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然而,衛姑姑的事,遠比雲卿想象中要簡單得多。

經由梁九功出面,衛姑姑終于沉冤得雪,劉嬷嬷臨死前用血書誣陷雲卿的事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為補償衛姑姑受刑之苦,加之浣衣局管事劉嬷嬷已死,梁九功索性一舉将衛姑姑提升為浣衣局的新管事嬷嬷。

皇權之威,再一次體現得淋漓致盡。

雲卿明白康熙帝這是在恩威并施,但她沒資格說不。

反正衛姑姑一事心願已了,康熙帝也暫未步步緊逼,她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抓緊時間将關于胤礽前世的遭遇一一記錄在冊。待她哪日真不得不走到那一步,就提前交給小祿子,總歸能起到些警示作用。

“還在想萬歲爺的事?”

衛姑姑虛弱地靠在床頭,瞧着走神的侄女,心疼也自責:“若是能換你回浣衣局,姑姑這管事的差事不要也罷。”

“這可不行,若是沒個當管事的姑姑給我撐腰,我在乾清宮豈不是要将那幫人欺負了去?”雲卿故作輕松,又悄悄倒了杯靈泉喂給衛姑姑,“您且放心養着,我這邊一切自有安排。”

衛姑姑哪裏瞧不出她在掩飾,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難為你了。”

衛姑姑心裏清楚得很,侄女這般出衆的長相回到禦前侍候,侍寝是早晚的事,就看萬歲爺的興致了。

……

衛姑姑無罪釋放後,雲卿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啦。

偶爾趁着旁邊無人,還會跟紅配綠的雜毛鹦鹉拌兩句。

她倒是也不會沖鹦鹉喊“蠢貨”,而是總會引導它說一些好言好語。譬如“萬福金安”、“福壽永存”、“事實如意”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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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心裏清楚得很,如今這鹦鹉被康熙帝正好拿來氣她,自然被人供着。

若是換作尋常,宮裏根本容不得一只只會喊人“蠢貨”的性命,人尚且汲汲自危,更何況是一只只會學舌的鹦鹉?

“你說‘萬福金安’,我便喂你蟲兒吃。”

陽光滿地的廊下,一身青釉色宮裝的少女用夾子捏着小蟲兒,不遠不近地逗着鹦鹉。

她面容恬靜含笑,耐着心思一遍遍教導着雜毛鹦鹉。但凡它說對一次,她就會獎勵它一條蟲兒吃。一雙圓溜溜葡萄眼還笑盈盈地贊美它。

暖洋洋的陽光籠罩在她周身,氣質溫軟絕佳。頭上那只從不離身的銀簪子,也被照耀着透出幾絲光亮。

出來散步的康熙帝屏退左右,無聲站到她身後,靜靜将這和諧美好的一幕收入眼裏。

私下裏,她原是這般一個通透人兒。

連對一只鹦鹉,都懷着仁善的心腸。

康熙帝始終未開口,雲卿側身瞧見時,驚得心尖一顫,笑意僵在臉上。

她匆忙蹲身行禮,“奴婢見過萬歲爺,萬歲爺萬福金安。”

偏是語氣畢恭畢敬,叫人挑不出錯。

康熙帝居高臨下瞧着她,氣悶地沒叫起。

雲卿便也就老老實實跪着,卻見那雙黑色雲錦長靴的主人,繞過她走向身後的雜毛鹦鹉。

鹦鹉又不懂利益尊卑,見來人也沒拿着它愛吃的蟲兒,臉色也不好看,于是很快原形畢露:“蠢貨!”“蠢貨!”

雲卿雖瞧不見康熙帝的臉,但也知道必定好看不到哪裏去。

原是他找來鹦鹉膈應她的,如今也算是因果循環了,

“把那蟲食拿給朕。”

康熙帝忽然開口,雲卿忙遞了過去,而後就立在他身後不遠不近處候着。

結果就瞧見他竟也學着她的模樣,教那雜毛鹦鹉說吉祥話。

每當鹦鹉說對了,叫他龍顏大悅,他就會一下子喂給它三條蟲子。不消片刻,一碗蟲食全部見了底。

原是一次只獎勵鹦鹉一條蟲兒吃的雲卿,心裏不得不感嘆,帝王的心境格局果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康熙帝滿意地将空碗和夾子一并還給她,卻又交代:“你再去讓它說兩句吉祥話。”

雲卿微啞,這她如何辦得?

這鹦鹉本就桀骜難馴,別說她手裏沒有蟲食引誘它。即便是有,只怕她一條一條地喂它都不一定樂得搭理她了。

瞧着面前小人一雙葡萄眼一閃一閃的,有苦難言的小模樣,康熙帝心情大好,卻又故意板起臉:“怎麽着,朕的命令你都敢不聽了?”

“……奴婢不敢。”

雲卿認命地上前,果不如其然就被雜毛鹦鹉一頓臭罵。

随後,身旁便響起一道幸災樂禍的嘲笑。

雲卿不敢瞪旁邊的人,便抿緊唇,狠狠瞪了一眼鹦鹉。

結果那鹦鹉也是個見人下菜碟的,心知康熙帝樂意喂它蟲兒吃,便很快學着他的腔調說話讨好:“怎麽着,朕的命令你都敢不聽了?”

