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坦白

坦白

在曲淺魚面前是說不了一丁點謊的,曲游沉默了一瞬,随後坦然點頭, “我确實知道你上一世經歷了什麽,而且這也是我的秘密。”

心髒一沉,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結起來,握緊的拳上露出了青色的脈絡,曲淺魚垂下頭,目無定點,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

手背上傳來一陣溫熱,是曲游握住了她的手,純澈的眼神裏滿是柔和,微光似的灑進曲淺魚黯沉的眸子, “因為我很心疼你,明明并沒有做錯什麽,卻要經歷這一切的不幸。”

心疼

從未想過曲游會是這個态度,曲淺魚詫異地擡起頭,瞥見桃花眼中快要化開的情感後,墜入冰淵的心髒仿佛被一只柔軟的手給緩緩托起,她不适應地抿了抿唇,問: “你究竟……知道多少”

她懷疑曲游知道的并不全面,也想得知曲游為何會知道這些事情。

“知道你曾名滿京城,才情過人,按照婚約嫁給了衆人皆稱贊的少年将軍裴瀾疏,可是卻在新婚當夜獨守空閨,一度淪為全京城的笑柄,哪怕你深入簡出,想要在後宅安心度日也總不得安寧,迫不得已,你也用上了手段,将裴瀾疏後院的女子一一遣散,本以為日子總該好上一些,又因為我,曲游的欺君之罪被抄了家砍了頭,裴瀾疏踩着你的屍身登上皇位,與祁漣雨一生一世一雙人。”

看來大致經過她都清楚,那麽,自己耍的那些手段,曲游知道的又有多具體呢

神色中的緊繃并沒有絲毫放松,曲淺魚像是已經想到了這人失望離開自己的模樣,反而自嘲似的笑了笑,問: “你可知我對那些女人做了什麽”

原文裏沒有仔細描述曲淺魚的做法,曲游只在淺顯的描述中知道她把所有妾室一一趕走,而且在祁漣雨這個主視角中,她好像只看到了些普通的宅鬥手段,并沒有特別陰狠的。

所以,曲游搖了搖頭,道: “我只知道你對祁漣雨做了些什麽,只是些小手段,讓她嘗嘗你受到的痛苦罷了。”

“為何你只知道祁漣雨的事情”

不知道該如何将穿書一事和盤托出,也不知道曲淺魚會如何看待自己只是一個書中的人物,曲游便想了想,以可以理解的程度說: “我之所以會知道你的經歷便是源于後世的一本書籍,其中以祁漣雨的視角寫了她從罪臣之女到一國之後的傳奇經歷,一切的劇情都圍繞着她,所以我只知道她經歷的那些。”

這麽說,也算不上說謊吧

想到這裏,曲游的神情很是坦蕩,曲淺魚倒也沒有懷疑,只是又笑了起來,道: “那本書裏面的我,一定是畫本子裏給女主使絆子的壞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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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游從前很喜歡看曲淺魚笑,因為她性子冷淡,平日裏也常常無甚表情,可是這會兒的笑容卻讓自己光是看着就會覺得揪心,明明就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卻強撐出閑适用笑來掩飾。

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麽,手腕卻被拉住,曲游一時不察,撲倒在了曲淺魚身上,額頭磕到鎖骨上,兩人的肌膚都紅了一片。

“嘶——”

還不等曲游問這是做什麽,脖頸又被環住,此刻夜色朦胧,本就沒什麽光亮的房間內,身下的曲淺魚眸子暗得可怕, “若是我曾經殺過人,你還會喜歡我嗎。”

狹窄的空間內空氣都變得稀薄,環在後頸的那只手逐漸掐住了自己的喉嚨,并沒有用力,卻像暗處的毒蛇吐着信子,曲游咽了下口水,努力消化自己聽到的話語。

什麽意思曲淺魚殺過人

在曲游的印象中,曲淺魚一直都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外表清絕冷豔,如雪頂上的高嶺之花,衆人皆贊她文采斐然,才貌雙絕,但其實內裏又是個很擰巴很冷漠的人,領地意識很強,獨占欲爆棚,哪怕對裴瀾疏無意也不願被挑釁到頭上來。

但是,曲游從沒想過她手上會沾染鮮血,原文裏也沒提到啊,難不成那些妾室都是被……

想到這裏,表情都凝固了一瞬,曲游震驚地看向曲淺魚,目光裏透出第一次完整認識她一般的陌生。

也正是這個眼神,徹底刺痛了尚存一分期待的女人,她将大拇指按進脖頸那劇烈跳動的脈搏,曲淺魚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淚,眸光黯淡, “怎麽害怕我了”

