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顧護衛去了镖局後,每日卯時一刻起床,亥時三刻就寝。”錦葵一邊給姜嬛揉肩,一邊報告着顧陵的近況。

“他怎麽那麽晚睡?”姜嬛停下了手中的筆道。

自她娘有意要好好培養她如何做個“主母”後,她這段時間就沒出過姜府大門。

每日不是在看賬本,就是在抄女戒女訓,聽幾位年長的嬷嬷給她念叨“淑女典範”的故事。

她從沒想過顧陵走後,她的日子會變得這麽辛苦,她很想念他們以前在一起時無憂無慮,肆意玩耍的時光。

不過她的顧陵現在翅膀硬了,飛了,再也不是她的小護衛了。

“是這樣的,阿昌說顧護衛每天夜裏都要跑去林子裏練劍,練完劍,回來洗個澡才睡。”錦葵道。

“嗯……繼續說。”

“如今镖局上下無人對顧護衛不服,那群镖師更是對他馬首是瞻,連林俊那個挨千刀的混蛋都被顧護衛訓得服服帖帖的。”

“顧陵向來很有本事,不然娘也不會想着讓他當教頭。”姜嬛點頭道。心裏卻有些唏噓,顧陵當教頭當得這麽好,以後怕是再不願意回到她身邊做個小護衛了。

“然後就是王總镖頭那兩個不要臉的女兒了。”錦葵說到這,語氣陡變,帶着兩分不屑道,“王總镖頭的大女兒時不時就纏着顧護衛,要顧護衛收她為徒,那個小女兒更不是什麽好東西,總是有意無意地想勾搭顧護衛,今日送點心,明日送羹湯,還好都被阿昌攔下了。”

“人家興許只是好意,是你覺得她有意勾搭,還是阿昌這般說的?”姜嬛不解地道。

錦葵撇了撇嘴:“我可沒冤枉她,阿昌親眼看到,那王二姑娘假裝扭到腳,非要顧護衛送她回房,可是顧護衛不上她的當,讓旁人把她擡回了屋。”

“然後就是昨日,她繡了條帕子,非要顧護衛收她的帕子,顧護衛不收,她便哭哭啼啼的,鬧得別人以為顧護衛把她怎麽了,還有個镖師為了替她打抱不平,跑去跟顧護衛理論的。”

姜嬛聽到這,凝神細思了一下道:“會不會是她繡的帕子太醜了,顧陵才不收她的。”

Advertisement

姜嬛會如此想,不過是因為她素來不管是送什麽給他,顧陵都會歡歡喜喜地收下。她很難想象顧陵竟會拒絕別人的禮物,思來想去,也只有“禮物太醜”這一原因了。

“你說,顧陵都走了幾天了?”姜嬛道。

“已經有七天了。”

“七天了呀!”姜嬛低低地念着,覺得這七日屬實有些漫長。

她被她娘盯得緊,出不了門,又沒人盯着她,顧陵怎麽就不回來找她呢!

或許是因為七日的時間還短,他去了镖局後事情多了,脫不開身,才沒回來吧!

姜嬛胡思亂想了一會,愈發覺得賬本上的字挨挨擠擠得很累眼,便抛下了筆,趴在了桌面上。

“小姐,這怎麽睡?小的扶你到床上去。”

“不必,我趴一會便好,你到門外看着,若是娘或者那些婆子來了,記得叫醒我。”姜嬛道。

她雖嬌氣任性,但也知道陳氏讓她學這些東西是為了她的将來打算,因此心裏雖不喜歡,但也沒在陳氏面前表現出來。

錦葵輕手輕腳地掩門出去了。

姜嬛怕趴着睡,臉上會留紅印,讓陳氏察覺出來,便起身,仰靠在了椅子上,因覺得窗外陽光刺眼,又拿起賬本,搭在眼上,掩蓋住了大半邊臉,只露出了一張紅潤如蜜的櫻唇。

窗外偶爾傳來一兩聲蟬鳴,以示盛夏正當時。po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Q裙4二貳爾吳九乙斯奇因屋裏四周擺放着冰塊,屋內并不顯得悶熱,姜嬛頗覺适意,不一會便深思渙散,進入了夢中。

