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冷靜!”
“這件事情我知道, 父親也知道。”蔣行瀚說道,“我們都是同意的。”
他們當然知道這樣對蔣行洲來說很尴尬,但這個事情不是只查他一個, 所有人都答應配合重查了。
蔣家能不同意?
蔣家是什麽出頭鳥嗎?頭鐵不怕挨槍子, 不讓人家查?
“你的身份沒問題,我們當年在去青山鎮的時候查得很仔細。”
“放心吧,身份沒有問題的人,就是走個流程。”
“青, 青山鎮?”蔣行洲忽然噤聲。
久遠的,褪色的記憶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裏重演,他用力搖了搖頭, 把突如其來的心虛搖走。
那件事情只有他和南家人知道, 臨時調查組的人去青山鎮是查他的身份,跟南家一點關系也沒有,根本不可能查到什麽。
他擔心的是另外的事情:“大哥,調查組的人就只是調查核實身份嗎?”
“會不會順便查一下別的東西?”
蔣行瀚一個冷眼掃過去:“你又做了什麽?”
蔣行洲有些心虛地撇開頭。
蔣行瀚一拍書桌:“還不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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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等着調查組的人上門請你去做情況說明嗎?”
“真到了那個時候, 你也別進蔣家的大門了。”
蔣行瀚在氣頭上,沒有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後, 蔣行洲瞬間陰沉下去的臉色。
蔣行洲微微側身,做出被驚到的樣子,擋住了蔣行瀚的視線。
“哥, 我就是,有個哥們求我幫忙給他的親戚加急開了幾張居住證”
“什麽時候?誰讓你幫的忙?”蔣行瀚追問,“到底開出去幾張?”
“對方的身份核查過了嗎?”
“就半個月前吧,胡大海來找我, 說他的親戚一家過來探親,他侄子和一個姑娘看對了眼, 想在京城定居,讓我幫個忙。”
“我看他很着急,要核查身份比較麻煩,就先給他辦了。”蔣行洲越說越小聲,“就三張。”
“你瘋了嗎!”蔣行瀚氣到手抖,“你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他壓低聲音:“那麽多的專家到現在還生死未蔔,你怎麽敢的?”
他從書桌後站起來,在書房裏來回踱步。
“你怎麽敢随便給身份不明的人開居住證的!”
“萬一那幾個人身份有問題牽扯到中毒案,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你是嫌日子過得太安逸,想把整個蔣家拉下來嗎!”
“大哥,我錯了,我這不是幫朋友的忙嗎?就沒有想這麽多。”
“你知道的,我從小在鄉下長大,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也不像你一樣有政治覺悟,我真的錯了,你幫幫我吧。”
聞言,蔣行瀚冷笑一聲,到底軟了态度:“這個朋友給了你多少好處?趕緊還回去!”
“沒,沒有,真的是朋友。”
蔣行瀚眼神一厲,蔣行洲立刻說道:“我知道了,大哥,我馬上把錢還給他。”
蔣行瀚伸出手指指着蔣行洲:“立刻去辦這件事情,回來後就待在家裏不準出門!”
“我知道了,大哥,那,居住證的事情呢?”
“我會處理好。”
“那謝謝大哥,我先出去了。”
蔣行洲出去後,蔣行瀚捂着額頭呆坐了一會後,撥通了一個電話:“麻煩你想個辦法,從一個叫胡大海的人手裏拿回三張居住證,謝謝。”
蔣行洲沉着臉回到房間,見到蔣芷穗正言笑晏晏地和秦畫錦挑着衣服,他的臉色不由自主柔和了下來。
“呦,娘倆挑衣服呢。”他笑着打招呼,“芷穗,你二嬸衣櫃裏還有好些漂亮的衣服,二叔幫你拿。”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還慷他人之慨啊。”秦畫錦笑打了蔣行洲一下,“那些我們都已經看過了,不用你。”
“哎呦!”蔣行洲裝作吃痛的樣子,讨饒道,“行行行,是我的不是,我這裏攢了些布票,見者有份啊。”
“喏,你倆分吧。”
“哇,這麽多布票,謝謝二叔。”蔣芷穗甜甜道謝。
“不用謝,你是家裏唯一的女孩,二叔有好東西,不給你給誰去?”
