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圖靈手腳并用爬到阿霧身邊,将手指搭在阿霧的腕脈上,是大量出血導致的脈象,而且還是凡人的脈象。修仙者因為體內有靈力、有丹田真氣,受傷的時候,哪怕是昏迷過去,也會本能地行氣保護自己,可是阿霧卻沒有。
她又換到阿霧的另一只手和頸脈上,毫無意外,也沒有。
蛇王告訴圖靈,“阿霧快死了。”她将探到的傷勢情況詳詳細細地告訴圖靈,“她出血的地方太多,即使用止血草止了血,散在體內的淤血也會要了她的命。”
圖靈心說:“這麽重的傷,當然不是一昧草藥就能治好的。”
她上輩子是體修,鍛體時傷得比這更嚴重的時候多了去,泡泡藥浴再養上幾日就好了。可現在難的是沒藥材。山裏倒是有許許多多藥材,但許多藥材的采摘都需要看年份、季節,對采摘方式、保存方式都有講究,使用前還需要炮制、提煉,現采藥根本來不及,只能另想辦法。
圖靈喚道:“醜鳥怪。”
醜鳥怪從院外的柱子上飛進屋,沖圖靈哇哇大喊:“我是鬼面雕山風,鬼面雕山風,山風!”
那難聽且刺耳的聲音吵得圖靈耳膜疼,她趕緊改口,說:“山風,你把剛才那幾個族老送的首飾戴在脖子上,去天靈族找老族長把天靈族囤有的藥材,所有種類都送一些過來,要快!要是阿渡族長從中作梗不願意給藥,你別跟她們扯皮耗時間,立即去找別的族老。記得帶好這些東西,這是信物,沒有信物,她們可能不理你。”
醜鳥怪應道:“知道啦!”把那幾件飾物挂到兩條腿上,當即撲騰着翅膀飛遠了。
圖靈又喊:“二姐。”
水雪花吓得手腳發軟躲在角落,聽到圖靈喊她,想要站起來,又摔倒在地,于是手腳并用地爬到她身邊。
圖靈說:“你馬上回家去找祖母,把家裏的藥材都拿來。”
水雪花點頭應了兩聲,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圖靈又想到霜雪那麽受阿渡族長器重,她那裏很可能會有藥材。再就是,這一切的沖突起源于木陀寨搶了水湖寨的獵物後,山鬼又把外出的青壯全部迷惑住意圖凍死他們。如今霜雪死了,三只山鬼帶來的威脅還在。
她扭頭對蛇王說:“蛇王,你去趟木陀寨,把霜雪的房子連同裏面的東西一起搬過來,寨子裏有三只山鬼,一并收拾了。先把木陀寨打殘,讓他們沒精力過來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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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王見圖靈突然變得口齒伶俐,猜測可能是木靈族給她打烙印時,渡入木靈力引起的變化。她聽着圖靈有條不紊的安排,心想,“我要不要也給她做個蛇族标記?”
圖靈問蛇王:“怎麽了?”
蛇王說:“沒什麽。”她化成條手臂粗的小白蛇,蹿進了森林裏。
圖靈又朝屋外喊了聲:“木桠。”
附在大樹中的木桠飛進屋子裏,繞着圖靈轉了圈。
圖靈說:“你能不能幫忙用木靈氣把阿霧的傷口封住,先幫她止血?”木靈氣是天地靈氣中最溫和的,蘊含的木靈生機對傷勢恢複也能起到輔助作用。
綠霧狀的木娅覆蓋在阿霧身上,探查過傷勢,回圖靈:“可以。”當即引聚飄散在森林裏的木靈氣進入阿霧的體內。
過了一會兒,她告訴圖靈:“可以了。”
圖靈向木娅道謝。
水雪花帶着老寨方水綠湖、阿麗婆婆、阿花婆婆趕來了。水綠湖背着一個用藤蔓編的大背簍,裏面裝滿她制的療傷藥,進屋,朝圖靈磕頭行了一禮,見到阿霧天女在這麽冷的天躺在冰冷的地上,便要把她挪到鋪獸皮的地方。
圖靈趕緊叫道:“別動她。”那麽嚴重的內出血,只用木靈氣糊住,再加上又有肋骨斷了,很可能在搬運時造成二次傷害。
水綠湖趕緊說:“地上太涼了,這麽睡會凍着。”
圖靈說:“把獸皮鋪到阿霧身邊,再把她擡上去。擡的時候小心點,擡胳膊和腿,不要壓迫到胸口。”
水綠湖、阿麗婆婆和阿花婆婆驚訝地看着圖靈,不明白她怎麽突然講話這麽清楚了。
圖靈問:“你們看我做什麽?”
