很快，有那麽一瞬她甚至想就此徹底沉淪，但理智還是讓她繃住了那根弦。
她在勾引甚至誘拐這只海妖，這個吻裏全是她的私欲。
當鲛涙後知後覺地将人松開的時候，林釋就軟綿綿地伏在了她的肩頭，而後在她耳邊低聲說：“頭暈，讓我靠會兒。”
鲛涙聞言耳根紅了紅，視線下意識往旁邊移過去，而後低低地應聲：“嗯。”她剛剛沒控制住自己，一下子吸了太多陽氣了。
等林釋緩了一會兒，頭暈目眩的感覺消失之後，才從礁石上跳下來，沖鲛涙彎了彎眉眼，“走了，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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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鲛涙緩聲回應，将心中那點兒陌生的情緒都暫且放下，跟着林釋往車那邊走去。
一路向着家的方向開去，到家附近的時候，林釋隔着很遠就看到了家門口站着一個人，身上的一件寬大的長袍，頭發幾乎長至腳踝，顯眼得路過的人不經意瞄一眼都會以為是遇到了鬼。
下車後，林釋仔細辨認了兩秒，确定不是自己認識的人，于是側眸看向鲛涙，剛準備開口問，就見鲛涙面色沉了沉，露出幾分不悅。
林釋挑眉，這是……認識？
“你來這裏做什麽？”鲛涙冷聲開口。
那人用一副蔑視一切的表情施舍似的投來一個目光，陰陽怪氣地開口：“原來殿下還認得我，我還以為殿下被人類這花花世界迷了眼，早就忘記海洋是什麽了。”
“隔着很遠就能聞到的腥味，很難不認得。”鲛涙語氣寡淡且随意。
“哼。”那人下意識冷哼了一聲，接着又側眸揚起下巴，一臉的高貴冷豔，“你別學人類那套。”
鲛涙認真瞥了她一眼，而後一臉認真地開口問道：“鯊芷，你在這兒擺了多久造型了？”
鯊芷呆了一秒，臉居然紅了，“你……就算你這麽說，也別想我原諒你！你居然沉迷在人類世界不回去了，作為你此生最大的……”
鲛涙輕飄飄掃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的碎碎念，自顧自向着屋內走去。
林釋離得近了，才的确聞到一股很淡的海鹽的味道，不由偏了偏頭，所以，這個……阿不這只，應該是鯊魚？
“你看什麽看？！”鯊芷對上林釋的視線，當即冷了臉，一張看起來格外顯小的面容上居然浮現出了明晃晃的兇戾，下一瞬，幾根微微有些彎曲的尖刺就朝着林釋破空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鲛涙出現在了林釋身前，幾枚冰錐擋下了飛速而來的尖刺，只剩下一根被她橫着咬在嘴裏，露出尖銳的虎牙，眼角眉梢都是濃烈的戾氣。
鲛涙盯着鯊芷緩緩眯起眼睛，眉宇間透出濃重的壓迫感，威脅的意味濃厚，帶着十足的野性。
鯊芷愣了愣，沒敢嗆聲，只是不服氣地抿了抿嘴角。
鲛涙扭頭将要在嘴裏的尖刺扔了，冷聲開口：“安分點兒。”說罷，便直接拉着林釋走了。
鯊芷站在原地生了半天悶氣，腳一跺，邊跟上去邊喊道：“你居然為了一個人類兇我！”
診所的位置，林釋盯着跟進來的鯊芷看了兩秒，斂起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鲛涙！”鯊芷瞪向面無表情的鲛涙，“你不能這樣！”
“怎樣？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鲛涙微蹙起眉，語氣格外冷淡。
“你……你不能和這個人類在一起厮混！你可是海洋裏最……和我差不多耀眼的明珠，不能貪戀人類世界的繁華，更不能抛棄大海！”鯊芷情緒激動，俨然一副鲛涙背叛了海洋的樣子。
“……”鲛涙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莫名和困惑，“你在說什麽？”