蔣芷穗拿着幾件心儀的衣服高高興興地從蔣行洲夫妻的房間裏走出來,剛好遇上了下班回到家的雲挽月。
“媽。”蔣芷穗收斂笑容,幹巴巴喊了一聲。
雲挽月點頭,本來想直接走過的,到底沒有忍住,訓斥道:“我跟你爸不是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去文工團的衣服了麽?”
“我們每個月也會給你布票,給你錢,你不要總是從你二嬸那裏拿東西。”
“你拿的這些東西,我跟你爸爸都是要還你二叔人情的。”
“媽,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一家人說什麽人情不人情的!”
“他們是喜歡我才會給我東西的!”
說完這句話,蔣芷穗就氣呼呼地抱着衣服從雲挽月的身邊經過,回了自己的房間,還用力甩上了門。
她才不怕她媽呢,二叔跟她說過,她是她媽唯一的女兒,無論現在關系多僵,等她媽老了,還是要靠她的。
而且,她媽在哪裏都這麽有面子,還不是因為她姓雲?
她雖然不姓雲,但是舅舅疼她啊。
有舅舅撐腰,根本就沒她媽什麽事情。
當年,雲嵩出事後,她媽打了她巴掌,舅舅還心疼地說她媽呢。
雲挽月知道蔣芷穗一直在記恨當年她打她巴掌的事情,這幾年一直都跟她犟着。
一開始,她還想過辦法緩和母女倆的關系,只是一直沒有成效。
後來她接了個緊急任務,忙了一陣工作後,居然發現,自己對蔣芷穗好像真的沒有多少母愛了。
或者?其實一開始就沒有多少?
從前,她忙碌的時候,蔣芷穗會給她打電話或者過來找她,她就會放下工作陪着蔣芷穗。
她以為,工作和蔣芷穗,她是更看重蔣芷穗的。
可是這回,蔣芷穗一次也沒有打電話,也沒有在她加班幾天不回家後來找她。
她震驚地發現,自己從頭到尾沒有想起這個女兒過!
那以後,只要處于忙碌的工作中,即使是中間有空閑,蔣芷穗這三個字也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腦海裏過。
她居然一點也不惦記自己唯一的女兒!
雲挽月覺得,是自己出了問題。
在雲嵩出事後,她好像就沒有辦法再對蔣芷穗付出一丁點母愛了。
雲挽月嘆了一口氣,回了房間。
雲家,二樓南笙房間。
南笙一開始以為自己會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她甚至做好了失眠的準備。
但當她躺在充滿陽光味道的被窩裏的時候,沒有多久,她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陽光透過小陽臺上的玻璃門照進來後,南笙才醒了過來。
重生後,她還沒有睡過這麽好的覺。
然後,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起晚了。
她洗漱好下樓的時候,雲家人都還在。
雲平江原本正幫着唐明麗摘菜呢,聽到樓梯那邊的動靜,擡頭一看,見到一個仙女一般的姑娘向他走來。
此時的陽光好像也特別偏愛南笙,通過窗戶的玻璃,在她身後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雲平江心中贊嘆,果然是他雲家的孩子,生得真好。
“小笙,歡迎你回家!”雲平江笑着說道。
“昨天晚上,舅舅有急事出去了,沒有第一時間迎接你,你不要在意。”
“今天舅舅請客,咱們去外頭吃,當時給你接風洗塵,好不好?”
“謝謝。”南笙道謝,但還是沒有喊出舅舅二字。
她見唐明麗,雲嵩,唐望都在,就說道:“我聽唐望說,雲家的女孩還有一種确定身份的方法?”
