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蕭姑娘,你真的要幫我接近崔世子啊?”
昌平郡主看蕭柔的眼神都友善了許多,“我聽人說,用自己的頭發編織一種長壽結,贈予他人,能保那人一生順遂,你說本郡主要是送世子這個,他會喜歡嗎?”
随後又皺了皺眉,“但聽說這是用編結之人的陽壽,以及一生的運勢來作代價的,不知是不是真...”
蕭柔忽然想起自己也編過長壽結,那是因為在某次賞花宴上,她遇見少年的崔燕恒在後院裏偷偷奠酒,風過拂起花絮飄落在他腳邊,他彎腰捧起一抔落了殘絮的泥土,神情看起來格外落寞冷寂,冷寂到,會讓人心疼的程度。
那之前她所看見的他,是長公主嫡子,與生俱來的身份尊崇,受萬千追崇,優雅從容。一生下來就得天獨厚的人,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可那一刻她從他眼裏只看得見排解不去的傷痛和寂寥,她從不曾見過他那副模樣。
于是她忍不住就過去撫慰了,“崔燕恒,你為什麽躲這裏奠酒,你在拜祭誰啊?”
崔燕恒那會大概也沒想到這個時辰所有人都在園子裏賞花觀宴,怎麽還會有人出現在這裏,而且他明明把院裏所有門都落鎖了。
不過,他看見她倒也不慌,立馬就對她溫和地笑了起來:“原來是蕭姑娘啊,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只是在給落花奠酒。”
“好好的你為什麽要給花奠酒?”蕭柔第一次聽這個說法,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覺得賞花宴太無聊,閑出病了?你聽我說啊,我小時候覺得念書也很無聊,就閑到一邊聽女先生講課,一邊用小刀在案幾上給書本刻了個墓志銘...”
案幾成了書本的墓志銘,這樣荒誕的事前所未聞,也就眼前這個不着調的姑娘幹得出來。
少年聽得皺了皺眉,面上卻還是帶着笑,“松墨,蕭姑娘出來那麽久,她的夥伴應該着急了,你快送姑娘回席吧。”
蕭柔沒聽出來少年是在驅趕自己,連忙說:“不急不急,她們才懶得搭理我。”
“我不走,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麽那麽傷心落寞。”
崔燕恒從沒見過這麽難纏的人,愣了會,只得捏捏袖角道:“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待春去後,情不再留,我只是在感慨人性涼薄,縱使愛過,最後為了前程,也會毫不留情面,”
“世事無常,人心...常變。”他捏緊袖角說這一句時,蕭柔被他身上的冷意激得一個激靈。
她還是沒能明白堂堂永安侯世子,到底有什麽事能讓他生出這副厭世的表情。
她希望他開心一點,想把自己往後的順遂和好運,分一些給他。
所以臨走她天真地對他說:“下次公主府辦宴,大概就是慶祝你鄉試通過的宴席了吧?你這麽厲害,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就不要那麽不開心了。”
“下次來,我給你送一份特好特好的賀禮!”
後來他自然是考上了,還是解元,而她排除萬難不惜鑽狗洞進去送禮,雖然被拒收了,但現在看來,崔燕恒仕途順利、節節高升,反觀她,潦倒狼狽,果真像是把自己一生的運勢來作代價。
她搖了搖頭:“不,他才不會感受到送禮人的心情,郡主與其送他這些,那還不如投其所好,做他同好之事。”
“那做什麽呢?”
蕭柔想起微安公主憑窗聽雨寫詩的樣子,“郡主可以,寫詩。”
“寫詩?”
于是,昌平郡主回去就寫了一堆拿來與蕭柔挑選。
郡主文采不錯,只是所寫之詩,大多是閑情逸樂歡快的小詩,踏馬賞花的、游園趣樂的、新妝試新衣的,如果是以前的蕭柔,怕是會同昌平郡主臭味相投。
只她現在無閑也無心于這些,嘆氣道:“郡主,不能寫這些,世子喜歡的是...多愁善感的女子。”
“多愁善感?那要如何?寫哪些詩?”
面對郡主的問題,蕭柔只能比對着微安以前所寫的詩:“就是...奴婢就說幾句啊,郡主可不能照抄啊。”
蕭柔憑記憶念了幾句,郡主聽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這種詩的話...本郡主怎麽寫得出來啊!”
