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太子殿下,祿谙達,你們忘記奴婢了?!”

雲卿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提高聲調問道。

“你又是哪個宮的?雜家可曾見過你?”小祿子擺手叫小太監先退下,若有所思道:“聲音聽着倒是有幾分熟悉。”模樣長得也不錯。

聽他這麽說,胤礽也點了點可愛的小腦瓜,“孤也覺得,這宮女聲音貌似在哪聽過。”小奶團子有模有樣地吩咐道:“你且上前來。”

雲卿被逗笑,大概也從他倆的言論中猜出症結所在,語氣也帶上幾分俏皮:“那太子殿下和祿谙達可要瞧仔細了。”

說罷就落落大方走上前,笑意吟吟地任由他倆打量。

小祿子一瞧這宮女長得這麽好看,還肆無忌憚地朝他笑,突然怪不好意思的,耳朵一紅。

胤礽年紀小,倒沒有太多雜念,認認真真端詳起面前小宮女的眉眼,目光最後落在她一雙秋水盈盈的漂亮眸子上。

有什麽腦海裏一閃而過——

小奶團子表情瞬間亮了,“你是雲卿?!”

雲卿欣慰點點頭,不枉費她一個多月的精心陪伴,朝他豎起大拇指:“還是太子殿下聰慧。”

小祿子整個人蒙住,“雲……雲卿?”

他又仔細瞧了瞧眼前小宮女的眉眼,忽然想起近日的流言,恍然大悟:“還真是雲卿姑娘!”

“雲卿,你怎麽變樣了?你怎麽會在這?”

确認過身份,小奶團子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忙吩咐道:“孤本來想命人去浣衣局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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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太子殿下近來可是一直念叨着你吶,雲卿姑娘。”小祿子也甚是歡喜。

多日未見,三人分外親近,有着說不完的話。

不遠處的玉珠,一直在關注着這邊。

起先聽到雲卿也被人捉抓,她暗罵蠢笨,這種時候不躲得遠遠的還過來作甚?再後來,發現雲卿與太子殿下關系如此親厚,驚訝之餘心便踏實下來,雲卿應該不會受到牽連了。

至于她自己,是不奢望對方會幫忙求情的。兩人關系一般,宮裏人遇到這種事向來都是明哲保身。

誰料,雲卿溫軟悅耳的嗓音傳來:“太子殿下,這位玉珠姑娘跟奴婢是一起出來當差的,還請您開恩。”

玉珠一愣:雲卿真的為她求情了?

要知道,當身邊宮女驚了太子聖駕,即便是尋常低位嫔妃也會默認任由太子處置的。

玉珠心裏不免動容。

原本今日她是受人指使,故意引雲卿來禦花園的,沒想到危難時刻雲卿是出手相救,甚至差點搭上性命……

“既是雲卿為你求情,今日孤就網開一面,日後切記謹言慎行。”胤礽擺手示意小太監放入,淡淡開口道。

“奴婢多謝太子殿下,奴婢多謝雲卿姑娘,奴婢日後定當謹言慎行。”玉珠如蒙大赦,忙連連磕頭謝恩。

“你先回去吧,孤留雲卿有話說。”

胤礽沒再去瞧她,拉着雲卿的手就往不遠處的萬春亭走去。

“可……”玉珠本想給雲卿提醒,但無奈不能違抗太子的命令,只得輕聲道:“雲卿你能不能早點回來,我還有些體己話要同你說。”

“好。”

雲卿當時也沒在意,朝玉珠笑着擺擺手,随胤礽一起走去萬春亭。

……

雖說是小奶團子主動牽着她的手,但架不住他人小腿短,最後怎麽看怎麽像是她在牽着他往前走,雲卿忍俊不禁。

“雲卿,你在笑什麽?”

