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海面

海面

曲游哪裏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只是嫌棄似的往後退了兩步, “你正常一點。”

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哪裏還會去故意惡心人,聞人棋聳聳肩,看戲一般道: “剛剛曲夫子站在山頂偷看我們呢。”

“什麽”

見這人一副不信非要去瞅瞅看的模樣,聞人棋趕忙把她腦袋挪回來,急道: “你難道不想知道她對你的心思嗎別讓她知道我們發現她了。”

肩膀被聞人棋攬住了,大概能想象她們這幅模樣落在曲淺魚眼中有多麽親密,曲游輕巧地掙了出來,真切道: “我能理解你的苦心,也很感謝你哪怕不太支持我和二姐的關系也在幫助我,但是,如果二姐當真喜歡我,你這樣會讓她誤會傷心,還會覺得我不忠,如果她不喜歡我,那麽此舉就沒有什麽意義,所以,以後還是不要這樣吧。”

稍稍挑起了眉,沒想到在曲游的心裏是這麽想的,聞人棋感覺自己還是比她要自私一些,若是自己不知道一個人的心意,怕是要用上各種方法試探,就算讓對方傷心落淚,也比對方意識不到喜歡或者不承認情感的要好。

不過也能理解這份在意,或許曲游對曲淺魚的喜歡程度已經高于自己以為的那樣,聞人棋從善如流地點着頭,眉眼彎彎, “好,以後我不會這樣了,但是,你真的不想知道曲夫子的心思嗎”

“當然想知道,可是那也該坦誠地去詢問,等水患解決,我回來了就會去表白,不管什麽結果,我都接受就是了。”

已經徹底放平了心态,畢竟馬上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如果當真能夠平安回京,曲游想,那就給自己一個機會吧,無論曲淺魚的回答是什麽,她也沒有遺憾了。

不過,聞人棋聽着這番話,卻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嘴上應着“祝你好運”,心底卻在想,自己這位好友怕是想的太簡單了,曲夫子哪裏會等到她們回去

或許剛到池州沒幾天便追來了吧。

…………

并沒有再聊太多感情方面的事情,兩人領着大隊人馬就出發了,從京城去往池州一共要經過四州九縣,哪怕快馬加鞭日夜不眠也要三日才能到達,再加上舟車勞頓,領軍的将領裴栩說或許與原定日期有變化,得六日才能抵達。

這才走了兩天,曲游就已經吐得有點神智不清了,她都忘了自己有點暈車,坐的時間短還好,一旦長了就見鬼了。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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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扒在一棵樹前把中午吃的幹糧全吐了出去,拿出水袋漱了漱口後,曲游捂着肚子,面如菜色,一整個被大自然摧殘得即将嘎掉的可憐模樣。

後背被輕輕地拍了拍,曲游撐着虛弱的身子回頭看去,是一臉擔憂的聞人棋,正遞了一袋酸梅子過來, “吃點這個吧,剛路過開州時買的,說是能治暈車。”

“謝謝。”

虛弱的聲音聽着就令人心髒一緊,聞人棋眼疾手快地扶住即将摔倒的曲游,手指圈住的手臂纖細極了,她沉下眉目,道: “曲游,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倒不是嫌累贅或是什麽,只是擔心曲游還沒到池州就一命嗚呼了,聞人棋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打斷了, “我沒事,別耽誤大家了,走吧。”

曲季這時候也捧着剛燒的熱水走了過來,适宜的溫度應當能暖暖胃,他心疼地看着自家少爺,道: “公子,喝些熱水吧。”

道謝後接過了水壺,仰頭喝了幾口,溫熱的水如輕柔的手撫平了胃裏的難受,曲游面色稍稍好了些,看着眼前的兩個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很感謝你們的關心,但是不要因為我耽擱路程,咱們快走吧。”

此刻的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們又必須在落日前到達下一個目的地,聞人棋只好拍拍曲游的肩,沉聲道: “別逞強,若是實在不适,就和我說,大不了在這裏紮營也行的。”

“好,我沒事。”

安撫似的笑了笑,手也拍在了聞人棋放在自己肩頭的那只手上,随後,曲游坐回馬車,掀開簾子看了看連綿起伏的山巒,心道這位七公主其實人挺好的,在這裏紮營,怕不是晚上要遇見豺狼虎豹