夢裏皆是四四方方的黑字,一個一個大如磚塊,排得規規矩矩的。姜嬛踩在上邊,迷迷糊糊記起,這些字原本都是在賬本上的。

她很苦惱,家大業大有時也不是什麽好事。姜府光是每日的日常支入支出都可寫滿三大頁,一年下來就是一千多頁。陳氏偏要她逐條逐條地查看對賬,她忙活了幾日,不過也只看了不到十天的份量。

“踩你們,踩你們。”她不敢抱怨自己的娘親,只能拿這些賬目出氣,邊踩在上面邊喃喃地道。

顧陵來到她身邊時,正見她仰躺在椅子上,撅着小嘴像在和誰置氣。

七天了,他本想忍忍,可還是忍不住了,便瞞了所有人,偷偷溜進姜府來看她。

因姜嬛拿書擋住了眼睛,他一時間也分不清她是否睡着了,俯身在她耳旁低喚道:“小嬛兒。”

每每情動,他便忍不住喚她“小嬛兒”,因為“嬛嬛”是很多人都叫的,他下意識地不想與別人一樣。

姜嬛沉浸在和賬本的相愛相殺中,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顧陵見她嘴巴微抿了一下,卻沒吭聲,總覺她是在故意暗示他品嘗,便在那蜜唇上輕啄了一下。

這樣一來,那蓋在姜嬛臉上的賬本甚覺自己礙事,竟自覺從主人臉上滑落下去。

顧陵怕賬本落地會發出聲音,讓人察覺他的存在,一邊貼着姜嬛的唇,一邊伸出手,在半空中把賬本接住了。

沒了書的遮擋,強光一下子刺眼而來,姜嬛下意識地眯緊了眼睛,随及也醒了過來。

然後做夢一般見到了顧陵那張眉目溫柔,朱唇微挑的臉。

“顧……”名字還未喚全,顧陵便伸指點在了她的唇上,“小聲點。”

姜嬛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你什麽時候來的?沒人瞧見嘛!”

話剛出口,又覺自己這話問得不對,顧陵又不是賊,跑到姜府來見她,盡可光明正大,她這般問,反倒好像他如今若想見她,只能偷偷摸摸似的。

顧陵卻沒察覺她這點小心思,搖了搖頭,試探性地去拉她的小手,見她沒有拒絕,方才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心窩處道:“想我嗎?”

“嗯,我每天都在想你。”姜嬛帶着一臉的無邪,認真地說道。

她沒料到這一句話對于早已想她想得要發瘋的人有多大的沖擊力。

顧陵高興得不能自已,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姜嬛頭一次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見他如此發癫,委實有些吓到了,輕捶着他的肩膀道:“你幹嗎?放我下來。”

“不放,我就想這樣一直抱着你。”顧陵說着,抱着她在屋內轉起了圈。

他腳下功夫原本就輕靈,抱着她轉圈時在四周環起了一道風,吹得近處的粉色珠簾如水波般搖搖曳曳,發出了細細的叮咛聲。

騰空的眩暈感和刺激感,讓姜嬛摟緊了他的後頸,如果不是因為怕引起外面的注意,她差點忍不住叫出聲。

過了許久,他方才停了下來,看着已被轉得有些暈眩,氣喘籲籲,眸光迷離的她道:“好玩嗎?”

姜嬛躺在他臂彎中,平複了下呼吸,忍不住在他肩上輕捶道:“你壞死了。”

“壞嗎?”顧陵說着,托着她背部的手忽然往上一移,往她咯吱窩撓去。

姜嬛笑得花枝亂顫,終是忍不住叫出了聲。

錦葵還不清楚屋裏的情況,見姜嬛忽然發出了一聲怪異的笑聲,忙在門外問道:“小姐你醒了嗎?”

“嗯。”姜嬛一邊應着一邊拿手去擰顧陵的胳膊,示意他停下。

錦葵見姜嬛沒有再說話,也沒再當一回事。

“你放我下來。”姜嬛推着顧陵的肩膀,低喃道。

顧陵仍是不放,滿目愛憐地把她抱到了西窗下。

窗外,是他們小時候一同種下的海棠。

海棠初栽,枝幹不過指頭粗細,高也才過花圃上砌的矮牆,如今卻是枝繁花茂,橫斜逸出的花枝都直挑向了窗邊來。

姜嬛伸出手,掐下了一枝開得正豔的海棠花。

粉嫩的花瓣,嫣紅的花蕾,甜美爛漫又妩媚多姿,不怪她愛了它們許多年。

她把花順手插到了顧陵的頭頂,眼波流轉間,頑皮地挑起顧陵的下巴道:“好一位俊俏的郎君。”

