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姜嬛乍然一看,裏邊竟然還有模樣标致的茶梅,她今天穿了身窄腰的橘色衫裙,頭上梳着小巧的雙螺髻,眼睛通紅,想是哭過的。
其餘丫鬟模樣裝扮各異,但在姜府做事的丫鬟,起碼都是模樣周正的,如今這六位花一樣的姑娘齊齊立在她面前,姜嬛倒覺很是賞心悅目。
“小姐,我們沒有偷東西,我們只是……”一個身材高挑,穿着水藍色衣服的丫鬟垂着頭,有些慌張和害羞地道:“我們只是聽說顧護衛受了傷,想看看他。”
原來是聽到了消息,想看顧陵的。難怪她覺這些丫鬟似是精心打扮過一樣,比平日裏見着的模樣更可人。
姜嬛早知道顧陵招女孩子們喜歡,卻沒想到一下子會招來六個。
同是姜府的人,她們要去探望顧陵,她哪有不準的道理,只是顧陵才醒沒多久,屋裏又沒那麽多位子,她們去了往哪坐呢?總不能全都站着或坐到顧陵床上去吧!
姜嬛想到這,腦海裏忽浮現出了一幅奇怪的畫面。
顧陵神情冷漠地半躺在床上,身旁圍着一堆丫鬟。兩個丫鬟給顧陵捏肩,兩個丫鬟給顧陵捶腿,剩下的兩個,一個端着碗,捏着帕子給顧陵喂藥,一個則在床前扭着腰跳舞哄他開心……
這畫面……真是詭異。
姜嬛嘴角一抽,自顧自地搖起了頭,希望能把這奇怪的畫面甩出去。
那六個丫鬟見姜嬛直搖頭,只當姜嬛不讓她們去看顧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喪着臉齊齊道:“小的們知道了,小的們這就退下。”
姜嬛還未把那些奇怪的畫面甩出腦海,發現丫鬟們忽垂頭喪氣地離開了,一臉懵圈地對錦葵道:“好好的,她們怎麽又走了?”
錦葵沒好氣地繳了下手中的帕子道:“算她們識相,說是去見顧護衛,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過是想趁虛而入罷了,顧護衛才瞧不上她們。”
原來……如此嘛!不過她怎麽覺得說這話的錦葵也怪怪的。
兩日後,姜子承派出的人終于探到了有用的消息,楊縣令被貶官,舉家遷至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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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雖短,可內容卻十分令人震驚。
楊縣令好歹是臨城的縣令,可說貶就貶,還被貶到偏遠的東州,更能說明楊家得罪的人物非同小可。
而這位人物極有可能就是姜嬛遇見的年輕公子。
當朝像他那般年紀,卻權勢滔天的人怕是不多。
姜濟見楊家一下子敗落了,平添了兔死狐悲之感,想到他妹夫在京城為官,便修書一封,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那年輕公子的身份。
得知了對方的身份,至少可未雨綢缪,也好過整日裏惶惶不安。
結果還未收到他妹夫的信,探子又傳來了消息,說是原住在楊府的神秘人,在楊家舉家遷走後,也離開了楊府,出了臨城。楊府如今成了空殼子,大大小小的園子等着被變賣。
雖然不清楚那人怎麽又離開了,但這人竟離開了臨城,聽起來倒是件好事。
姜嬛到顧陵屋子時,把從她爹那知道的,都告訴顧陵了。
顧陵身上的毒素還未全部排出,但氣色已恢複得差不多,右肩的傷口也開始愈合了。
他此時穿了件淡藍色的圓領衫袍,正坐在床榻上,懷裏捧着一本書,氣質清冷,不像個武夫反而像個世家公子。
聽完姜嬛的話,他默了許久,把書合起來,放到一旁道:“人走了,想是事情已經了了,無須太過擔心。”
姜嬛不置可否。
她有時腦海裏會浮現那年輕公子的模樣,棱角分明的臉,俊挺的鼻,深邃又帶着寒意的眼,還有微挑着的唇。
楊家的沒落定與他有關,顧陵受傷的事他也脫不了幹系,可他替她教訓了楊豔雪,并沒有做出什麽傷害她的事,她又很難把他想象成什麽十惡不赦的人。
實際上,她也并不擅長于把人想得太壞。作為姜家大小姐,這十六年來,她所見到的多是對她扯着一張笑臉,又熱情又友善的人,那些刻薄、敷衍、奚落……她經歷得太少太少。少到她可以一直天真單純地相信世間處處是美好,處處是好人。
顧陵見她歪着頭不說話,正想問她在想些什麽。
阿昌端了藥進來,殷勤地對他道:“顧護衛,徐大夫說了,這藥要趁熱喝,涼了影響藥效。”
其實他傷得不重,并不需要阿昌伺候什麽,可姜嬛竟把阿昌叫到他屋裏,他不讓阿昌掃掃地,端端藥,倒像拂了姜嬛的好意。
顧陵客氣地點頭,然後端起那碗黑色的藥汁一飲而盡。
喝完藥後,複又把空碗放回了托盤中,阿昌自端着托盤和空碗出去。
“張嘴。”姜嬛彎了彎腰,命令道。
顧陵乖乖地張開了嘴,一塊桂花味的糖丸便入了口,清甜清甜的,掩住了原本的苦味。
“甜嗎?”姜嬛星眸半眯,站在他面前問。
她自幼便害怕喝苦藥,萬不得已得喝藥,必要旁人一口藥一口糖的哄着喂着,見顧陵每次喝藥都喝得幹淨利落,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她懷疑顧陵是在硬撐。
世界上哪有人受得了苦藥的味。
于是這幾次到他這來她都帶上了小糖丸,想着碰見他喝藥,便喂他吃一顆,這樣他就不用撐得那麽辛苦了。
“很甜。”顧陵笑了笑,如三月春風。
姜嬛盯着他看了一會道:“顧陵,你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可你平日裏總是不愛笑,許多人在背後說你兇,不近人情呢!”
