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欣承霈澤(五)

第25章 欣承霈澤(五)

“陸潮,學校有沒有人煙稀少的地方?最好是大家都不願意踏足的地方。”

晚飯郁霈跟陳津一起吃, 回到寝室的時候幾個人在激情澎湃地打游戲,聽聲音有些像是那天打過的槍戰。

郁霈腳步停了一瞬,隔了一會才又往裏走。

他也沒說什麽, 拿起衣服進了衛生間,這才開始思量,他要直播就需要一個安靜沒有人打擾同時也不會打擾別人的地方, 寝室恐怕不太妥當。

練功房好一些,但難保會有其他人。

上次他路過的那個廢棄展覽館地處偏僻,但又沒有路燈,他直播的時間定在晚上八點到十一點之間,沒有燈恐怕也不行。

郁霈擦着頭發出來,見他們都不打游戲了有些奇怪, 以往徐骁都是要打到熄燈的今天居然結束這麽早。

不過也好, 他實在不想聽見槍聲了。

郁霈給自己倒了杯開水, 順便往裏丢了幾顆胖大海。

“陸潮, 學校有沒有人煙稀少的地方?最好是大家都不願意踏足的地方。”

陸潮指尖一頓, “有, 怎麽?”

郁霈頓時心安,“你明天有空麽?方不方便帶我去?晚上八點左右,七點也可以, 最好是天黑以後。”

陸潮盯着他懇切又認真的眼神,晚上八點帶他去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 還要天黑以後, 他想幹嘛?

徐骁聽見聲音,一探頭:“什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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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潮按住他腦袋往回一擰, “沒你的事。”接着又看向郁霈:“可以是可以, 拿什麽跟我換?”

郁霈想到他那個所謂的“不便宜的出場費”, 稍微算了算自己的餘額,說:“我請你喝薄荷氣泡水?”

陸潮其實以前也沒多喜歡喝這玩意,但最近就覺得味道還不錯,“行,明天我最後一節課七點半結束,你帶着氣泡水來教室找我,多加點冰塊兒。”

郁霈有求于人,只好壓下身段:“……行。”

周日郁霈沒課,練完功中午吃飯的時候陳津教他怎麽刷小視頻,順便複習一下打字,倆人面對面用微信聊了好半天。

趙誠那邊動作極快,已經幫他注冊好賬號弄完所有前期工作,只等他開播了。

郁霈十分生疏地打下一個“好”字,發送。

陳津說:“對了,小視頻網站我給你注冊好賬號了,順便幫你弄了一下好友關注,你看一下餅幹打孔員就是我。”

兩人頭對頭玩了一下午手機,郁霈對手機這個東西再次刷新認知,興味十足地下載了十幾個app,等他再回過神的時候天都黑了。

郁霈連忙點了杯氣泡水往外走,陳津迷惑地追上,“郁霈你着急忙慌的上哪兒去啊?”

-

教授準時下課,陸潮坐在椅子上沒動。

徐斯沐奇怪地看這位頂級學霸一眼:“咋不走啊?還想上課吶?”

陸潮笑而不語。

“裝什麽深沉,快說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徐斯沐連連追問,被徐骁一把拖走,“小孩子不要問,很可怕。”

陸潮坐在教室裏等了二十分鐘,從一開始的淡定目送同學離去到心焦氣躁再到頻頻看表,從再給他五分鐘到十分鐘,腦子裏的原則線已經一退再退。

足足等到八點半,陸潮起身把教室燈一關。

郁霈根本沒來。

他壓着一身戾氣下樓,出息了,敢耍他了。

郁霈拿到那杯氣泡水剛出門手機就響了,又是個陌生電話。

從陸潮開始,他實在是被電話搞得精神緊張,每一次都沒什麽好事。

這次又不知道是什麽,他接起來,一個還沒過變聲期的小孩劈頭一句“哥”把他喊蒙了。

電話兩端沉默三秒,郁霈試探性叫他:“弟弟?”

再次安靜。

叫錯了?

郁霈有些吃不準,捏着冰涼的杯子問他:“你找我有事?”

“我在派出所。”

郁霈心下一沉,飛速在腦子裏整合了一下消息,有個陌生小孩叫他哥,還說自己在派出所,這意思是等着自己去撈人啊。

“你父母呢?”

小孩再次安靜,隔了幾秒說:“我離家出走的,他們不知道我在哪兒,我把人打傷了,警察叔叔說要家長來。”

郁霈這下明白了,犯了錯不敢找父母找相對比較好應付的哥哥,也算人之常情,他雖然不是真的“哥”,但占了別人身體就為他承擔一點責任吧。

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小朋友在派出所待着,只好嘆了口氣,把那杯冰涼的氣泡水交給追上來的陳津,擺擺手示意送他喝了。

“你把地址告訴我,我盡快到。”

郁霈趕到派出所的時候忙裏偷閑打量了兩眼,和過去相比整潔許多,院子裏停着警車,有幾個穿着制服的民警來來去去。

手機響了一聲。

他有些頭疼,怎麽還沒完了。

那頭的嗓音帶着點兒輕嘲與涼薄,摻雜幾分低笑極緩慢地碾進耳裏:“小公主,我的氣泡水你是去長白山天池裏親自挖冰塊了嗎?”

郁霈聽是他,不覺放松了情緒:“……我在派出所,一會兒給你帶回去。”

陸潮嗓音一沉,厲聲質問:“再說一遍你在哪兒?”

