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周沉比以前瘦了不少,鼻梁高挺,眼窩深遂,蒼白皮膚隐隐透着青灰,整個人有種頹喪與病态的美。
同桌幾個小演員都扒着周沉敬酒,眼睛從周沉的臉掃到腰,努力找着話題,生怕丢掉這支高質量錢包。
方暢那雙狐貍眼在一旁忽閃忽閃,眨巴得快瞎了,也沒盼來賀執動身。
賀執窩在原地,體溫偏高令他眼前發暈,更加覺得自己像只穿了孔雀外衣的鹌鹑,又恰好擺在識貨的人面前,有幾斤幾兩,打得什麽算盤都被扒的一幹二淨。
別說周沉現在能不能聞見他的費洛蒙,就是真的聞見了,對着看了那麽好幾年,也該膩了。
賀執覺得周沉沒抄起花瓶砸在他腦袋上,就算是人有教養。
他握着口袋裏的棕色小瓶,在方暢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裏說了句“抱歉”,逃跑一樣走出包間。
打周沉那句“好久不見”出口,賀執就知道,他拿不下柏雲陽這個角色。
沒吃過的才叫珍馐,雖然他和周沉當初也沒進行到上床那一步,但他到底是個什麽樣,周沉再清楚不過。
身上暧昧的暖熱在過道裏慢慢冷卻,變為生理上的躁動。賀執撐着洗手臺的池子,拿出藥瓶。
這瓶子是上車時方暢塞過來的,半透明的瓶子裏稀稀落落散落着幾顆藥片,吝啬得很。
擰開瓶口的指頭不太聽使喚,賀執皺着眉,嘆了口氣。
劉明德為了能一舉賣出他這件珍貴的商品,昨晚開始就催着方暢來查崗。他現在就是堵塞的水源,飽脹而躁動。
賀執擰開水龍頭,水流從額頭沖向鎖骨,流向胸腔,冰冷觸感帶回了幾分神智。
“在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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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藥瓶因突然松開的手掉落在地。
賀執被吓了一跳,随即被周沉抓住被水浸濕的肩膀,一把扳過身來。
周沉的視線掃過藥瓶,彎身撿起,視線停留在淌着水,略顯狼狽的臉上:“阻斷藥?”
“還我。”賀執抹了把臉,努力保持鎮定和周沉交談。他今天可能犯太歲,或者說,犯周沉,反正怎麽都是倒黴。
包間裏各種氣味混雜,他藏匿其中,倒也算不上尴尬。彌散開的信息素指不定還能為哪個小演員推波助瀾一把。而在獨立空間裏和周沉面對面,賀執覺得他現在可能就差把“我是來泡你的”六個字寫在臉上了。
賀執臉上泛着詭異的紅,水打濕了幾縷頭發,半彎着腰故作鎮定的模樣讓周沉捏了捏藥瓶,轉手丢在垃圾桶裏。
“你幹什麽?”賀執伸出手去撈,半路就被堵住。卡在水池與周沉之間,後腰頂着冰涼的瓷制洗手池,酸痛感立刻傳來。
“想要柏雲陽?”
“不想。”賀執伸手推周沉,不用想就知道是劉明德漏出來的,指不定還暗示了周沉為了拿到這個角色,他能付出點什麽。
賀執手掌微微用了點力,被周沉毫不猶豫地壓了回來。周沉的體溫好像比常人要低一些,手掌摩挲賀執脖頸的皮膚。
賀執沒感受到一丁點暧昧,他覺得周沉像條蛇,盤踞了五年,回來複仇的毒蛇。
“猜猜劉明德和我說了什麽?”周沉拇指卡進右側脖頸,阻滞呼吸,在壓迫感降臨的同時輕飄飄地詢問賀執。
賀執輕咳出聲,被迫張着嘴呼吸。他并不懷疑周沉下一秒就可能把自己掐死在水池裏。
賀執:“我沒那個意思,別聽他瞎說。”
“不太有說服力。”周沉瞥了一眼垃圾桶裏的抑制劑,“為什麽想要柏雲陽?”
賀執偏過頭,周沉離得太近了,在費洛蒙的影響下壓迫感和質問都像帶着情趣的挑逗。
“現在不想要了。”賀執掰開周沉陷進脖頸的拇指,拉開兩人的距離,“你當今天沒見過我就行,以後我繞着你走,能讓我離開了嗎?周導。”
雖然行為上具有侵略性,但賀執感觸到的身體是微涼的。在這樣濃厚的費洛蒙氣息裏,周沉連一點正常的生理反應都沒有,可見這位舊情人對自己的印象不會太好。
賀執對此無可奈何,畢竟當初把人晾了半年,又逼着周沉出國的人是他自己。現在這種境地賀執只能稱之為咎由自取。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別再糾纏來糾纏去。周沉要是真的恨他,給他使絆子,賀執也認了。
周沉撐着鏡子,将賀執鎖在中間。攀附在脖頸的手掌轉向腰腹。
削瘦的身材突顯出肌肉紋理,青色血管在皮膚下若隐若現。
賀執意識到周沉不太對勁,也許是信息素模糊了厭惡與喜歡的情緒,這種偏執與沉默賀執從來沒見過。
對危險的本能恐懼讓他彎下腰狠狠推了一把周沉,趁着對方未站穩時逃出洗手間。
賀執不敢再回包間,一路打車躲回自己的小公寓。
方暢的名字在屏幕上滞留,手機不甘地震動,最終也沒被接起。
賀執沒心情管劉明德是不是丢了面子,也沒心情在意方暢這個拉皮條的名聲會不會受損。
在賀執複雜多樣的回憶裏,唯一打上負分的就是和周沉的關系。
信息素賜予賀執被喜愛的特權,費洛蒙腺體發作時,受困擾的只有那些被吸引,難以抗拒卻無法得到的追求者。阻斷藥只是賀執對他人的施舍,而不是自己的保護傘。
賀執的交往對象被圈定在和他擁有同等地位,互相知根知底,只是玩玩,滿足興趣的富家子弟裏。彼此關系僅限于吃飯,約會,和線上聊天。對于想上床的,想進一步發展的,或者專情的,賀執從來不碰。
周沉是那個意外。
遇到周沉是在俊深的新劇組,周沉扛着攝像機,穿着最簡潔的米白色襯衫和短褲,頭發因為礙事微微撩上去,滿溢着青春的活力。
周沉不滿足賀執名單裏的任何一項要求,但在周沉拿着兩盤老式磁帶找到他,問“你願意出現在我的畢設裏嗎”的時候,賀執還是心動了。
他把通訊錄裏的“候選人”都删了,幼稚鬼一樣發了條朋友圈,把周沉的影子印在陽光底下,配了兩個字——“我的”。
可惜的是,畢設最終差兩個片段,那條文藝得不行的朋友圈也被删掉了。
和周沉的感情在一年內爆發式地升溫,然後就是争吵,最後跌落谷底,斷得幹幹淨淨。
原因簡單至極,賀執守不住心。
賀執承認原因在自己,從他去碰周沉的那一瞬間,他就錯得離譜。但好笑的是,除了周沉,賀執沒談過戀愛。在感受過專情的安全感與幸福感後,大人過家家的游戲就變得極其無趣。
貪心是病,但是賀執治不好。
賀執用手背蓋着眼睛,自言自語:“你真活該。”
作者有話說:
小賀這個病的代稱會在信息素和費洛蒙兩個詞之間徘徊,其實都是指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