走到一張四方石桌前,胤礽坐下來,好奇問。

“見到殿下身體康複,精氣神十足,奴婢心裏高興呀。”雲卿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胤礽信以為真,本來雲卿多日不來瞧他他還有點不開心,如今見到她如此挂念他,心裏不由平衡了,“雲卿,你還沒說為何會變了模樣。”

“嗯……其實是奴婢之前生病了,近日修養好身子,便恢複了本來容貌。”

大人之間的陰謀腌臜,雲卿還不想讓小奶團子過多接觸,遂編了個美麗的謊言。

旁邊小祿子暗暗翹起大拇指,雲卿姑娘的人品真是沒得挑。

“見到雲卿身體康複,精氣神十足,孤心裏也甚是高興呀。”

小奶團子學得有模有樣,逗得大夥不禁笑出聲,而後他趁熱打鐵,迫不及待道出真正目的:“既然如此高興,那不如雲卿就陪孤下盤棋吧。”

雲卿驚喜:“殿下已開始學圍棋啦?”

要知道,小奶團子如今不過才五歲。

“可不是,太子殿下聰慧過人,研究棋譜不過一月有餘,就能奴才們殺得片甲不留。”小祿子引以為傲道。

胤礽:“還不是你們棋藝太過淺薄。”

“哦,所以殿下說挂念奴婢是假,想拉着奴婢下棋才是主要目的吧。”雲卿雙臂相環,故作哀傷道。

“都有,都有。”胤礽忙說好話,“好雲卿,你就陪孤下一盤吧,孤這些日子都是自己同自己對弈,可煩悶枯燥了。”

小奶團子癟癟嘴裝可憐,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眼巴巴地盯過來,将雲卿萌得心都要化了。

若不是這裏有外人,她真相将小家夥抱在懷裏好好疼惜一番。

“奴婢恭敬不如從命。”

都這般可憐了,雲卿哪還舍得再難為他?

前世夫君胤礽的棋藝高超,每次對弈即便讓她好幾顆子,仍是将她贏得體無完膚。今日有機會小小扳回一局,何樂而不為呢?

“孤就知道,雲卿肯定會答應的。”

被算計而不自知的胤礽,此刻也是歡喜極了。

明媚的六月豔陽天裏,清新的栀子花香風吹滿園,令人神清氣爽。

待小祿子忙利索地拿出随身攜帶的棋盤和棋子,對弈正式開始。

胤礽執黑子先行,雖然年紀輕輕,但是手勢規範,棋招有條不紊,一上來的氣勢就先聲奪人。

雲卿執白子緊随其後,步步相逼,并未因着對方的身份就故意扮拙,棋藝亦是不可小觑。

兩人你來我往,旗鼓相當,棋局形勢可謂是變化莫測,稍有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

能跟高手過招,且雲卿沒有故意讓着他,胤礽反而很高興,時不時還會說些話分散雲卿的注意力,故布疑陣。

雲卿樂得接招,講故事、說笑話信手拈來,将小奶團子逗得樂不可支,反倒被分散了精力,差點就走錯棋。

小祿子等人在旁邊,雖然不懂圍棋,但旁觀對弈兩人的反應,也不禁跟着樂呵。

一時間,萬春亭歡笑聲不斷,傳出去老遠。

“你們這是在笑什麽,說出來也讓朕笑笑。”

康熙帝低沉雄渾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側傳來。

雲卿下意識望過去,滿臉的笑容瞬間僵住,身體裏本能地冒出一股寒意。

……

“兒臣見過皇阿瑪,皇阿瑪萬福金安。”

“奴婢(奴才)見過萬歲爺,萬歲爺萬福金安。”

“免了。”康熙帝明黃冕服衣擺,坐到面朝東的那個圓石凳上。

胤礽随後也坐回朝南的位子,但雲卿身為宮女依照規矩得站着,她下意識站到梁九功身後,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