海棠醉人,美人撩心,顧陵呼吸一重,目光一下子便灼熱了起來。

他想吻她,把她抱在懷裏,在他們種下的海棠花樹前長長久久地吻她。

他灼熱的眼神讓姜嬛微微後悔,想是自己适才輕佻了,才惹得他這樣看她。

便轉移了話題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種下它時,它還沒有我高。”

“記得。”顧陵在她耳旁呓語一般低低道,“海棠花開了,小嬛兒也長大了。”

他溫熱的話語讓她耳朵發紅,在聽到“小嬛兒”幾個字時,姜嬛全身卻是一個震顫。她似乎在什麽時候也聽過他這樣喚過。

“你……”姜嬛自他懷裏擡起頭來,目光悄落在了他微挑的唇上。

她伸出食指在那豐潤柔軟的唇上輕輕一撫,含羞帶怯地問:“你有沒有用你這張嘴欺負過我?”

他那樣對她,委實算是一種很過分的欺負。

“你說呢?”他勾唇笑着,不直接回答她,反而微微張嘴咬住了她落在他唇上的食指。

濕熱柔軟的觸感陌生而暧昧,姜嬛心慌意亂,如遭電擊一般縮回了手……

此時,門外傳來了錦葵的說話聲:“老夫人,你來了。”

“小姐在裏面嗎?”

“在呢!小姐一直在看賬本,可認真了。”

陳氏滿意地笑了笑,推開門來,果見姜嬛獨自坐在書案前,手邊還放着賬本。

“嬛嬛,娘的乖女兒。”陳氏寶貝似地走上前去,握住了姜嬛的手。卻發現姜嬛手心裏滿是汗,就連臉上也是不尋常的潮紅,目光還躲躲閃閃的。

陳氏心裏立即起了疑心,往四周掃去。

“娘,你看什麽?”姜嬛緊張地咬了下唇。

雖然以顧陵的身手,她知道顧陵早已跳窗跑遠了,她娘定抓不到他。

可見陳氏起了疑心,姜嬛心裏還是發虛,覺得自己壞得很,背着她娘做了什麽不得了的壞事。

況且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她覺得自己确實夠壞的,不過這都怪顧陵,是顧陵一直對她使壞,她從前不會這樣的。

“沒什麽。”陳氏幽幽地收回了目光,明知故昧地看着姜嬛道,“你這孩子,臉怎這麽紅,手上也全是汗?”

“因為天氣太熱了,女兒有點難受。”姜嬛不知道陳氏信不信她,不過這是她能找到最好的借口了。

“近來是熱了,你不如搬到水榭去住,那裏涼快些。”陳氏道。

水榭是涼快,但水榭建在湖中央,四面是水,顧陵即使輕功了得,想避開各種耳目涉水來見她,怕是也十分困難。

可她若不應了陳氏的話,不是更顯得自己心虛。

姜嬛乖巧地道:“好,娘不說,女兒也想去水榭住上幾日。”

陳氏聽她這話說得刁鑽,心裏隐隐有些不悅。

她怎麽也沒料到,顧陵膽子竟這麽大,光天化日的,就敢溜進姜府來調戲她的女兒。

“住幾日”,不就代表着幾日後姜嬛又要回來,顧陵那混蛋小子又會趁機偷偷摸摸地溜進來。

真真是女大不中留,被那混蛋小子一哄,她的寶貝女兒不僅學會了對她這個親娘撒謊,還學會了和男人幽會偷情。

若不是顧陵跑得快,她非把他捆了,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陳氏心裏憋屈得很,又不忍去責備姜嬛。

夜裏待姜濟回來,夫妻倆吹了燈躺在床上後,她心裏愈發不痛快,把姜濟拍醒了道:“那個顧陵,你想個辦法把他轟走。”

“哎呦!你這是怎麽了,好端端要轟人家。”姜濟與陳氏成婚二十多年,夫妻之間素來感情篤睦,姜濟又是個會疼娘子的,最是見不得陳氏有一絲委屈。

陳氏躺在了丈夫懷裏,氣悶地道:“他不是個安分的人,我近來才知道他一直觊觎着我們的嬛嬛,都把他趕到镖局去了,他還不死心,還要來糾纏我們的寶貝女兒。”