…………

又過了兩天,因為這些天曲游有些習慣連日的趕路了,裴栩也抄了兩條近路,這才提前一天抵達了池州附近的宣州,入城時已經入夜,大部隊便只是在城外安營紮寨,只有聞人棋帶着曲游和一小隊人馬進去尋了客棧。

頭一次覺得可以洗澡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了,曲游穿好衣衫,濕着的長發飄起些許霧氣,她坐在桌前,打開了一本水利書籍查看。

長江綿長,從池州起,一路流經十幾個州郡,是哺育生命的源泉,但是近三月來,降雨量激增,無處可去的水便演變成了洪災,起初人們還會把洪水打撈回大海,但是日子一長,水位線上升,甚至超過了岸線,洶湧而至的洪水沖塌了房屋,破壞了良田,使原本依海富足的池州搖身一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災禍之地。

又打開地圖看了看,原來宣州就在池州的正北方,她們明日再趕半日的路程就可以進城了。

目光落在池州旁邊寫着的東海二字上,曲游逐漸撐起了下巴,雖說當美術生的時候有學過地理知識,但到底不是純文化生,她根本不知道什麽會引起連續的暴雨,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糟糕的天氣。

而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了,來者自覺地表明身份, “是我,聞人棋。”

想着她們都是現代人,穿身裏衣已經足夠了,曲游起身去開了門,問: “怎麽了嗎”

“進去說吧。”

不一會兒,聞人棋就在她對面坐下,同樣拿出了一張毛皮地圖,低聲道: “我覺得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這裏可是宣州,池州正北方,照理來說一城有難,必殃及鄰城,可你進來以後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荒蕪嗎”

好像也是,除了腳下的泥土有些過于濕軟,她們并沒有看見倚在路邊的災民,似乎宣州的人們并沒有被鄰城的洪災影響生活。

曲游皺起眉來,認同地點點頭, “是的,這其中必然有蹊跷。”

“所以我打算去夜探池州,今晚小久會守在你門前,保護你的安全,若是我明早還沒有回來,你就帶領着大隊進入池州,在那裏一定會尋到答案。”

看樣子已經下定了決心,也知道聞人棋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但哪能讓她一個人去冒險,曲游搖搖頭, “不行,我與你一起去。”

“你并不會武功,帶上你,反而我會行動受限,你也會陷入危險,不如我孤身前去,你在後方接應我。”

“那就讓文姑娘與你一同去吧,我身在宣州,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不,正是因為你在宣州,才有很大的危險。”

“為什麽”

“既然池州的表現并非我們所預想的那般,這就說明其中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也許這場天災并不是天災,或是人為,也許現在正有人不想我們進入池州,所以無論怎麽樣,你身邊得有一個保護你的人。”

這個時候,房門被推了開來,容貌素雅的女子抱着一把劍,看上去頗為矛盾, “公主,這般兇險的事情為何不讓我和你一起去”

“我尚且有武功自保,曲游可是手無縛雞之力,若她出了事該怎麽辦”

曲·手無縛雞之力·游真是無奈,別人超越都是絕世武功,走到哪兒都是奇遇,自己穿越,連只雞都殺不死,還要到處當拖油瓶。

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了,曲游努力縮小存在感,等着她們安排自己就行了,沒辦法,行走江湖向來都是拳頭硬就是道理。

結果,聞人棋與小久争執了近十分鐘,這才決定三人一起去,因為誰也拗不過誰,曲游當然只能聽話,更何況,她也挺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

由聞人棋帶着騎了半夜的馬到達池州邊界,三人到達時卻只看見了緊緊閉着的城門,以及呼吸間不同尋常的惡臭,曲游本來就想吐,這會兒被一熏更難受了,下馬後跑到海邊就開始嘔吐。

胃裏剛剛舒服一些,借由着微微亮的天色,曲游看見了……一排排的浮屍,許多已經因為多日的浸泡而形成了巨人觀,她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下意識回頭去找聞人棋,胃痙攣似的極度難受到面色煞白, “海,海裏面,全是屍體!”

