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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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也許是因為實習期将要結束的原因,程意幾天沒有再見到明淮序。

反倒是一個不速之客,在沉悶的陰雨天裏,在空無一人的教學樓裏,找到了程意。

程意那時病症發作,吃了藥要是覺得壓抑至極,痛苦不堪。她正在上環評課,坐在第一排,額頭冷汗頻出。

終于下課,她等到教室裏的同學全部走光,才顫抖着從包裏拿出白色的藥瓶來。

幹吞藥丸的感覺并不好受,程意喉嚨幹澀,差一點就要吐出來。她皺着眉吃了藥,苦澀的味道在舌尖久久揮散不去。

程意沒想到,自己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了拿着一大束花的學長。

又是那樣五顏六色,什麽都插在一起的,莫名其妙的花。

程意生理性地發着抖,幾乎窒息地閉了閉眼睛。她再睜開眼眸,學長已經拿着花走到了她的跟前。

“學妹。”他笑着開口,看程意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件勢在必得的物品, “花。”

他只輕輕吐出了這三個字,程意卻覺得幾欲作嘔。

她克制着病理性反應,琥珀色的眼眸往上擡,上前一步主動接過了那束花。

“我收下了。”程意的語氣毫無波瀾,就像在說着什麽與自己不相幹的話, “謝謝學長的花。”

學長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随後臉上閃過一絲狂喜之色。他近乎有些瘋癫地顫着手指,眼睛緊緊盯着程意。

“你收下我的花,是不喜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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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知道他指代是的誰,眼眸微微眨動,說: “不喜歡。”

“幸好學妹不喜歡。”學長走上前來,眼睛看着抱着花的程意。他壓低了聲音,帶着笑在程意耳畔說: “不然那天看到你們走在一起,我恨不得……”

“恨不得殺了他。”

程意臉色變得蒼白,倏然往後退了一步。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學長笑起來,語氣裏卻絲毫沒有歉意, “他的聯系方式删了嗎”

程意一愣,想到他那句發瘋的話,臉蛋更白了。

她指尖用力攥緊,随後拿出手機,當着學長的面,把明淮序所有聯系方式拉黑删除了。

“現在删了。”程意冷聲重複, “我不喜歡他。”

學長滿意地笑起來,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被程意一擡手打斷了。

“我今天很不舒服。學長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交談吧。”

他最後往後退了兩步,一雙陰郁的眼眸總算笑了起來。他說: “好。很期待。”

程意看着他的背影從自己視線裏消失,毫不猶豫地拿着手上的花,去了教務處。

她走得太匆忙,也太着急了,所以根本沒有看到走廊另一端一身白衣,手中抱着熱烈玫瑰的明淮序。

程意已經不記得那天在教務處,她是怎麽樣把一件事敘述完整的了。她拿出一個很厚的文件夾,輔導員,課題組導師,學院院長以及幾個領導,全部被叫過來了。

那個文件夾裏,有程意這段時間在偷偷前實驗室裏,拼湊收集的原始數據。有幾段通話錄音,有從監控室查到的,那人三番五次抱着花糾纏她的截圖,和這束手上帶過來的一模一樣。

程意把事情說到後面,整個人情緒都崩潰了。她把那束花丢進垃圾桶,第一次這樣在師長面前失态。

涉及到學生安危及學術造假,院長和教授們都很重視這件事情,立馬開始按着程意的文件開始查。程意就渾身冰冷地坐在辦公室裏等待,輔導員給她擦去眼淚,添了幾杯熱水。

最後是一個學姐打電話過來,說: “啊數據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只是當時組長給我打電話,說程意學妹的原始數據丢失了,讓我再重做一次。我還有些遺憾,因為我做的數據還沒有學妹好呢。”

“最後放上去的也是我的數據,我們寫文章都仔細核對過的,不可能存在學術造假。”

學院中的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氣。程意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騙了。

她一時不知道要哭還是要笑,雙目怔怔地看向身旁的那一群人,站起身時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

程意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她對這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已經記得不那麽清楚了。她蒼白着一張臉攤在病床上,只覺得心中好像空落了一大塊。

她又忘記了什麽呢

教務那邊很快下發了處理文件,将人做出了退學的處分。輔導員和院長過來看程意,跟她說,她是因為低血糖昏迷住院的。

院長單獨留了下來,跟程意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他看着程意憔悴的雙眼,把那些近乎有些殘忍的,病态的事情粗略帶過,主要強調了一下事情的惡劣性,以及學院最後的處理結果。