阿麗婆婆說:“你……你會說話了。”
圖靈心說:“我一直會說話的呀。”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講話不費勁了。莫非跟剛才木娅将木靈氣注入她體內有關?
她試着站起來,之前還軟軟沒力氣的手腳這會兒也使得上勁了。她走了幾步,有點不習慣,使得步伐踉跄,但下腳有力。這一下子能說話,又能走路,委實有點驚到她。可這會兒不是研究這些的時候,她說道:“別管我,先照顧阿霧。”
水湖綠她們仨鋪好獸皮,小心翼翼地擡起阿霧放上去,給她蓋上虎皮保暖。
寨子裏的人受傷,都是找水湖綠治傷,她按照以前的習慣,扒開阿霧的眼睛看了看瞳孔,又摸摸脖子上的脈膊,再握住阿霧的手查探她體內的傷勢,越看臉色越沉重,很是隐晦地朝阿麗婆婆和阿花婆婆搖搖頭:不成了。
阿麗婆婆滿懷期盼地說:“天女可是天族人,也許還有救呢?”
水綠湖把探到的傷勢情況告訴她倆。
圖靈一直以為祖母是個沒什麽本事的赤腳大夫,沒想到她居然把阿霧的傷情全探明白了,不由得刮目相看。她告訴她們:“能救。”說完就去翻裝藥的背簍。
滿滿一背簍藥,只有五種。止血草、化淤草、清熱草以及治蛇毒的兩種草藥。
阿霧體內有大量淤血,用止血草會導致血液凝固,淤血堵得更厲害,用化淤草又會加劇內出血情況,以她現在的傷勢,無論用哪一種藥都有可能要命。好在有木靈氣封住傷口,內出血情況暫時止住,等別的藥材到吧。
水綠湖她們聽到圖靈說有救,又燃起了希望,可看到她翻了翻藥簍便收回手,希望又破滅了。
她們從來沒有遇到過天族人死在水湖寨的情況,如今天女要死了,怎麽安排身後事,又是個問題。
阿花婆婆問:“圖靈天女,我們要追知阿霧天女的族人來接走她嗎?還是将她安葬在我們水湖寨地界?”
圖靈無語地看着阿花婆婆:阿霧還沒死呢。
屋外傳來房屋被大風吹動的聲響。
圖靈到門口一看,便見巨大的白蛇翻騰在空中,它釋放出來的風卷住一間三四十平方的茅草屋,放到了院子裏。
圖靈翻過門坎,又順着茅草屋的木臺階爬上去,再翻過門坎進去。霜雪天女看着很嚣張、受寵,一副很有背景的樣子,屋子裏的擺設并不比阿霧的好到哪裏去,同樣是家徒四壁,連件家具都沒有,唯一比阿霧好點的就是穿戴的皮裘要稍好些,首飾要多一些。
屋子裏的東西一眼看完,別說草藥,除了頭頂的草棚子,連根草都沒有。
真窮啊!
圖靈難以置信地問化成人形進屋的蛇王,“天靈族的人都不備治傷藥的嗎?”
蛇王聳聳肩,問:“沒有你需要的嗎?”
圖靈有種不好的感覺。很可能天靈族那邊也沒有藥。
她叫來阿花婆婆她們,把霜雪屋子裏的獸皮拿走,便把蛇王把茅草屋扔出了院子。森山老林子裏,木頭、幹草混着土搭成的房子,相當環保,随便扔也不怕污染環境。
中午過後,水碧波她們這些外出狩獵的提前趕回來了。獵物極少,都不夠寨子裏的人吃一頓的,但帶了不少柴回來,好在之前的食物還能撐幾天。
水碧波得知阿霧天女傷重,也擔心壞了。她讓大家夥兒把帶回來的柴堆到院子外,便把他們打發回去,只留下她、水綠湖、阿麗婆婆、阿花婆婆和長女水靈花。
半歲的嬰兒正是覺多的時候,圖靈等醜鳥怪帶回藥,抗不住困意,跑去睡了一覺。水碧波她們取了些食物過來,喂圖靈吃飽後,就守在阿霧天女身邊。
她們只能守着,一點辦法都沒有。
要是寨子裏的人受了傷,還能求求寨靈保佑,寨靈不行,還可以求天女。天女已經是寨子裏最厲害的了,她傷重瀕死,她們是真想不到誰能救她。蛇王嗎?蛇王生活在地底下,她接觸的東西拿來救天女,能直接把天女送走。
她們焦心地等到天黑,阿霧天女沒醒,傷情也沒有變得更壞。
圖靈睡醒,看到天都黑了,問:“天黑多久了?”