不得不說,确實有點不知所措,但曲游一旦想想這些天的接觸,她完全無法将曲淺魚想成那般手段狠辣的模樣,也極其後悔自己讓她露出這樣失望到極點的神情。

眼前的女人眼眶濕紅,面色緊繃,像是憋着一股子委屈,卻又不願表露出來,只想等着那個她期待的人發現,再拉扯一番後才肯低頭,多可愛啊。

整理好了那些無措,曲游直接低下頭,在弧度圓潤的指甲順着自己的下移刺入脖頸後吻上了曲淺魚沾染苦澀的雙唇,帶着眼淚的吻有多苦,她這才知道,但知道曲淺魚的心裏怕是比這要痛上十倍百倍。

她又一次讓性子矜持的曲淺魚哭泣了。

甚至眼底也翻湧起來些許酸澀,彙聚在一起也成了眼淚,曲游坐起身,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雙眼,故作輕松道: “誰怕你了無論你從前經歷了什麽,我只在乎眼前的你。”

輕輕地喘息着,腦袋都變得暈暈乎乎的,曲淺魚的眸子中流露出笑意,像個不知足的孩子一樣非要進一步試探索要承諾, “你當真不怕我曾經将發簪紮進了一個人的胸口,而那個人……”

說到這裏,她借住腰力在美人榻的頭前起身,同曲游鼻尖相抵,輕啓的唇瓣吐息如蘭, “就是這樣壓在了我身上。”

什麽

一時之間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像是被曲淺魚香暈了,曲游愣了好幾秒,随後才陡然醒悟,詫異地問: “什麽意思誰會這樣壓在你身上”

輕笑了一聲,不堪的過往在腦海中浮現,曲淺魚發覺自己也變成了自己過去一向看不起的人,用悲傷經歷來博取同情的弱者,她主動袒露這段遭遇,不就是為了看曲游心疼的眼神想告訴她其實自己做了那些下作的事情只是為了自保。

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原文已經很模糊了,并不知道誰會有那個膽子來折辱裴瀾疏的正妻,曲游又靠近了一分,甚至拉住了曲淺魚的兩只手,帶着氣憤問: “是裴瀾疏嗎他這個僞君子,不是只……”愛祁漣雨嗎

話語又被打斷,因為唇上襲來的柔軟,像是果凍的觸感,卻更為細膩,仿佛能夠感受到挺翹的唇珠擦過自己的舌尖,曲游被帶着把曲淺魚壓在了塌上,疑惑的目光滿是溫馴,如認真注視着主人的小狗。

畫地為牢似的,曲淺魚甚至有些羨慕那瞳孔裏倒映出來的自己,她偏過頭喘息,問: “你看着這樣的我,會有欲望嗎”

這還用說嗎

眼底的渴望已經快要溢出來了,但是知道曲淺魚性子矜持,這句話絕不是在邀請自己,曲游努力讓眼神變得清明,聲線低啞, “為何這麽問”

“曾經,裴瀾疏帶回來一個女人,我不記得她的名字,只知她姓魏,容貌出衆,性子卻極為善妒,她看不慣我占着正妻之位,買通了我身邊的人給我下藥,又随意找來一個男人扔進我的房間,那時的我或許就是如今這副模樣。”

說到這裏,曲淺魚頓了頓,似是故意要讓曲游看清她此刻的樣子,後者也垂下目光,自上而下掃過,沾染迷離水色的眸子,微微紅腫的雙唇,臉頰與耳尖都被豔色渲染,淩亂的衣襟散開後露出些許白皙的肌膚與淺淺的溝壑,高嶺之花跌落神壇竟是如此的糜。豔妖冶,寫滿欲。色。

喉嚨滾動了一下,曲游捏緊了拳,已經徹底意識到曲淺魚即将吐露什麽,以及之前自己的誤會,她忍着心疼的哭腔,問: “然後呢”

“那日我正在睡夢中燥熱難堪,直到男人的身子壓上來我才驚醒,那人的容貌至今還是我的夢魇,在他即将扯開我的裏衣時,我将放在枕邊的發簪拿起,在極度惶恐不安的情況下殺了他。”