學院後續又調出來一些監控,是學長趁實驗室沒人時,翻出手機删記錄的事情。

“小意啊,你以後輸密碼也要小心一些,不能設很明顯的生日,紀念日什麽的。”院長說, “不然一旦被有心人套取,就很危險了。”

程意腦子不清醒,聽着院長把事情敘述完,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可是她總覺得好難過,順着院長的話往回想一想,整個人就好像被魇住了一樣。

“你醒得快,學院又在着手調查那件事情。”院長擔憂地看着程意,說, “小意,你現在感覺還好嗎要不要通知你家長過來”

“不用!”程意斂了斂眼,說, “不用通知我父母,我确實是因為低血糖,不小心昏過去的。”

她沒告訴院長自己不記得的事情,只說: “老師,我可能需要請幾天假。我媽媽在裕城給我安排過一個私人醫生,我想找他聊聊。”

“這件事情我會自己和媽媽,和醫生聊。”程意說, “謝謝您。”

“好,學院會給你批假的。”院長聽程意這樣說,只當做她自己家裏有了安排。他嘆了口氣,有些為難地說: “小意啊,這件事情影響有些惡劣,但學院已經給出了最嚴厲的解決方案。我們是想,這件事情如果不聲張的話,最好還是不要……”

“我知道的。”程意勉強笑了笑,說, “您放心吧。”

她其實內心還是很感激老院長的。剛到教務處那會兒,兩個老師一聽見她說這個事情,就有些慌了,一直在向她确認。

院長正好開完會過來,看見有人小姑娘在會議室旁邊哭得眼睛都腫了,連忙過來問是怎麽回事。

老院長目光和藹,聽程意說話的時候,從來沒有打斷或質疑。聽完了整件事情,他輕輕拍了拍程意的手,表情也變得嚴肅而鄭重。

“這件事情我們會仔細查,”院長說, “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啊,孩子。”

退學的處分文件也是院長簽的字。這個處分其實很嚴重,有些老師想保學長,說他從來沒有做出什麽實質性傷害同學的事情,也沒有真正學術造假,就是嘴上說說。

但院長很嚴厲地駁回了申訴,說: “在做科學研究時品性不端,我們學院不會要這樣的人。”

程意由衷地感謝院長,不想給他帶去多餘的麻煩。況且她自己想起這件事時,也覺得痛苦不堪,本身也不想身邊的人知曉。

“我們通知了他的父母,”院長說, “據說馬上就會被送出國讀書了,你不用太過擔心。你好好休息幾天,等有精力了,再回去上課。”

“好的。”程意往病床上一靠,閉上眼眸說, “謝謝您。”

她想到剛剛院長拿給自己看的照片,是那束被多次送來的花。

很多不同品種的花被放在一起,常人乍一眼看上去,可能還會有有一種格格不入的驚豔感。

但程意沒有,因為她最喜歡紅玫瑰。那束花裏沒有。

她喜歡養紅玫瑰并不是秘密,之前在寝室裏擺過裝着花瓶。她有些疑惑地想,如果這個人真的喜歡自己,為什麽唯獨不送自己玫瑰花呢

很多年後程意才明白,這樣的情感根本不是喜歡,也無關愛。只是一個心理不太正常的人,想用這樣的手段馴服她。

馴服她,強迫她接受不喜歡的東西。

但程意從不會被任何人壓迫,也從來不會坐以待斃。

程意已經不記得那段時間是怎樣度過的了。她去找常封,主治醫生耐心聽程意說話,給她重新制定了治療方案,開了不同的藥。

程意借口回了一趟家。發小聽說她心情不好,主動請假陪了她幾天,帶她去吃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再回來時,程意又是表面禮貌得當,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了。

可她差一點,就要崩潰死掉了。

程意在醒來後,就把那段時間的事情忘得幹幹淨淨。所以她從來不會知道,一個拉黑的號碼,在這段時間打來了百十次。

她也不知道,其實已經有人為她親手養了三個月的玫瑰。

那樣熾烈的紅玫瑰,就像五月将落未落的黃昏,卻在養花人透過玻璃窗,窺見一雙影子時,和夏日的蟬般死在了泥土裏。

程意時常在很多個病發的夜晚,雙手捂着空落落的胸口,對着窗外的梧桐葉無意識地流淚。

她想,明明開得那麽好,可卻像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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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怕大家看得血壓高所以一起發了5555

我雖然寫得爛但是我愛大家(抱住腦袋),讀者寶寶們晚安,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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