水碧波答道:“有一會兒了。”
圖靈問:“醜鳥怪……山風還沒回來嗎?”
蛇王說:“沒有。”
圖靈猶豫了下,朝屋外喊了聲:“木桠。”
一陣微風飄進來,宛若春季的森林氣息填滿茅草屋。水綠湖她們雖然看不見,卻也知道可能是森林裏的精怪靈族進來了。她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動也不敢動,唯恐沖撞到進來的東西。
圖靈對飄在跟前的木桠說:“麻煩幫忙探探鬼面鷹山風到哪了,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木桠應了聲:“好”,便一陣風似的出了屋子。
水綠湖她們感覺到剛才進來的東西離開了,這才悄悄松了口氣,看向圖靈的眼神充滿敬畏。
沒有計時工具,不好算時間。
冬季的森林只剩下寒風,以及偶爾傳出的枯枝墜落的聲音,漆黑、安靜得有些瘆人,這讓等待顯得更加煎熬。
唯一能讓圖靈欣慰的是,阿霧的傷勢沒有進一步惡化,就還能再撐一撐。
她們等到火塘裏的木柴都燒去大半截,木桠回來了。
醜鳥怪跟在後面怪跌跌撞撞是飛進屋,它的右邊翅膀少了一大截,進門啊啊啊啊一通嚎叫,聲音氣憤又委屈。
圖靈對它的嚎叫聲一句都沒聽懂,只好問木桠:“發生什麽事了?”
木桠說:“我找過去時,它在跟木坡寨的寨靈打架。”
圖靈問:“木坡寨在哪?”
水碧波說:“到了木陀寨,再往前就是木坡寨,木陀寨是從木坡寨分出來的寨子。”
圖靈問醜鳥怪:“你不是去找天靈族嗎,怎麽跟木坡寨的寨靈打起來了?”
醜鳥怪氣憤不已:“它們不讓我過去,巡路寨靈把我堵住,還叫來好多寨靈打我,好在我會飛,把那些醜八怪都甩到地面,過黑背雕和金翅雁卻怎麽都不肯放過我,一路圍追堵截,還罵我是醜。我醜嗎,我醜嗎,山風我明明那麽威風!”
圖靈的腦子嗡嗡的。她問:“木坡寨有天女嗎?”
醜鳥怪說:“有個天靈族醜老太婆,讓它們撕我的嘴,醜八怪醜八怪,臉上有疤的醜八怪,醜老太婆……”
圖靈滿臉無語地看着醜鳥怪,心說:“人家不親手撕你的嘴,估計是不會飛。”
院子裏突然傳來陰森森的聲音,“你這寨靈的嘴不能要了吧。”
圖靈趕緊示意醜鳥怪閉嘴,她爬起來,去到門坎前,望向出現在院子裏的身影,問:“可是木坡寨的天女婆婆?”
陰森森的聲音說:“年輕的叫天女,年老的叫天婆婆。”說話間,來人沿着門外的臺階走上來,在篝火的照映下,也讓大家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的頭發全沒了,頭皮、臉上、脖子全是燒傷留下的疤痕,這些疤痕看得五官都變了形,顯得分外恐怖。
屋子裏的人吓得倒抽冷氣。
圖靈沉下臉,對醜鳥怪喊道:“山風,道歉。”
醜鳥怪難以置信地看向圖靈。
圖靈沉聲說:“向天婆婆道歉。”
天婆婆擺擺手,說:“不必了。”她看看天圖靈臉上的胎記,又看向躺在屋子裏的阿霧,說,“我只是來看看。”
她從圖靈身邊過去,坐到阿霧身邊,閉上眼睛,過了幾息時間,便指向圖靈說:“她的氣海已破,五髒六腑皆受重創,雖以木靈氣護住她的心脈,也只是延緩她的死亡而已。”
圖靈問:“天靈族有能治她傷的藥嗎?”