“對,雲氏其實是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妘姓演化而來。”雲平江手指沾水,在餐桌上寫下了“妘”字。
“根據族譜的記載,我們是祝融氏的後人。”
“據傳,祝融乃上古火神。”雲平江對南笙說道,“雲家的女孩後腰處可能會有火焰形狀的雲紋胎記。”
怕南笙有壓力,他立刻加上了一句:“不過,雲家從來沒有女孩出現過雲紋胎記,所以,就算你沒有”也沒有關系,舅舅自然有辦法給你正名。
“我有。”
雲平江的話還沒有說話,南笙就接話道:“我後腰好像是有個胎記,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說的火焰狀雲紋。”
雲平江的臉色鄭重了起來,他看眼唐明麗,唐明麗會意,笑着站起來:“好孩子,你別急,走,我們去你的房間,舅媽看看你的胎記。”
這個時候,大家也沒有吃早飯的興致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南笙雖然回了雲家,但她在身份沒有被完完全全,一點疑問也沒有的證實之前,對這件事情還是有疙瘩的。
南笙的這個表現,讓原本就對她很有好感的雲家人更加喜歡她了。
雲家的條件擺在那裏,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南笙一樣一定要追根究底的。
願意錯有錯着的人多的是。
沒過多久,唐明麗和南笙就從二樓下來了。
她對雲平江點點頭:“和你給我看的族譜上記載的雲紋一模一樣!”
“南笙,就是雲家的孩子!”
“太好了!”唐望沒忍住喊了出來。
他可太喜歡南笙這個妹妹了。
一開始,他對南笙的喜歡當然是源于她是雲家的孩子。
但後來,南笙勇敢的反抗縣委會并反殺的飒爽,和在火車上對峙谷本的勇敢都讓他打心底裏佩服。
如今,南笙的身份板上釘釘,他沒忍住,直接歡呼出聲了。
“對,太好了!”雲平江也高興地說道,“走,咱不在家吃早飯了,舅舅請你去外頭吃。”
雲平江正想拉着南笙去外頭,被唐明麗阻止了:“行了,今天晚上咱們再出去吃,這會而天冷,別讓孩子餓着肚子去外頭,別到時候凍着了。”
“女孩子嬌貴,不能跟男孩似的糙養。”
“對,媳婦你說的對,南笙,等晚上的,舅舅請你吃飯。”
“待會兒,舅舅給你外公和另外兩個哥哥打電話,把你回家的好消息告訴他們。”
“好,謝謝舅舅。”
南笙也很高興身份被證實,不然,她心裏總是會忍不住懷疑。
“哎!”雲平江應得特別大聲。
“我呢?”唐明麗故意板起臉看着南笙,但眼裏的笑意和歡喜都要溢出來了。
“舅媽。”
“哎!”
“還有我,還有我!”唐望舉起手,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然後,他的腦袋又又被人推開了。
“長幼有序,邊去。”
雲嵩說完,也期待地看着南笙。
“三哥。”
“哎!妹妹!”
“四哥。”不等唐望抗議,南笙直接喊道。
“哎!”唐望應得比所有人都大聲。
這妹妹可是他找回來的!
一家人收拾好餐桌,其樂融融地吃了早飯。
期間,雲平江小心翼翼提出讓南笙改雲姓的事情。
不是他着急,不給孩子适應的時間。
好的,他着急。
有雲氏傳承印記的孩子,可不能被蔣家要走了。
關鍵是,他很喜歡南笙。
家裏的四個兒子長大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老父親的心态了,要不是怕吓到南笙,他都想讓南笙直接喊他爸呢。
他想着,南笙剛回來,他提這個是不是太着急了?
就算南笙一時間接受不了,不改雲姓也沒有關系,等以後一家人相處久了,感情深了,他可以再提。
就是吧,他得防着蔣家跟他搶孩子,傷腦筋。
至于說,讓他把南笙的存在告訴蔣家,別想了,那不可能的!