鯊芷顯然沒認真聽鲛涙說了什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接着道：“至于我來幹什麽，當然是帶你回去啊！”
鲛涙聞言神情微頓，蹙起眉問：“為什麽？你不是最讨厭我麽？我不在，正好海洋是你的天下了。”
“我……我才沒……”鯊芷下意識反駁。
鲛涙露出幾分狐疑，“你親口說的，之前。”
“那……那你也不能跟人類跑了！你這樣，我……我多沒面子啊。作為你唯一的死對頭，你這樣也是丢我的臉好不好？我不能讓你這麽做，你快點兒跟我回去。”鯊芷氣急敗壞地開口。
鲛涙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誤會什麽了？我都六天零八個小時四十五分沒見過你了！”鯊芷怒道。
“……”鲛涙略感無語，“算得還挺清楚，不過，你确定這時間是對的？你不會就是胡鄒了時間來顯得自己更有氣勢吧？”顯然這種類似的事情鯊芷之前沒少做過。
“我才沒有，總之你今天必須得跟我回去。”鯊芷瞪她，一臉氣呼呼的表情。
“你不知道嗎？我在這裏是為了治病，你自己回去吧，別瞎鬧了。”鲛涙面色寡淡，語氣随意。
“治病？！什麽病？我怎麽不知道？”鯊芷瞪大了眼睛，一邊用目光仔細檢查了一遍鲛涙的狀況。
鲛涙凝眸盯着她，不語。
鯊芷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麽問不太好，又轉了話茬兒，“那我也要在這兒，我得看着你，不能讓你丢我們海洋一族的臉。”
“你什麽時候認什麽海洋一族了？”鲛涙調侃似的說道。
鯊芷沒好氣地回複，“你別管，我現在就認了，總之，你不走我是不會回去的。”
“行，那你就在這兒吧。”鲛涙語氣淡淡。
鯊芷臉上的笑容還沒出來，就見鲛涙指了指牆邊那張又窄又小的床位，說：“你就睡這裏。”
說罷，鲛涙側眸看向林釋，見她正低垂着眉眼神情寡淡，故而微偏了偏頭，輕聲問：“你怎麽了？”
林釋擡眸，眼裏已是尋常時的笑意，“沒怎麽，有些困了。”
“那去睡吧。”鲛涙溫聲說。
林釋點頭，直接轉身離開，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鲛涙跟她順路，故而跟了上去。
鯊芷盯着這兩人離開的背影，不滿地小聲嘟囔：“在這兒睡就在這兒睡，哼。”
在走到林釋的卧室門口即将分別時，鲛涙拉住林釋的胳膊，湊上去想要讨要一個親吻，卻被林釋輕巧地避開，登時有些愣怔。
林釋只當沒看見，伸手輕撫了撫鲛涙的下巴，語調有幾分親昵，“去睡吧。”
鲛涙輕抿了抿唇角，眉宇間透出幾分委屈。
林釋微微偏了下頭，看着她莞爾，“乖。”
鲛涙皺了下眉，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還沒開口，林釋已經進了自己的房間，順帶關上了門。
鲛涙盯着林釋緊閉的房門看了半晌，也只能默默離開。
房間裏，林釋将自己裹在被子裏，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而後扯了扯嘴角，緊接着閉上眼睛。她不是早就知道鲛涙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麽？為什麽還會因此不開心？還是因為鯊芷？海洋一族的事情，和她又沒關系，嗯，和她沒什麽關系。
這一晚，林釋心裏亂糟糟的，她拼命說服自己清醒一點，帶來的結果就是越發難受，經過這麽近乎于自虐的一遭之後，林釋覺得自己可能栽了。
但沒有關系，這并不影響什麽。林釋安慰自己說，總歸只是讓她的心思看起來更卑劣了一點而已，她能忍住的。
這一晚林釋睡得實在不算好，以至于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精神狀态都很糟，連動彈都不想動彈，就更別提什麽出門的事情了。
