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二日一早,顧陵便辭別了姜府衆人,騎上馬,護送着長公主趕往京城。
姜子承一直都想把顧陵從姜府徹底趕出去。如今他終于走了,往後估計也不會再回來,但他的心裏卻沒有一絲快意。
姜府上下,除姜嬛外,其餘人皆不清楚顧陵的真實身份。姜嬛不說,但見身份尊貴如長公主面對顧陵都保持着幾分恭敬之意,姜子承也能猜到顧陵的真實身份不容小觑。
可以想象,等他再次見到顧陵時,顧陵定然是意氣風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再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去阻止他和姜嬛在一起了。
送走了這幾位大神,姜濟一直繃着的神經,終于松懈了下來,也方才有空找姜嬛問話。
姜嬛一直告訴自己她和顧陵很快就能再聚,她不可以哭,可發現他真的走了,還越走越遠後,眼淚終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以致姜濟夫妻倆在書房裏看見她時,她的整個眼圈都是紅的。
陳映月拉着她,安撫了好一會,方道:“他們人都走了,你現在可以告訴娘,顧陵他跟長公主究竟是什麽關系了吧!”
“我答應過顧陵,要替他保密的。”姜嬛道。顧陵說了這事關系重大,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險,她竟答應了他,就得信守承諾,哪怕是自己的爹娘,她也不能洩露半分。
陳映月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明着逼問,随口道:“這樣神秘兮兮的,難不成他是太子不成。”
陳映月竟一語中的,姜嬛眼裏閃過了一絲驚詫跟佩服。
姜濟見了姜嬛這眼神,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陳映月亦登時石化。
她剛才真的只是随口說說,她和姜濟料想過顧陵身份很高,卻沒有往儲君這方面去想。
太子可是将來要繼承江山大業的,他們讓太子給他們姜家當了十年的下人,護衛。皇帝老子若知道了,羞怒之下,豈不是有可能讓他們人頭落地!
陳映月想起昨日她還支使顧陵,讓他把院門外的石獅子搬到別處去,就忍不住心慌。他當時那麽聽話,幹起活來,手腳又那麽麻利,誰能把他和太子聯想到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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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嬛看着他們二人的反應,不解地道:“爹和娘在害怕些什麽?”
“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什麽事都瞞着爹娘。”陳映月拍了拍胸口道。
姜嬛委屈地道:“你們現在不也猜到了。”
那能一樣嗎?
“他是……竟然是太子,那你跟他的婚事……”自那日蕭彤出現後,陳映月便知道姜嬛是真心喜歡着顧陵。因為自己的寶貝女兒喜歡他,她早已說服自己,接受顧陵入贅姜家,成為她唯一的女婿,誰知對方的真實身份卻是太子。
皇家素來最重視血統出身,太子妃只會出自于名門世家,有朝以來,就沒有商人的女兒能入主東宮後宮的。
太子的婚事,關乎江山社稷,素來不是太子一個人的事,也不是太子能決定的。
他跟姜嬛之前說下的婚事,定是成不了的了。可她瞅着姜嬛似乎并沒有很傷心,難不成姜嬛還有事瞞着他們。
姜嬛見她娘問起,便把心裏的打算皆與父母說了。
陳映月沒想到姜嬛在這一事上倒拎得清,贊許地道:“你能這樣想是再好不過的,難得他也能理解你。”
姜嬛低頭微微一笑,忽又想起了什麽,對爹娘道:“若我這輩子不嫁人,爹娘許嗎?”