連雲挽月那裏,他都不會主動說起。
自己的孩子被人換了,丢了十八年都不知道,說個屁!
等什麽時候,她自己發現了再說吧。
在那之前,南笙肯定已經同意改姓雲了。
姓雲多好聽啊。
雲笙。
聽着就是很美的女孩子的名字。
蔣笙?
一點也不好聽!
雲平江在心裏碎碎念着,已經做好時不時提一次改姓的準備。
沒想到,南笙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答應了!
不用再想想嗎?
不是,不用再想了,落子無悔!
“改姓這事我親自去辦!”雲平江高興地搓搓手,說道。
然後,他期待地看着南笙。
南笙會意,上樓一趟,把機械廠開的,調戶籍的證明拿給了雲平江。
雲平江接過證明,一口幹了剩下的白粥,站起來說道:“我去軍營了,今天晚上,我早點回來,咱們一起去外頭吃飯。”
門關上後,傳來了雲平江哼歌的聲音,可見他心情有多好。
南笙見自己只是答應了改姓,雲平江就這麽高興,心裏也挺高興的。
其實,她不在乎南家人,不,确切的說,是恨着南家人的。
南這個姓氏,她早就不想要了。
但是,一直也沒有什麽契機,或者突然很想改成某個姓氏的心思,也就一直沒有去改。
現在,雲平江既然想讓她姓雲,那就姓雲好了。
雲笙,比南笙好聽很多呢。
以後,她就是雲笙了。
至于她生父蔣家那邊,雲笙根本沒有主動去認的意思。
把她換了的人是蔣行洲,換給蔣行瀚的,是他的親侄女。
萬一人家來一句:“都是蔣家的孩子,不要那麽計較。”
“你回來,是來進入這個家庭的,不是來破壞這個家庭的。”
“只要你大度一些,懂事一些,原諒了你二叔,一家人就能和和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以後,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你們相互扶持,相親相愛的,你二叔也會好好補償你,疼愛你,家和萬事興最重要!”
可去他的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雲笙覺得,她會把蔣家人全員拉入試藥的“舊友”名單的。
“雲笙妹妹,我去上班了,晚上我早點下班回來,咱們想想吃什麽菜,争取把我爸的私房錢榨幹。”雲嵩笑着說道。
“沒錯!咱們還可以打包帶回家當宵夜。”唐望跟着附和。
“三哥再見,路上注意安全。”雲笙點頭,笑着說道。
雲嵩高高興興上班去了,剛剛雲笙可沒有叮囑他爸路上小心,所以,妹妹比較喜歡他!
“雲笙,咱們也出門。”唐明麗站起來,利落的收拾起碗筷,“我們去友誼商店,那邊有很多新鮮的物件,看你喜歡什麽,咱們就買什麽。”
“咱們還得多買幾身換洗的衣服。”
“快放下,不用你收拾。”唐明麗見雲笙幫着拿碗筷,連忙接過來,笑着說道,“你去沙發上坐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出門。”
“你們都不用收拾,我來。”唐望接過碗筷直奔廚房,“我動作快,洗完了,我陪你們出去逛去,我給你們提東西。”
快速洗好碗,唐望出了廚房後說道:“你們等我一下,我去我朋友那邊借來車來,現在天冷,咱們不坐公交車。”
“不用,你三哥今天沒有開車,把車鑰匙給我了。”唐明麗說道。
“這麽冷,三哥去坐公交車不會有事吧?”唐望擔心地問道。
“他坐他同事的車去,放心吧。”
“三哥怎麽了?”雲笙問道。
其實她昨天就感覺出來了。
雲嵩說話做事都很利落,但是他走得很慢。
還有,他車開得也很慢。
唐明麗微微收斂了笑容,拍了拍雲笙的手,說道:“家裏的事情,我以後慢慢跟你說,你剛回家,咱們高高興興的,先不說那些事情。”
雲笙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這事她私下問唐望也行。
雲家這邊,一家三口人出發去了友誼商店。
蔣家那邊,蔣行洲把錢還了後,暫時出不了門,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出來。
秦畫錦覺得憋氣,卻又無可奈何。
誰讓蔣家現在做主的人是蔣行瀚呢?