殊不知,反倒叫康熙帝越發關注她。

他打老遠就瞧見了熟悉的青釉色身形,不同于尋常奴才慣是彎着腰,她背脊挺拔而纖瘦,很好辨認。

還聽見她肆意輕快的笑聲,清脆如莺啼。印象裏,是頭一次聽到。

但笑聲在見到他的那一瞬,就戛然而止。

然後人也躲得遠遠的……

礙于五歲的兒子胤礽在旁邊,康熙帝終是沒有發脾氣,陰沉着臉掃了兩眼棋局。

白子棋路綿裏藏針,看似處處防守,實則在放長線釣魚,是有些本事的。

“你,過來繼續下。”

康熙帝擡頭斜了眼躲在梁九功身後、難得沒有背脊挺直的青釉色身形,這會正彎着背裝鹌鹑。

“……嗻。”

突然被點名的雲卿,慢吞吞從梁九功身後挪出來,思量着是緊挨着康熙帝、坐回面朝北的位子,還是面朝西與之面對面。

無論哪裏,都倍感威壓。

“愣着作甚?”康熙帝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桌面,“趕緊的。”

“……嗻。”

雲卿硬着頭皮坐回原處,繼續對弈。

這位置挨着康熙帝,距離不足一尺。

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氣,近到可以聽到他冕服下擺随風擺動的聲響。

一個令她心底不安的親近距離,也是一個近到康熙帝能清晰打量她的距離。

身側少女玉指纖纖,手執白子的姿勢優雅,落子果決,透露出她清冷利落的性子。

随着皓腕輕輕擺動,手臂帶動肩膀,印象裏那一雙精致的蝴蝶骨若隐若現,朦胧而神秘。

順着修長白皙的脖頸往上,白淨香腮如雪,竟叫院中的栀子花都黯然無色。

有風襲來,裹着淡淡芳香,清雅不膩,恰是淡妝濃抹的相宜……

“殿下棋藝精湛,奴婢自愧不如。”

一局很快終了,雲卿起身恭賀,順勢與康熙帝拉開了些距離。

剛剛那兩道不加掩飾的打量目光,令她如芒在背,不由加快了下棋節奏。

“孤也是險勝。”胤礽嘴上謙虛着,但眉眼是藏不住的笑意。

康熙帝瞥了眼棋局,又瞧瞧被蒙在鼓裏的自家兒子,見正開心得緊,便沒打擊他積極性。

前半局,白子布陣宏大,後半局卻是草草收兵,可見下棋之人并未盡全力。

故意逗主子開心,不盡然,否則前半局不會那般花盡心思。

如此,便只剩一種可能……

“眼看天色不早了,既是棋局已了,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有人想走,迫不及待!

康熙帝瞧向她欠身行禮的身形,低眉順眼,無一處不恭順,卻無一處不在忤逆着他。

“雲卿,先前你覺得長相不妥,如今容貌業已恢複,不如還是随孤回乾清宮吧。”胤礽不舍,還甚是體貼地向康熙帝替她說好話,“皇阿瑪,雲卿伺候得周到,兒臣想将她再要回來。”

面對小奶團子的體貼,雲卿只覺無福消受,只能裝聾作啞。

梁九功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哎呦喂他的小祖宗,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不對,是三位祖宗,就沒一位是好說話的。

果然,不提容貌的事倒還好,眼下康熙帝的臉色徹底沉了,“這奴才愚笨得很,都比不上淩嬷嬷一成。”

淩嬷嬷是胤礽的奶嬷嬷,之前胤礽出痘前兩日,恰好淩嬷嬷出宮養病,直到乾清宮解封後才回來。

“雲卿棋藝不錯,可給兒臣當陪練。”胤礽堅持道。

“是麽?”康熙帝陰沉着臉,“那你自己問問她,願不願意回乾清宮。”

見皇阿瑪松口,不明真相的胤礽開心極了,“雲卿,你是願意的對麽?”

說話間,一大一小父子倆,以如出一轍的丹鳳眼,紛紛瞧向雲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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