“小姐覺得我兇嗎?”
姜嬛搖了搖頭。
“別人如何無所謂,只要小姐不覺得我兇,不怕我就成了。”顧陵說着,微眯了下眼去看她。
姜嬛不知道聽沒聽懂了他的意思,自他床前坐下道:“前幾日,我遇見了茶梅她們,她們可有來看你。”
“來過,不過我讓阿昌叫她們都回去了。”
“你怎麽不見她們,我覺得她們都很喜歡你,你這樣她們會傷心的。”
“我不喜歡她們。一時的傷心,好過長久的傷心。”見姜嬛不解,他繼續解釋道,“竟對她們無意,就該冷淡點斷了她們的念想,免得誤了她們的終生。”
說到這,顧陵不禁想到,若姜嬛一開始便對他冷淡,他還會喜歡她嗎?或許不會吧!他只會單純地拿她當主子看待。
可她竟待他好,惹他動了心,動了情,他便盼着她一直對自己好,最好只對自己好。
若有哪一天,她不和他好了,他怕是會比死了還要難受。
他不誤茶梅她們終生,可他的終生卻要因姜嬛而誤。
姜嬛并不明白顧陵話裏的意思,反倒想起了她娘曾和她說要給顧陵找媳婦的事。
她試探地問:“你不喜歡茶梅她們那樣的,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之前我娘和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該給你找個媳婦。我就尋思着該找個什麽樣的媳婦給你呢!”
顧陵聽罷,臉色霎的有些發白,心裏一激,竟咳了起來。
“你別激動,想要什麽樣的媳婦你慢慢說,臨城這麽大,我總能替你找到合适的。”姜嬛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道,誰曾想,她越安慰,顧陵咳得越厲害。
待他不咳了,他才冷冷地悶悶地看着她道:“你真想讓我娶別的女人?”
姜嬛覺得他這話問得怪怪的,想了一會道:“娘常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道你不想娶媳婦嗎?”
顧陵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不想。”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顧陵別過了頭,一副悶悶
憶樺
不樂的樣子。
姜嬛有點懵了,她好心好意給顧陵找媳婦,顧陵不感謝她就算了,還和他冷着一張臉,實在是不識好人心,不過有病的人向來情緒不穩定,她也就不和他計較了。
顧陵見姜嬛不說話,想是自己說話的語氣重了些,惹惱了她,調整了一下心緒,拉了拉她的袖子,好聲好氣道:“小姐,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我剛看見了個很有趣的故事。”
顧陵受不了姜嬛對他撒嬌,姜嬛更受不了顧陵對她撒嬌,畢竟一個素日裏不茍言笑的男人,忽然拽着你的袖子,可憐巴巴地和你說話,擱誰誰都受不住。
“那你快講。”
顧陵輕松地笑道:“有個老人家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了裁縫,二女兒嫁給了銀匠,三女兒嫁給了個游手好閑的浪子,老人家看三女婿不順眼,有一天便對他道……”
故事剛說到這,門外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倒似姜子承的人。
姜嬛前幾日才和姜子承吵了架,氣還沒消,見他要來,便決議氣一氣他。
于是姜子承走進來時,第一眼便看見姜嬛自懷裏掏出了手絹,在顧陵額上輕拭的場面。
好一副郎情妾意。
姜子承臉色鐵青,話都說不利索了:“你……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在幹什麽?”
姜嬛挑釁地瞥了姜子承一眼,溫柔地對顧陵說:“顧陵,小姐親你了嗎?”
顧陵心知姜嬛是故意拿他氣姜子承,不過他素來是站在姜嬛這邊的,乖巧地道:“沒有。”
“那他說男女授受不親,一定不是在說我們對不對?”
“對。”
看着她們一唱一和的樣子,姜子承差點心梗。
他咬牙切齒地從袖兜裏拿出了一封信,扔到顧陵床上道:“哼!楊茗雪給你的信。”
聽到這個,顧陵和姜嬛臉上皆是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