之前,她大嫂私下跟她說起重查身份的事情,讓她覺得失了面子,從娘家回來的時候沒忍住跟蔣行洲抱怨了幾句。
早知道,她就聽大嫂的,當什麽事情也不知道了。
想到這裏,她眼珠一轉,就去找了蔣芷穗。
大房可只有這一個女兒。
“芷穗,你昨天不是說友誼商店裏有一塊表很好看嗎?”
“對啊。”
“走,二嬸帶你買去。”秦畫錦說道。
“真的嗎?”
“啊!”蔣芷穗歡呼道,“謝謝二嬸,我最愛二嬸了!”
“嘴真甜。”秦畫錦親昵地捏了捏蔣芷穗的鼻子。
“走吧。”
“好!”
蔣芷穗非常自然親昵地挽上秦畫錦的手臂,兩人有說有笑出了門。
雲挽月站在樓梯口,看着相攜離開的兩人,眯起了眼睛。
這兩人看起來比親母女還要親呢。
“看着這畫面心裏不舒服了吧?”蔣行瀚攬住雲挽月的肩膀,笑着勸道,“你跟自己的女兒置了這麽久的氣了,也夠了。”
“昨天女兒送給你的點心,甜吧?”
他沒有發現雲挽月聽到這話後有些意外的神情,還以一種奇怪的,從未有過的陌生眼神看着他。
蔣行瀚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道,“那點心很難買的,女兒排了很久的隊,很有心的。”
“是嗎?”雲挽月淡淡反問。
“當然了!”蔣行瀚雙手扶住雲挽月的肩膀,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挽月,就當是為了我,你原諒芷穗好不好?”
雲挽月不說話。
怎麽原諒?
雲嵩從小天賦出衆,是所有人都看好的軍王苗子。
他自己也從小立志參軍,小小年紀,不畏寒暑,各種訓練從不間斷。
她是雲嵩的親姑姑,看過他為了自己夢想拼搏的樣子,看過他為了自己多長高一些,多長一歲,離夢想更近時欣喜若狂的樣子。
她更看過雲嵩為了以後拿槍能手穩,蹲馬步,兩手夾着紙一動不動的堅持,到最後,渾身酸疼,走不了路,拿不起筷子的模樣。
更別說,他因為訓練渾身的大小傷口。
結果呢,就因為蔣芷穗的虛榮心毀了!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年她趕到軍總院聽到醫生宣布雲嵩可能救不回來時的虛脫,無力,驚恐和,震怒!
她毫不猶豫,用盡自己的力氣一巴掌扇在了蔣芷穗的臉上!
她怎麽敢的?
對她那麽好的哥哥,她是怎麽下得了手的?
那樣一個冰寒刺骨的,哈氣就能結冰的冬天!
就因為別人的哥哥願意下冰河給妹妹撈魚,雲嵩怕極寒情況,又沒有準備充分的情況下下水,會傷到經脈,影響以後專業動作的精準性,沒有答應。
但他也答應了,等天氣略回暖一些,他做足熱身運動,再喊幾個哥哥過來的時候,他會下水給她撈魚的,就當是特殊訓練了。
蔣芷穗倒是好,明面上答應得好好的,卻故意把帽子扔到冰面上讓雲嵩去撿。
雲嵩哪裏會防備從小疼到大的妹妹?
邊嘴裏取笑她小迷糊,邊毫不猶豫往冰上走。
可蔣芷穗做了什麽?她故意把帽子往別人冰釣過的,剛結出薄冰的地方扔,還撿大石頭扔過去把冰面砸破了!