林釋腦袋懵懵地抱着筆記本電腦坐到沙發上，頓了兩秒，反應過來自己要幹什麽，才打開了文檔。
鲛涙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林釋，略微打量了她一眼，而後才走了過來，彎腰湊了過去。
林釋擡眸看向她，盯着這張近在咫尺的面容，緩了兩秒，半眯着眼睛湊上去，在鲛涙的唇上親了一口，而後黏黏糊糊地問：“你今天怎麽這麽早？”
“這話該我問你吧？”鲛涙緩聲說，這會兒天還沒亮呢，她是聽到聲音才出來的。
林釋的反應略微有些遲鈍，過了兩秒才回道：“不想睡了。”
鲛涙凝眸盯着她，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臉，“為什麽在這兒坐着？”
“不想在卧室待了。”林釋回道。
“為什麽？”鲛涙眸光微深，唇角輕抿。
“因為……”林釋頓了頓，而後才接着說，“因為悶。”
鲛涙盯着她蹙眉，“你身上很燙。”
“你不喜歡嗎？”林釋語氣微沉了沉，頓了頓，才又反應過來什麽，說，“我會吃藥的，不要緊。”
“你的藥在哪兒？”鲛涙問。
林釋指了指藥箱的位置，看到鲛涙過去拿，又說：“你不用管我，我是醫生，我能照顧自己。”
“閉上嘴，別惹我生氣。”鲛涙眉宇間掠過一絲煩躁，語氣就顯得不太好。
林釋低頭戳了戳鍵盤，不吭聲了，等到鲛涙把藥盒拿來，和她确認了是哪樣藥，又倒了水來，她才又低聲開口：“今天恐怕不能出門了。”
“誰說要出門了？”鲛涙好整以暇地看她，“喝藥。”
林釋端起水杯，意外地發現水溫居然是正好的，擡眸看了鲛涙一眼，又在對方的注視下乖乖把藥給喝了，接着默默把視線移到電腦屏幕上。
這會兒林釋才算是清醒了點兒，默默回憶了一遍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覺得應該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應該……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鯊芷的聲音從門縫傳進來，帶着幾分氣悶，“你們是不是偷偷說話不帶我？”
鲛涙無奈地走過去開門，林釋默默把剛剛敲下來的幾個字删掉，盯着屏幕不動了。
“再吵就把你扔出去。”鲛涙打開門面無表情地說。
“嘁。”鯊芷小聲地輕嗤，視線又越過鲛涙的肩膀，向室內瞥了一眼，接着問，“你那個病……要怎麽治啊？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盡管說。……你別誤會啊，我就是覺得你要是病怏怏的，顯得我也很弱似的。”
“這個不需要你操心，你先管好自己，昨晚的情況，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鲛涙語氣淡淡，聽上去并不熱絡。
鯊芷十分敷衍地應聲，“知道了知道，我保證，肯定不會動那個人類的，反正她給你治完病就沒用了。”
鲛涙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你現在就很沒用。”
“我……”鯊芷皺眉，“你怎麽能把我和一個人類相提并論？”
“很明顯，我并沒有。”鲛涙撂下這麽一句，便轉身回了客廳。
鯊芷撇撇嘴，跟着鲛涙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林釋有些蒼白的臉色，頓時皺眉道：“人類這個臉色像是要挂了。”
鲛涙冷眼看她，“你不說話會死麽？”
“那我說話又……”鯊芷下意識回嗆，就聽鲛涙語氣沒什麽起伏地補了一句。
“會殘。”
鯊芷：……
鯊芷：很好，還是那個熟悉的兇殘味道。