最後蕭柔告誡她:“郡主切記不能照搬奴婢念的,需郡主自己去寫,還有,世子他喜歡溫柔善良的女子,後天是世子休沐日,奴婢已經探清楚他那天不會回衙門,而是要在府裏接見什麽人,到了那天,郡主就在世子去前庭必經的花廳裏寫詩,奴婢帶世子來時,會經過并故意摔倒,郡主記得來扶起奴婢,然後還要對奴婢笑。”
昌平郡主一聽就不樂意了:“你一個奴婢摔倒還要本郡主扶?扶完還想本郡主對你笑?別做夢!”
蕭柔一福身:“當初世子同微安公主就是這麽遇上的,當年奴婢犯蠢弄傷了腿,微安公主主動來救,還幫奴婢脫掉鞋襪按揉,世子才對她另眼相待的,郡主如果不相信奴婢,就算了。”
眼前這個婢子是最清楚熟知崔世子的人。
昌平想了想,父親跟她說過,崔燕恒如今深得聖上青眼,日後的造化不可估量,他們恭順王府日後若能得此佳婿,不但她面上有光,對着其他貴女說話也能更加大聲,而且像崔燕恒那樣的郎君,有哪個女子不心動?
于是她點點頭答應了。
到了蕭柔同她商定好的那天,崔世子正好在前庭招待賓客,昌平郡主一早在沿途的花廳裏擺好文墨書案。
前庭裏,崔燕恒在同幾位世家子弟商量秋收後的狩獵大典,世家之中,那位對世子愛而不得,曾因五香雞爪弄髒畫卷而結怨的世家之女的弟弟也來了。
馮世子看見立在後方的蕭柔時,不自覺用犀利如刀的眼神盯着她看,直到她禁不住地往回縮。
“你縮什麽?你不是那個很嚣張弄髒我阿姐畫的商戶女嗎?”
蕭柔聽了一怔,她記得這個馮世子以前特別聽那馮佳誼的話,那時馮世子還是個毛頭小子,馮佳誼幾次在崔燕恒面前被蕭柔搶了風頭,下了面子,便叫馮世子私下裏用彈珠射了她好幾次,如今蕭柔一看見他,就想起兒時的事,後腦勺隐隐作痛。
馮世子說着還笑着想要走過來,蕭柔吓得想後退。
“蕭柔,你來做什麽?”就在馮世子即将來到她面前時,崔燕恒及時叫住她。
不喜道:“快進去。”
蕭柔得了崔燕恒的話,籲了口氣,慌忙福禮轉身。
“等等,”馮世子叫住她,然後轉身來同崔燕恒道:“燕恒阿兄,這個婢女是當年時常同我阿姐作對那個吧?她怎麽會成了你的婢女?”
馮世子說着,目光移到崔燕恒的耳垂上,“我聽聞阿兄是被府上一婢子害得破相,想來就是這個賤婢了吧?當年她就時常不知好歹欺負我姐,阿兄怎麽能對這種人這麽仁慈呢?阿兄若是心慈手軟下不了手,不如我幫阿兄教訓教訓這賤婢如何?”
蕭柔緊張得手心掐汗,趕緊往回走,不料卻被馮世子追上去,幾步超越将她擋住。
“馮世子...奴婢跟你無冤無仇,你姐姐同奴婢只是有些誤會,現在奴婢已經公主府的婢子了,還請世子高擡貴手。”
“高擡貴手?”
這時崔燕恒在後面,馮世子笑對他道,“我以前曾聽我阿姐說,這女人以前同微安公主情同姐妹,明知道公主和阿兄的情誼,最後求得聖上賜婚的卻是她,而公主卻死在異國他鄉,阿兄,這樣的女人,你怎麽敢留?”
崔燕恒神情冷淡,沒有說話。
馮世子見狀,就更助燃他的氣焰了,他看起來有些激動,從懷裏摸出一把造型精致的臂弩,架在手臂上,随後抽出一支純金小箭,對準蕭柔的臉,瞄準。
“你毀了阿兄的耳朵,那我也讓你試試我神臂弩的厲害,哦,你好像還沒耳洞是吧,要不要我幫幫你。”
那支赤金精制的小箭箭镞鋒利泛着冷光,不同于以往孩童時玩鬧的小彈弓,被那樣的東西射中,怕是會整只外耳都被拽着扯裂開。
蕭柔站着不敢亂動,額頭滿是冷汗。
眼看弓弦被拉起,姑娘渾身瑟瑟抖顫,少年的聲音莫名興奮:“燕恒阿兄,煩請你幫我拉住別讓這賤婢跑!”
崔燕恒眉頭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