天婆婆說:“她的傷太重了,除非……”
圖靈問:“除非什麽?”
天婆婆說:“傳說許多許多年前,有山外來的外族攻打蛇宮,被圖靈困封在蛇宮大門外。那些外族有能起死生回的藥,他們的藥用刻有奇怪圖紋的盒子、瓶子裝着,很放很多年。如果能找到那些,或許有救。蛇王在這裏,可以向她求助。”
圖靈難以置信地看着天婆婆,心說:“用修仙界過期丹藥?”她略帶警惕地看向天婆婆。
山裏的人受傷,第一時間想的應該都是找草藥吧,天婆婆特意跑來讓她們去蛇宮大門前找藥,很難讓人不提防幾分。蛇宮大門這地方和那些修仙者的屍骸都挺敏感的,且不說旁的,那些修仙者死去多少年了,多少事情被遺忘在歲月中,這位天婆婆卻知道得比她還清楚。不過,不能惡意揣測別人,她問:“天婆婆可是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
天婆婆說:“我聽說山外的外族的傷藥有奇效,不知能不能治好我的容貌。”
祛除燒傷疤痕而已!圖靈想到蛇宮大門外的法寶都爛了,對那些過期藥不抱指望,但有天婆婆在,倒是可以考慮看能不能到山裏找些靈藥來治傷。圖靈告訴天婆婆:“你的容貌,我有辦法恢複。阿霧的傷,也能治,但需要藥。”
天婆婆盯着圖靈,想問,你能治?她瞧見圖靈臉上的胎記,把話咽了回去。她想起鬼面雕一直嚷嚷圖靈要它去天靈族取藥,這會兒又提起藥,問:“需要什麽藥?”
圖靈二話不說,從火塘邊拿起一塊木炭在地上畫給阿霧治傷要用到的靈藥藥材。炭筆畫的,跟實物的差別還是蠻大的,她只能邊畫邊講解。藥采回來還得經過提煉,在缺少制藥工具又趕時間的情況下,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找木靈根修仙者以靈力直接從藥材中抽取精華凝聚成藥液。靈藥熬制,不能用普通的柴火,需要用靈火。這地方沒有,那就得用丹田火,或者是火靈根修仙者來。
阿霧丹田的傷治起來麻煩,且都這麽久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她體內的那點傷,用靈藥治起來簡單得多,供應築基期用的療傷藥就行了,七八味靈藥就行。
天婆婆記下圖靈要的治傷藥材,再聽到她說的熬制藥材的方式,暗暗點頭。這治療方式聽起來就很厲害,她說的藥材中,有兩味她是知道的,确實是用來治傷的,效果很好。
她說:“寒冬時節,要這些藥材不易,需要樹靈族幫忙。”
阿霧又叫來木桠,請它幫忙。
木桠痛快答應。
天婆婆再次看了眼圖靈畫的藥材,确定自己沒有記錯,便向阿霧告辭。她讓木桠先去找其他幾味藥,裏面有兩味,她那裏有,她得立即趕回去取。
蛇王望着天婆婆離去的身影,低喃道:“天靈族惦記蛇宮大門?”
圖靈說:“惦記的不是大門,是那群修仙者留下的東西。”她都惦記。
那麽多的刀劍斧頭,要是能拿出來,就不用讓水湖寨的人囤柴。她囤柴的目的是為了來年用燒爆法采石頭用。他們連鐵器都沒有,想采石頭用來搞建設工程,只能用燒爆法。
可東西在蛇宮裏,是屬于蛇族的。
再就是,水湖寨的受了這麽久的欺負,突然間有了強大的武器,很可能不是拿去開荒搞建設,而是先攻打木陀寨。森林裏又有很多懂修煉的族群,例如天靈族,以水湖寨現在的實力,拿着修仙者的東西,說不定哪天就讓人給滅了,連帶她也沒了。
想要,和能不能要,是兩回事。
蛇王吐吐舌信,豎瞳微微朝着中間合攏,語氣森然,“外族有那些東西,才那麽強大的吧。”
圖靈明白蛇王的未盡之意。蛇族跟天靈族雖然有契約,但關系并不友好。蛇王應該不會想讓天靈族拿到那些東西變得更強大,來壓制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