訴說着的嗓音很是平靜,但曲游從她說到“夢魇”二字時的輕顫可以知道曲淺魚只是在硬撐,又從身下微微發抖的身子可以得知她在害怕,害怕回憶那段過往。

那怎麽還要自揭傷口将這些事情說給自己聽呢

頗有些受寵若驚,也像是突然間多了些責任感,畢竟以曲淺魚的性子,能夠這樣袒露過往一定是極難的事情,她卻哭着同自己都說了,或許還是被那個陌生的眼神刺激到了吧。

越發後悔自己的不沉穩,曲游低下腰抱緊曲淺魚,壓抑着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又讓你難過了,我沒想到你說的曾經殺過人會是這樣,我也從來都不知道你經歷了這些事情。”

“你可知道,我為何會告訴你這些”

上方溢出淚水的桃花眼懵懵懂懂的,自然是不知道,曲淺魚輕輕地笑了,擡手摸了摸她眼角的水光,道: “哪怕你不知道我的苦衷,也選擇了抱緊我,親吻我,所以我知道,你就是我認定的,會堅定選擇我的人。”

曲游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定定地看着那清透明亮的眸子,裏面清晰映出一個自己來,像是曲淺魚的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哭過的嗓音軟軟的,含了水一般, “那你呢該告訴我你的秘密吧你為何會來到這裏,從前又在做什麽,未來可還會離開”

“我原名便是曲游,也長現在這個樣子,在我的家鄉時是個畫漫畫的。”

說到這裏,細心地瞥見曲淺魚眸中的困惑,曲游解釋道: “漫畫你可以理解為這裏的畫本子,我從前便是畫畫本的。”

曲淺魚點了點頭, “所以你現在也算重拾舊業”

“嗯,畢竟我也沒什麽一技之長了,就只能畫個畫養家糊口。”

“這是說的什麽話”

雙頰被手心捧住,還被故意地往中間擠了擠,曲游因此有些口齒不清, “我這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不就是……”

揉了揉這手感極佳的臉頰,曲淺魚笑得溫溫柔柔,道: “我不管,你在我眼中便是最好的,不許诋毀自己。”

心動的感覺突然具象化,一瞬一瞬跳動的脈搏裏寫滿歡欣雀躍,曲游察覺到自己臉不自覺地熱了起來,不好意思道: “好啦我知道了,以後不會那麽想了。”

“那你繼續說吧,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嗯,我家庭情況很簡單,只有我一個人,也沒有談過戀愛或者說喜歡誰,來到這裏的契機便是我看了那本講述祁漣雨經歷的書,看完書的當晚便來到了這裏,成了這裏的曲游,而那天,正是裴瀾疏來退婚的日子。”

還在思索要不要透露其實現代自己就認識她,但是還是有些難以将兩個時代的曲淺魚劃上等號,曲游打算暫時先閉口不談,只繼續道: “我看了原文後,其實對你印象不太好,便想去會客廳湊湊熱鬧,結果你的表現完全不符合書裏描述的那樣,我就有些奇怪了,再加上你後來讓我幫你退婚,又知道我的身份,我就猜到你可能是重生了。”

“原來如此。”

腦中思索着曲游給出的信息量,但心底到底在意的還是這人是否能留下來,曲淺魚抿着雙唇,看向曲游的目光藏着不安, “你說你是看了一本書便來到了這裏,可是‘離魂’症”

聽說過古代有“離魂”的說法,甚至還有世家大族會找道士來跳大神,所以一開始不敢表現的過于脫離原身,只能一步步“迫于”曲淺魚的威壓進行改變,但是自己這穿越可是跨越了兩個世界,怎麽會只是簡簡單單的“離魂”

搖了搖頭,曲游道: “應該不是,我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若是‘離魂’也該是在我熟悉的世界才是。”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知為何,光是聽見這個說法就會感到一陣心慌,曲淺魚緊緊抓住曲游的手,明明已經握到實處,她卻還是會害怕,會不安,只好以最壞的打算問出口, “那你若是有一天又突然回去了,你會如何”

問到這裏,她卻又苦澀地笑了起來, “你我都不在一個世界,你怕是會逐漸忘了我吧”

曲淺魚很矛盾,她既害怕被遺忘被抛棄,也害怕曲游會同另一個人如此親密,卻又不願曲游最終會孤獨終老,哪怕她已經決定這人走後便常伴青燈古佛,只希望祈福能穿越時空,送到這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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