一次不夠,還砸了很多次!
對待仇人也就這樣了吧!
雲嵩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裏。
最糟糕的是,他抽筋了!
那個時候,蔣芷穗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這種時候不大聲呼救,竟然還在岸邊拍手喊着,讓雲嵩給他抓魚!
她需要的不是別人給她抓魚,而是別人倒扣她的腦袋,把她腦袋裏的屎倒出來!
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雲挽月還是無法對蔣芷穗産生母愛?
除了她認為的,自己的情感認知出現了問題外,就是蔣芷穗這麽多年過去,從來沒有真正意識到,她做錯了。
跟出事之前,她隔三差五去雲家報到不同,現在的她已經很少去雲家了。
但雲挽月知道,她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她去雲家已經享受不到衆星捧月的重視了。
可她也不想想,她毀了一個青年健康的身體和從小到大的夢想!
“我去上班了。”雲挽月掙開蔣行瀚,淡淡說道。
蔣行瀚看着冷淡離開的雲挽月眼神漸漸深了起來。
自從雲嵩出事後,雲挽月對他的态度就漸漸變了。
他不能再放任了,得做點什麽挽回了。
友誼商店,趁着唐明麗去結賬的功夫,雲笙逮着唐望問雲嵩的事情。
“所以,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雲笙難以置信地問道。
雲家是包子精轉世的嗎?
雲嵩差點沒了诶!
唐望無奈地說道:“我們倒是不想算,但雲嵩恢複的希望在蔣老爺子手上。”
雲笙:?
其實,唐望的話不準确。
準确來說,當年事情鬧大後,住在幹休所的雲老爺子雲守義提着槍就闖進了蔣老爺子蔣正開的房間,拿槍指着對方的腦袋說“子不教父之過”,孫女沒教好,他也有責任,差點把人給崩了。
最後,是被其他老爺子合力攔下的。
蔣正開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自然第一時間賠禮道歉,并且承諾,一定能救回雲嵩。
他能說出這麽肯定的話,是因為他的一個生死兄弟醫術非常厲害。
“就是蔣老爺子找來了樊大夫,救活了三哥。”
“他還用針灸術把三哥身體裏的寒氣逼到了腿上,能讓他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說到這裏,唐望的聲音低了下去:“可惜,三哥再也不能如願參軍了,他的身體根本不能再受凍。”
別說參軍了,雲嵩連跑跳的動作都很難完成。
但樊護真的是個非常厲害的大夫,雲嵩的身體只要不持續受寒氣侵襲,動作不要太快,幅度不要太大,日常生活一點問題也有,
雲嵩大面上恢複後,也沒有表現出沮喪,只說自己可以換一條路走。
等他考上機關,雲家幾個兄弟就拿出了從小到大的積蓄,又問幾個長輩拆借了一些,合力買了一輛從部隊淘汰的吉普車。
為的就是雲嵩上下班的時候能不吹風受寒。
當然,一開始,雲嵩上班的時候,每天都有人坐在副駕駛室裏陪着,生怕他的腿不适應開車。
這樣小心翼翼地日子過了很久,直到一再确定雲嵩開車沒問題,才放他一個人行動。
“樊大夫說,他會想辦法把三哥完全治好,我們都等着這個奇跡的發生。”
因為這個,大家最多不搭理蔣芷穗,一直沒有對她出過手。
“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三年了吧?”雲笙問道。
“是啊。”
“那個樊大夫後來有沒有過來給三哥看過?”
唐望搖頭:“沒有。”
雲守義隔幾天就會問蔣正開樊護的事情,但蔣正開說樊護正在閉關找根治雲嵩的法子。
他們總不能再用槍頂着蔣正開,逼着他讓樊護現身吧?
得罪了樊護,雲嵩的身體怎麽辦?