鲛涙走到林釋的身邊坐下，往她的電腦屏幕上瞥了一眼，又問：“你在幹什麽？”
“查一點資料。”林釋解釋說。
鲛涙聞言蹙眉，直接把林釋手裏的電腦拿開，然後一把把人撈到了她腿上，“別查了，睡會兒。”
林釋微微有些愣怔，但腦袋接觸到鲛涙的腿的時候，莫名就有些暈乎，連帶着困意都上來了。
于是她含糊地應了一聲，索性閉上了眼睛，許是藥物的作用，她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鯊芷十分自覺地坐到了沙發另一邊，盯着躺在鲛涙腿上的林釋看了一眼，心裏泛酸，半晌，在心裏冷哼了一聲，柔弱的人類，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她能打十個！
林釋這一覺睡得頗有些天昏地暗的味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對時間的感知花了很久才找回來，再看向窗外，居然已經是下午了。
她坐起身來，略顯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鯊芷不在，鲛涙已經坐在那裏睡着了，眼角眉梢覆着霜雪，看起來顯得有些疲憊。
這一覺起來，林釋倒是覺得身上輕松了不少，燒也退了，腦子也清醒了很多。
她側眸盯着正在熟睡的鲛涙看了片刻，伸出手，想要觸碰鲛涙的眉眼，卻聽到了一聲怒吼。
“你要幹什麽？！”
林釋側眸看過去，正對上鯊芷飽含怒火的視線，遂微微挑了下眉，一臉無辜地回道：“我沒要幹什麽。”
“我都看到了！你居然想碰她，無恥！下流！”鯊芷瞪着林釋，好像她剛剛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林釋：啊？
鲛涙被這聲音吵醒了，當即面色沉郁地看向聲音的來源，語氣不悅，“吵什麽？”
鯊芷當即擺出了一副要告狀的表情，指了指林釋，說：“不是我，是她，她剛剛居然想碰你。”
鲛涙遂轉眸看向林釋，眼角眉梢帶着幾分調笑，“碰我？”
“啊對。”林釋嗓音帶了笑，伸手撫上鲛涙眉眼處尚未完全褪去的霜雪痕跡，緊接着指尖緩緩下移，湊過去咬上了鲛涙的唇。
林釋的唇碰到鲛涙的時候，眼眸洶湧起濃重的暗色，讓這個吻帶上了極強的侵略性，她幾乎将鲛涙整個壓在了沙發靠背上，指尖來到側頸，微微下滑碰到鎖骨，又生生頓住。
鲛涙驚訝于林釋的“熱情”，眸子微眯，感受到陽氣進入身體的暖意，眸中浮起些微薄光。
林釋稍顯急促的呼吸聲落在鲛涙耳畔，在她的心中帶起一絲漣漪，竟生出些陌生的感覺來，像是興奮，抑或是沉迷。
林釋有些狼狽地将人松開，平複下自己的心跳，微蹙着眉頭抿唇不語。
作為旁觀者的鯊芷已經完全愣在了原地，堪稱是目瞪口呆，如遭雷擊。
“我……你們……啊？？？”鯊芷的表情是茫然的，整只鯊都有種人類玩兒這麽花的震驚感。
不過這會兒并沒有人在意她的感受，鲛涙側目看向林釋，眉宇間含着幾分思忖的意味，“你……”
“表達謝意。”林釋此時已經做好了表情管理，面上是雲淡風輕的，心裏是一團亂麻的。
鲛涙眉頭微挑，半晌，才含笑應了一聲：“哦。”
“鲛涙！你怎麽能讓她那麽對你？！”鯊芷氣急敗壞地開口。
鲛涙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到她身上，“為什麽不能？”
“……”鯊芷滿身怨氣地盯緊了林釋，一張娃娃臉皺成了包子，“人類，我要跟你決鬥！”
林釋微偏過頭看她，嗓音帶笑，“不好意思，我不接受。”
“為什麽？”鯊芷瞪着她。
林釋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開口：“你以什麽身份向我提出決鬥呢？死對頭？還是房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