聞人棋也震驚了,忙回過頭去看那泛着瑩瑩冷光的海面,一望無際的平面上,不知漂着多少浮屍,腐爛的味道順着迎岸風湧向她們三人。

別說曲游了,饒是已經殺過人,見過血的聞人棋和小久都捂着胃部吐了起來,三人驚恐詫異的眼神互相對視着,卻突然被一陣動靜打斷。

穿着哪處肌膚都被包裹其中的铠甲,銀質盔甲折射着冷光,他們連臉都沒有露出來就将三人團團圍住,為首的人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藏在鐵皮面具下聲音沉悶, “你們是何人在池州地界停留,意欲何為”

這個時候好像該輪到聞人棋出場了,曲游看向她,卻見後者只是抱拳道: “在下乃豐州人士,此番聽聞家中噩耗,帶着夫君與妹妹回家吊唁,這才需要途徑池州。”

曲游看過地圖,豐州在池州西方,而北面都是山脈,若要過去就只能經過池州。

可是,那領頭的男子根本不在乎理由,聲音仍然公事公辦, “你既是從宣州來,難道不知池州現已封城,任何人不得進出”

封城

三人都疑惑地對視了一眼,還是由聞人棋做主問: “為何封城洪災本就嚴峻,封了城豈不是更為肆虐”

到底是當了十幾年的公主,此話一出,自帶威壓與氣場,領頭男子都愣了愣,過一會兒才道: “你們并非南方口音,又衣着華麗,可是京城來的貴人”

并不知道他這番話是試探還是篤定,也不知他是何态度,聞人棋并沒有承認身份,只是說: “我與夫君在京城做了多年買賣罷了,您還沒回答我呢,為何封城”

領頭男子又一次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喃喃了幾句“京城” “公主” “救災”,随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笨拙的盔甲發出悶悶的聲音, “微臣池青拜見七公主殿下,您可是奉聖上的意來救災的”

随着他這一跪,那一圈人都跪了下來,聲響之大,連帶着海面都蕩起幾圈波紋,聞人棋見身份已被看破,便抱起了雙臂,眼神銳利, “既然知道了本宮的身份,那就實話實說,封城是怎麽回事這海面上的浮屍又是怎麽一回事”

池青卸下面具,露出內裏俊秀的容貌來,只是神情悲痛,眼眶含淚, “公主您有所不知,洪災發生以來,池州不知死了多少百姓,田地也被海水淹沒,無法繼續種植,人們沒有糧食,居無定所,居然生出了食人肉的想法,起初我們只能視而不見,但是疫病突發,還蔓延全城,宣州,豐州的糧都被我們借遍了,我們自然也不能再任由疫病擴散,只得封了城門,日夜看守,不少百姓瘋了似的要出去,撞死在城門前,我們已經沒有人手給他們收屍了,只得抛屍東海。”

竟然是這樣嗎

不知心裏是個什麽想法,只是想自己在京城游樂人間時居然還存在這般人間煉獄,曲游看向聞人棋,見她也神色凝重,無法言語。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池青趕忙道: “公主,雖說這浮屍中的人們并沒有感染疫病,但無法保證他們會不會經過浸泡産生別的疾病,你們快捂住口鼻,先回宣州去吧。”

聞言,三人頓時屏住呼吸,以手掩鼻,聞人棋又看了一眼海面,冷聲道: “為何不上報朝廷”

說到這裏,池青卻悲憤起來似的,話語擲地有聲, “朝廷有用嗎聖上奢求長生之術,暴雨連綿,曲相居然說是上天降下神罰,需要修建神壇,祭祀少女以平天怒,我原本以為祁太傅是希望,但他貪了赈災銀糧,害死了池州十萬百姓,如今我們踩着的地面,也不知埋了多少無辜人們的屍身,公主您覺得,上報朝廷有用嗎”

這番話,無論是哪一點單拎出來都足夠他一家人頭落地了,但池青即使跪着也昂揚着頭,誓要平民憤,為了無辜死去的百姓們。

曲游感慨着,卻并沒有發現,在提到曲相要求修建神壇,以少女為祭品時,身旁的小久身子輕顫,眸光冷凝,恨意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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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渡一章,曲姐姐就要追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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