“所以,現在是投鼠忌器了。”雲笙總結。
唐望點頭,沒有否認。
蔣芷穗作為雲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小時候在雲家橫行霸道,什麽好東西都要歸她不說,還愛惡作劇捉弄他們,撕他們作業本,把他們心愛的玩具故意弄壞。
她還會故意告黑狀,說他們欺負她,讓他爸拿皮帶抽他們。
這些,他們都可以不計較。
但雲嵩的事情,他們不能原諒,永遠不能。
就算雲嵩徹底恢複了,那也只是蔣家人将功補過罷了。
所有的情分都回不到過去了。
別看雲平江面上還是表現得非常疼愛蔣芷穗,但也只是面上罷了。
雲嵩出事後的這三年,蔣芷穗可是連一顆米都沒有從雲家得到過。
真的心疼人,可不是靠嘴說的!
雲平江開着車繞路去了派出所戶籍處。
這會兒,他就急着去給雲笙辦理改名入戶了呢。
成功把雲笙的名字添進自家的戶口簿後,雲平江終于心安了。
這一心安,就開始盤算起了雲笙的未來。
他很早就收到了一些消息。
比如,一直刮得很猛的妖風已經漸漸後繼無力。
從前,他們或主動或被動上交的不動産和一些能追根溯源的珍稀物件都可能會歸還。
這之前,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留什麽東西給蔣芷穗。
現在,他邊開車往軍總區,邊在心裏盤算雲家從前哪處房産離家屬院最近的,給雲笙。
不算什麽嫁妝,就是直接給她,她家裏住煩了,可以換着住。
另外,其他的地段好的四合院也得給雲笙留一套。
這種房子保值,雲笙自己住或者将來錢不湊手賣掉都可以。
另外,以後她要是想找工作了,得在她上班的附近也給她弄一套房。
這麽一想,雲家房子多,還挺好的。
哦,對了,還得裝修好,不能讓孩子操心。
這麽盤算着,雲平江就滿臉都是老父親的笑容。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
就是三年前雲嵩的事情沒有發生的時候,雲平江雖然非常疼愛唯一的外甥女,但他從來只是當成妹妹的孩子來疼愛,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需要像個父親那樣為蔣芷穗籌謀。
但現在,他就想把自己有的,最好的東西都給雲笙。
到了辦公室,他給幹休所的雲老爺子打了個電話。
“平江啊,我盯着蔣老頭呢,他說樊大夫那邊應該是有些眉目了,咱們再等等啊。”雲守義以為雲平江又是來問樊護的消息的,連忙說道。
“爸,這件事情勞您費心了。”雲平江說道。
“我自己的孫子,費心是應該的。”
“行了,就這樣。”
“等等,爸,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雲平江連忙說道。
“什麽好消息?”雲守義問道,“你們找到其他的醫術超群的大夫了?”
“不是,是我們雲家的姑娘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雲守義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嘆了口氣:“芷穗那個孩子,能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處也是好事。”
“原諒了就原諒了吧。”
“不過,孩子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兄妹幾個的感情回不到過去是正常的,你不要勉強幾個孩子。”
他以為雲平江說的“回來”是蔣芷穗鄭重道歉,雲家重新接納她的意思。
“爸,我說的不是蔣芷穗。”雲平江聽雲守義把話說完後,才接話。
雲守義:……
“那你倒是有屁快放啊,老子一籮筐話都倒完了,你才說!”
雲平江笑出了聲,他爹就是這個急脾氣。
“蔣芷穗跟雲家沒有關系。”雲平江先放了個雷。
然後,在他老爹吼他前,他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所以,你剛剛去把雲笙的名字加到雲家了?”雲守義問道,“沒跟蔣家提起?也沒跟你妹妹說?”
“呃……”雲平江剛剛說的太嗨了,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他迫不及待給雲笙上戶口的事情。
聽了雲守義的話後,他就有些心虛和支吾。
“你小子!”雲守義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幹得好!”
“爸?”