“你是因為他觊觎我們的嬛嬛,才讓他去镖局做教頭的?”姜濟驚訝道。

陳氏之前可不是這樣跟他說的,而是說她覺得顧陵是個人才,适合幹這個。

今日聽了王總镖頭的彙報,說顧陵教頭這一差使做得非常好,他還想誇陳氏忒有眼光來着。

“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最近生意忙,怕你分了心。可嬛嬛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這個當爹可上點心,咱們女兒十六歲了,不是六歲。”

“十六歲,是個大姑娘了。”姜濟拍了拍陳氏的背,笑道,“你當年嫁給我時,就是十六歲。”

“叫你扯這些,我跟你說正事呢!”陳氏嘟囔道。

“顧陵。”姜濟念了念顧陵的名字,若有所思道,“這孩子的身世怕是有些來頭的。”

“我管他什麽來頭,他現在要帶壞我們的女兒。”陳氏賭氣道。

姜濟笑了笑,捧起妻子的臉,認真地道:“映月呀!倘若你今年十六歲,情窦初開,身旁有個長相英俊,武藝高強,又處處把你放在心上,為了你連命都可以舍的男子,你能不動心嗎?”

陳氏不由得一愣,她從來只以一個母親的心态去看顧陵和姜嬛之間的關系,卻從未站在姜嬛的角度去看顧陵。

是啊!如果她今年十六歲,身邊有這麽一個男子,又自幼伴着自己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能不心動嗎?哪個女人會不心動?哪怕那人只是個身份不如自己的護衛。

“便是如此,難不成你還想把咱們的嬛嬛嫁給他。”陳氏心裏還是覺得過不去。又悔她這當娘的糊塗,若她早能想到這一層,早早把顧陵打發了,也就沒有今天的煩惱了。

“若咱們的嬛嬛喜歡,又有何不可呢?”姜濟拍了拍陳氏的肩膀道,“人生苦短,總該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算快活。當年我想娶你,岳母大人也是反對的,可是咱們現在不是很好嗎?”

“他終究是個來歷不明的。”陳氏被姜濟說中心事,過了良久,才嘆了一氣道。

“這點确實讓人不太放心,不過顧陵初來府中,便有一身武藝,還能熟誦詩書,想是來自大戶人家。”

“哎!哪個大戶人家,兒子丢了這麽多年,也不找的。”

“咱們就這一個女兒,若嫁到別人家,我是不放心的,其實我是早打算着讓嬛嬛招婿,這樣嬛嬛不會受委屈,以後生了孩子也是咱們姜家的。”

陳氏不曾想自家相公竟有這等打算,想了一會,嘆息道:“好吧!招婿就招婿,只要咱們女兒高興,怎麽樣都行,不過那個顧陵……我還得再觀察觀察。萬一他是個算計的,咱們把這麽大的家財分給他,他不念着咱們的好,反倒尾巴翹上了天,出去沾花惹草,還想三代還宗,我可不能把女兒交給這種人。”

“夫人說的對……”姜濟摟住了陳氏笑道,“我之前聽楊縣令說過一件事,說顧陵這幾年私底下替衙門抓了好幾次犯人,拿了不少懸賞金。”

“有這事?”陳氏難以置信地道。

衙門每次挂出的懸賞金數額都是非常可觀的,顧陵若拿了好幾次賞金,手中握着那麽一大筆錢,怎還留在姜府做小伏低。

“真的假的,你去問嬛嬛就知道了。”姜濟笑了笑。

“你是說他把錢都給嬛嬛了?”陳氏心裏更加吃驚,如果顧陵從幾年前開始,就能做到這份上,證明他對姜嬛好,絕不是沖着姜家的財産。

姜濟撫了撫她的背道:“好了,別想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嬛嬛是我們疼大的,不會随随便便被個男人哄一哄就拐走的,我們要相信她挑人的眼光。”

陳氏素來是無比信任自己的丈夫的,一番長談後,見姜濟對顧陵頗是贊賞,不禁也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對他成見太深。

想那顧陵,除了來歷不明,身份低一些,別的地方确是無可挑剔的。

女人嘛!一輩子圖什麽,不就是圖個身邊有個死心塌地又知冷知熱的男人嘛!若是這男人有錢有勢更好了。若沒有,那怕什麽,他們姜家又不是養不起!

再說男人,只要有本事,肯上進,皆是未來可期的,顧陵也算是個文武雙全的。

陳氏想了一陣,心寬了,便也暫時放下了要把顧陵轟走的念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