陳映月看了看姜濟,拉過姜嬛的手道:“如果不嫁人對于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爹娘自不會反對。咱們家又不是養不了你一輩子,嬛兒呀!你要知道,不管何時,不管出了什麽事,爹和娘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姜嬛感動地撲到陳映月懷裏道:“爹和娘最好了。”
姜濟也起身把他們母女倆擁在懷裏道:“你永遠是爹和娘的寶貝。”
*
進京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三。
姜嬛在顧陵離開後,便着手讓丫鬟們準備進京所需物品。
她頭一次出遠門,心裏非常忐忑,又怕路上不方便,于是便把想到的東西都帶上了,因她每一日都能新想起些什麽,于是路上要帶的東西準備的是越來越多。
眼瞅着五個箱子都快塞不下了,姜濟也同她說,可以稍微減少些,于是姜嬛便又和丫鬟們商量着怎麽減少成三個箱子。
五月初十那日,溫顏安便已來到了姜府,與他們彙合。他這次上京,拜壽是其次,主要是為會試一事準備,因此倒帶了不少書。
溫顏安送了姜嬛他新寫的話本,本想見見姜嬛,與她說說話,但姜嬛每日裏都在困惱着行李的事,完全不得空見他。
他又聽姜啓恒說姜嬛已經打算好要招顧陵為夫,一時間黯然傷神,想着佳人竟心有所屬,他也不該再一廂情願去糾纏,便也逼着自己絕了與姜嬛在一起的念頭。
顧陵在離開前,留下了十餘位長公主府的私衛,這些私衛的主要任務就是護送姜嬛上京。
這十餘位私衛再加上姜家的十二名護衛,兩個丫鬟,四名仆役,三位馬夫,廚子等人,足以排成一條長龍,往路上一走,整個隊伍便頗有氣勢。
而姜啓恒,此番出門,把他的小師妹王燕也帶上了。
王燕一心想着闖蕩江湖,但長這麽大,她同姜啓恒一樣,都沒離開過臨城。
上了馬車後,師兄妹二人格外激動,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
姜嬛是個天真活潑的,見王燕也很天真活潑,又是顧陵的徒弟,對她便多了幾分好感。
只是想起她那妹妹王書月,心裏總有些不得勁。
畢竟那是個可以為了顧陵跳塘的女人。她雖愛着顧陵,但若哪一天顧陵不愛她,她覺得她也不至于去跳塘。
為此她一度懷疑她愛顧陵,不及王書月愛顧陵深。
待王燕和姜啓恒安靜了下來,姜嬛方才對王燕道:“王姑娘,你妹妹近來如何了?”
王燕笑了笑:“她現在看開了,林俊經常陪着她,我爹打算讓他們在年底成親。”
姜嬛聽了這話,松了一口氣,發自內心地替王書月高興。
“小師妹,到了京城,大師兄我讓師父教你武功。”姜啓恒拍了拍胸脯,豪爽地道。
“謝謝師兄。”王燕說着,又拱手向姜嬛拜道,“姜小姐,這一路,我王燕會好好保護你的。到時見了師父,還請姜小姐在我師父面前美言幾句,好讓師父多教我幾招。”
姜嬛被她這鄭重其事的樣子逗笑了,捂着嘴點了點頭。
王燕看着她絕色容顏,在心裏感慨:難怪師父只喜歡她,她與師父确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日後誰要是敢拆散他們,她第一個就不同意。
因為姜嬛身子嬌貴,姜啓恒又年幼,都受不了颠簸,行車速度自慢了些。
顧陵一行人不到五日便抵達了齊州,他們卻是花了整整七天才踏進了齊州的地盤。
姜嬛一日一日地替顧陵算着回京的日子,心裏也一日一日地忐忑了起來,再加上暈車,神色總不大好。
姜啓恒亦是嬌生慣養了多年。起初兩日還活潑亂跳,如今卻因趕了幾天路,再加上暑熱,也頗是無精打采的。
王燕原本待在馬車上,但此時姜嬛和姜啓恒兩姐弟都閉着眼在休憩,她找不到人說話,便拿着刀,到車頭去了。
駕車的車夫是個四十來歲的老把式,穿了一身褐色短打。山上風大,兩旁的樹木也遮擋住了不少陽光,但那車夫額上還是不停地沁着汗。
王燕用手給他扇了扇風,笑道:“老陳,還要多久才能到齊州城?”