雲卿大囧。

這話她還真不敢随意回應。

如雪香腮上微微泛起紅暈,康熙帝定睛瞧着,眸意深深。

小姑娘果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需得攻心為上。

……

自打做好後事的安排,雲卿便放寬了心。

如今康熙帝一日不逼迫,她便偷得一日的好光景。

這些日子,雲卿白日裏在固定時辰一日三遍喂完鹦鹉後,剩下大多時候便呆在乾清宮後殿瑞景軒裏,陪着胤礽。

一如出痘期間那般,白日裏混着靈泉水親手給他做吃食,晚間給他講睡前故事。

此外就是多加了一項,下棋。

小奶團子這些日子棋藝進步飛速,在雲卿指導他幾次後,越發黏着她一盤接着一盤對弈。

胤礽也再未拿她拿奴才對待,禦膳房送來什麽新鮮吃食都會留一份給她,甚至會暗中記下她的一些喜好。

兩人關系越來越好,偶爾雲卿恍然間不注意,竟感覺她似乎回到了從前時光。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但其他人看在眼裏,卻是納悶地很,私下都議論:“雲卿姑娘這些手段不應該拿去籠絡萬歲爺嗎?何苦幹耗在太子殿下身邊?”

“是啊,這任誰對比,都知道跟着萬歲爺更有好處。”

“何況萬歲爺還那麽鐘意她?”

“這些都是女人家的心事,你們自是揣測不出來的,便也別在那費腦子了。”圓臉愛笑的淩嬷嬷,忽然站出來道。

衆人不由好奇,“不如請淩嬷嬷給咱們說說”

“這可不好,都是些在背後嚼舌根子的言論,總不好拿出來随意編排人。”淩嬷嬷笑着婉拒。

但架不住大家早就好奇多時,如今被她這麽一說,胃口更是被高高吊了起來,“嬷嬷便說上一說,咱們這沒外人,聽罷就爛在肚子裏頭便是了。”

似是經不起衆人軟磨硬泡,淩嬷嬷最後不得不開口:“我也是聽別人傳言,說是雲卿姑娘是辛者庫出身,若是正經八本侍寝後,最多不過一個常在的位分。可若是跟太子殿下培養出情誼來,沒準萬歲爺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保不準會給她一個貴人的位分。”

“哎喲,她竟是打量着這層心思,還真是瞧不出來。”

“可不是,平日裏瞧着是個心性好的,對太子殿下可謂是無微不至,原是憋着壞心思呢。”

“畢竟是貴人的位分,若是再有了身孕,那便能夠到一宮主位了,自然令人垂涎……”

衆人越分析越覺得有道理,直接給雲卿釘上了僞善功利的罪名。

“這一切都是無中生有的傳言,可不敢到處随便去說的啊。太子殿下也該用晚膳了,我就先告辭了。”

淩嬷嬷适時全身而退,卻在轉身之後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衛雲卿,你是萬歲爺的心頭好,我本不想與你為敵,偏偏你要來和我搶奪太子殿下的倚重,那就怪不得我了。

早在乾清宮解封後,淩嬷嬷初回到宮裏時,就聽得衛雲卿的大名。一是因着她毀容又恢複的轟動,二來就是太子胤礽時不時的挂念。但好在那時衛氏已回去浣衣局,她便沒多放在心上。

再後來,衛氏深夜擅闖乾清宮那次,太子為着給衛氏求情先是顧不得穿衣物就急急跑來,後來連累她被萬歲爺責罰太子都未顧得上求情,令淩嬷嬷當即産生了危機感。

如她所料,衛氏回乾清宮沒多久就漸漸奪去太子的所有歡喜。衛氏做得一手好菜,會講各種有意思的故事,又有得一手好棋藝,樣樣都将她比了下去。若是讓事情就這麽發展下去,她淩嬷嬷過不了多久就得被踢出瑞景軒了,這還了得?

如今難得有這樣的傳言,她自然樂得叫乾清宮所有人都知曉,一舉破壞掉衛氏的形象!

不過淩嬷嬷未料到,她的事很快便傳到雲卿的耳朵。

瑞景軒大小事宜皆是在小祿子的手中握着,而整個乾清宮的太監皆要以梁九功馬首是瞻,兩人皆是對雲卿照顧有加,一發現底下有人不滿雲卿時,立馬将人揪出來審訊,很快查到淩嬷嬷身上。

淩嬷嬷心裏震驚這衛氏竟在乾清宮早已成了氣候,面上仍裝作老老實實的:“奴婢有罪,竟是未管住自己的嘴,将外面那些糟心窩子的話傳了進來,還請梁谙達責罰。”

她當時傳的時候變留了一手,左不過是失言的小罪過,以她太子奶嬷嬷的身份,定然不會被過分為難。

但雲卿不慣着她,“既然淩嬷嬷說在外面聽到的,那不如說出來個人名,咱們順着人一個個查下去,想來很快便能尋到幕後之人。”

原本這些日子她瞧着淩嬷嬷還算老實,對胤礽也是盡職盡責,她還在思忖着時不時之前哪裏誤會淩嬷嬷了。

如今再看,這人果真是個僞善的,那便怪不得她出手狠絕了。

“我也是順道聽了一耳朵,并未瞧見是何人說的。”

淩嬷嬷心裏生出一絲怯意,沒想到這衛氏手段如此毒辣。這傳言早就在東西六宮傳了便,若是從她這裏牽頭道出人名開始發落,那豈不是她要将得罪整個後宮?到時候,那些個參與其中的大宮女甚至是宮嫔,還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雲卿卻是不想輕易放過她,“淩嬷嬷若是說不出來人名,那就叫人不得不懷疑,那些留言都是由你自己憑空捏造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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