“蔣家人自己不要的孩子,咱家先找到的,就得歸咱們家。”
“晚上是接風宴是吧?我現在就回去!”
“爸,現在天冷……”
“啪!”電話挂了,雲守義才不聽他的念念叨叨呢,忒煩人!
“喂?爸?”雲平江有些哭笑不得地挂了電話。
然後,他又興致勃勃的往京城軍區軍營打電話,一點也不嫌煩的,絮絮叨叨又把雲笙的事情給兩個兒子說了一遍。
雲棣和雲焯都表示,晚上會回家來,一起給雲笙接風。
還在友誼商店跟唐望讨論雲嵩的事情的雲笙可不知道,給她接風洗塵的人又多了幾個。
“那你們就沒有想過給蔣芷穗套個麻袋,打她一頓出氣什麽的嗎?”雲笙不解地問道。
自從她用巨力制住何金桂把甜粥給人灌下去,又用巨力反殺魯三和縣委會那幫人後,她就發現了以暴制暴的樂趣。
這回,她就直接給出了最有效的出氣建議。
唐望:……那什麽,打女孩子啊?
雲笙:……要不?我來?
“你們倆聊什麽呢?”唐明麗付好衣服的錢,看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兩人,笑着問道。
“沒有沒有,四哥跟我說京城好玩的地方,說有機會帶我去呢。”雲笙拐拐唐望,“是吧,四哥?”
“對,就是這樣,我反正休年假呢,到時候,我帶雲笙出去玩。”唐望忙附和。
“行行行,到時候,我給你們批經費,保證讓你們玩個痛快。”唐明麗笑着說道。
“謝謝舅媽!”
“謝謝媽!”
“不用謝,走,咱們去手表專櫃看看,我剛剛聽櫃臺的人說那邊有支手表特別好看。”
一行三人轉戰手表專櫃。
“二嬸,咱們快一點,別讓人把手表給買走了。”
“放心吧,你不是說那手表很貴嗎?不會有人買的。”秦畫錦不緊不慢地說道。
被人買走了才好呢,到時候,她挑個一般的買下來送給蔣芷穗,既得了她的好感,還能把錢給省下來。
這麽多年,她在蔣芷穗身上可沒少花錢。
真的是她錢多到沒處花嗎?
她給自己花,給自己兒子花,它不香嗎?
當然不是!
她還不是想通過蔣芷穗拿捏大房,趁機提點意見,撈些好處?
不過,最近這招的作用好像越來越少了。
這個倒沒事,把蔣芷穗的心收攏,讓她親近二房,對他們來說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将來蔣芷穗嫁了個好人家,他們照樣能受益。
這麽一想,秦畫錦就加快了腳步。
“芷穗,買了手表後,你還想要什麽?”秦畫錦大方地說道,“到時候,二嬸一起給你買了。”
“謝謝二嬸!”
“不用謝,二嬸願意給你花錢,看到你高興,二嬸也高興。”秦畫錦拍拍蔣芷穗的手,說道。
“二嬸你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二嬸。”蔣芷穗熟練地撒嬌。
“咦,那是不是你舅媽?”秦畫錦示意蔣芷穗往手表櫃臺看去。
“真的是呢。”
“舅媽,你怎麽在這裏啊?”蔣芷穗過去打招呼。
她見唐明麗手上拿着的正好是自己說的那款手表,立刻說道:“舅媽,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款手表的啊?”
說完,她還伸出手,示意唐明麗給她帶上試試。
雲笙朝蔣芷穗看過去。
蔣芷穗長得嬌俏,臉色紅潤,神色驕矜,一看就是被養的很好的女孩子。
不過,這人的眼神好像不怎麽好啊。
她跟唐望這麽大只站在唐明麗的旁邊,蔣芷穗都沒有看見嗎?
她就算了,唐望呢?
她看向唐望,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想法:都這樣了,你還下不去手打一頓?
唐望:……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