車夫咧嘴一笑:“燕姑娘,過了這條山道就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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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州的城牆了,大概也就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倒也不遠,趕了老半天的路,大小姐和小少爺都是累壞了,現在都睡着了。”王燕說着,又往前看去,前邊除了八名身騎大馬的護衛外,還有姜子承和溫顏安。
姜子承作為姜家大少爺,身子板倒好,這幾日,基本都是騎馬,鮮少乘車。眼下,他的妹妹和弟弟都累趴了,他卻身形筆直地騎在馬上,絲毫沒有疲憊之态。
而溫顏安,原本她還以為就是個文弱書生,豈料他騎馬技術比姜子承還要好。
王燕看着他們兩個,也想到馬背上去試試。于是她探着身,往前後瞅了瞅,見姜府護衛中有個舊相識,正想要飛身上去,借他的馬騎一騎。
誰知,她還沒離了馬車,私衛的首領扈大人忽舉手示意暫停。
王燕見那批私衛神情忽而都緊張了起來,趕緊退回了馬車。
“扈首領,怎麽了?”姜子承掃視着四周道。
扈首領神情嚴峻,不待回答,手已放在了劍柄上,做出了要拔刀的姿勢。
其餘私衛見狀,也紛紛做好了拔刀的準備。
“保護好姜小姐。”扈首領一聲令下,刀已出鞘。
一時間,林中刀光閃閃,一夥黑衣人自山坡上飛身而下。
王燕聽到外邊響起了厮殺聲,趕緊搖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姜嬛和姜啓恒。
同在馬車上的錦葵和茶櫻吓得也聚在了姜嬛身邊。
“怎麽一回事?”姜嬛猛然被王燕推醒,又聽到了外邊的打殺聲,心口驟然怦怦亂跳。
“有刺客,姜小姐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王燕拔出了手中的大刀,擋在了姜嬛面前。
姜啓恒被吓得臉色發白,可想着自己是做大師兄的,鼓足了勇氣對姜嬛道:“姐姐別怕,弟弟會保護你的。”
姜嬛如何能不怕,算算時間,顧陵後日便可抵達京城。刺客這時出現,必是想挾持她,阻止顧陵回京。
她暗暗在心裏祈禱,希望護衛們能打退刺客。
許久過後,兩個黑衣人卻闖到了馬車上。
幾位姑娘吓得驚聲尖叫。
王燕舉刀與他們打了起來。
只是那黑衣人功夫極高,又心狠手辣,王燕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黑衣人砍傷了王燕的手臂,把她踢下了馬車。
姜啓恒見王燕被砍了,噴得滿窗帏都是血,吓得兩排牙齒都在打架,可還是挺着小身子擋在了姜嬛面前。
只是他這行為,等同于螳臂當車,黑衣人一把扯開了他,把他丟到了一旁。
而抱着姜嬛的茶櫻和錦葵也被他們一掌劈暈了。
姜嬛吓得身子都縮成了一小團,情急之下,拔下了發上的簪子,抵在了脖子上道:“你們……你們不許過來。”
那兩個黑衣人一下子怔住了。
姜嬛見他們果然怕自己死了,咬唇道:“你們下去,不然我就死在你們面前,看你們怎麽給你們的主子交待。”
那兩個黑衣人聽了她的話,卻是無動于衷。
她不知道,即使她做出這副兇巴巴的樣子,也難以改變她柔弱的現實。
姜嬛見他們不下去,狠下心來,便要拿簪子刺自己。
那黑衣人見狀,一個掌風劈過,姜嬛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
“娘,不好了。”這邊廂,蕭彤接到了暗衛的密報,急匆匆跑到了蕭盈的屋裏來。
蕭盈服了藥,正待睡下,見蕭彤頗是着急,又讓侍女扶她起來。
“姜家一群人在路上遭到了伏擊,姜嬛被刺客抓走了。”蕭彤邊說着邊把暗衛的密報交到了蕭盈的手上。
蕭盈看了密報,面色凝重了起來:“太子可知這事?”
蕭彤搖了搖頭:“太子還不知道,女兒來找娘,就是想讓娘拿個主意。”
蕭盈略一思忖,斬釘截鐵道:“這事萬不能讓太子知道。我們花了整整十年才找到太子,後日便可抵達京城,任是誰,也不能成為太子重返東宮的阻礙。”
姜嬛這種時候被抓走,幕後之人的目的只有一個,利用她,阻止太子回京。倘若太子知道了這事,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趕往齊州去救姜嬛。
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蕭彤以為蕭盈是要放棄姜嬛,有些不忍,咬了下唇道:“那姜嬛……”
人質只有在有利用價值時才是安全的,一旦失去利用價值,便意味着死路一條。
“殿下不能去,但姜嬛也絕不可以死,陸雲淵不是在齊州嗎?以他的本事應該可以救出姜嬛,你速速寫信給他。”長公主當機立斷道。
蕭彤聽到陸雲淵三個字,臉色大變:“阿娘竟為了姜嬛,讓我去求姓陸的狗東西。”
“不是求,是命令他,利用他。”長公主緩了緩語氣,哄道。
蕭彤還是不解,委屈地看着蕭盈道:“阿娘,你為何對姜嬛如此偏愛,那個镯子,是你陪嫁之物,你都戴了二十年,說送她就送她了。”
蕭盈無奈地嘆氣:“彤兒,你一點都看不出那個孩子長得像誰嗎?”
“像誰。”蕭彤被長公主這麽一說,自己也愣住了。她第一次看到姜嬛時,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從未細想,她是在哪見過這樣長相的人。
蕭盈見她想不起來,提醒道:“千秋殿上的那幅畫……”
蕭彤靈光乍現,脫口而出:“皇後,是思懿皇後。”
蕭盈點了點頭。
“難怪……”蕭彤說着,立馬走到了案前,拿起了筆。
“阿娘,我現在就寫信,我會告訴姓陸的狗東西,哪怕賠上他一條狗命,也要把姜嬛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