郁霈說:“我有點事,回頭再說。”

他着急進去撈人,但陸潮像是不打算放過他,語氣低沉而嚴肅地問他在哪兒,“哪個區的?你跟人打架了?”

郁霈聲線微冷:“別鬧,我很快就回去。”

郁霈挂掉電話,進大廳随便拉住一個女警詢問:“敢問是否有一個男孩兒打架進來?聽聲音大概十二三歲。”

女警上下一瞥見他簪挽長發愣了一秒,她剛從外面回來不了解情況,拉住另一個經過的男警察,“有沒有小孩兒打架鬥毆進來的?”

“有,剛帶進去一會,有三個。”

女警回頭問郁霈:“你找哪一個?”

郁霈說:“姓郁,我是他哥哥。”

“你先等着。”

郁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大致了解了來龍去脈,小孩叫郁頌安,離家出走到了附近,走路碰撞本是個小事,但他說話也沒太客氣,一來二去發生口角就這麽打起來了。

三人都動了手但都沒多嚴重,另外兩個還是個派出所熟人,民警了解情況之後也希望大事化小所以盡力調解,争取互相道個歉了事。

郁霈松了口氣,但他不太熟悉這個時代的流程,只好又問:“我能見見他麽?”

“暫時還不行,你先來跟我辦手續,處理完他就能走了。”民警朝他招了招手,邊走邊說:“他這個年紀的小孩正是叛逆的時候,你回去告訴你們父母要好好管教,多注意小孩兒的心理情況,等闖了大禍就晚了。”

郁霈辦完手續又等了一會,一個少年從裏頭走出來,見到他的第一眼仿佛沒認出來。

女警見慣了這種情況,拍了拍他腦袋:“怎麽?不敢面對你哥哥了?”

郁霈本來以為是個刺兒頭,即便不是也高低也得叛逆出格染個頭,沒想到看起來清秀乖巧,文文靜靜。

“你們可以走了。”

郁霈把人領出門,打量了他一會問他:“你為什麽離家出走?”

郁頌安吸了吸鼻子,“你真是我哥?”

郁霈:“……不然呢?”

“你變好看了。”

郁霈窒了一秒,再次問:“你為什麽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你父母會擔心你。”

郁頌安悶頭不語,他和郁霈其實不算親近,明明是親兄弟卻疏遠得活像陌生人。

郁霈不常回家就算回去看他的眼神也都帶着冷淡和厭惡,他平時也挺怕這個哥哥。

這次要不是警察非要聯系家人,他也不會找到郁霈,其實打電話的時候他也沒抱希望郁霈真的會來。

“他們才不會擔心我。”郁頌安悶悶道:“他們根本不是喜歡我這個人。”

郁霈微怔,不待他想出個所以然,耳邊就響起一道熟悉嗓音。

“安安!”

郁頌安肩背一抽,下意識繃緊了身子,然後低低垂下了眼,等人跑到跟前了才低眉順眼地喊了聲“媽媽”。

頌錦穿着優雅得體,頭發絲毫沒有因為匆忙跑來而有任何淩亂。

她一把抓着郁頌安左右檢查,眼角眉梢全是焦急:“你鼻子的傷是怎麽回事?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打架?不是告訴我學校有競賽要報名嗎?”

郁頌安垂眼不語。

頌錦确認他沒有其他的傷這才放心,總算看到旁邊站的郁霈,描畫精致的柳葉眉一皺,“你怎麽在這兒?”

郁霈說:“他給我打電話,讓……”

“你帶他打架?”頌錦把郁頌安往身後一拉,死死地盯着郁霈,那眼神簡直要把他戳出個窟窿,“你自己混賬還不夠你還要帶壞安安?”

郁霈看着她極力壓制脾氣但還是有些失态的樣子,忍了忍脾氣,盡量冷靜地解釋:“他出了事,給我打電話來撈他,我剛到,他打架與我無關,你應該問的是他不是我。”

頌錦眸光如刀,“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冤枉你了?安安一直很乖從來不跟人打架,他和你也不親近,為什麽第一時間找你?”

郁霈眉梢動了動,實在是不想和她在這兒争論。

“既然你來了,那就把他接回家吧,我還有事先回學校了。”郁霈望了望天色,估摸着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他不僅放了陸潮鴿子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把電話挂了,估計氣得不輕。

郁霈嘆了口氣轉身欲走,被頌錦一把抓住手腕一耳光劈上右頰,“當年我就不應該把你帶回來,早知道你是現在這樣還不如就留你在宛平!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那天在……”

陸潮下車,看到的便是這個場景,關車門的動作震山響。

司機哀嚎一聲:“小夥子輕點兒啊!我今天剛提的新車,你別給我車門摔掉漆了!”

陸潮:“……對不住對不住,一會給你五星好評。”

“喲,還挺上道。”司機滿意離去。

耳光并未落在臉上,郁霈反應極快地擋住攻勢,推着她的手腕把力氣卸了,同時僅有的一點兒耐性也消磨得一幹二淨。

郁霈看着那只養尊處優的手,驀地想起當年那只枯瘦的大掌。

派出所門口燈光冷白,他盯着頌錦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地把民警的話轉述:“十二三歲的小孩最需要的是父母的關心和照顧,多關注他的心理健康,別等他釀成大禍。”

頌錦一怔,沒想到他能說出這種話,頓時心血上湧。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郁霈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語氣鋒利毫不留情:“他會打架,您要做的是反思自己是否不夠認真,是否失職,為什麽自己教出來的孩子會打架,不是麽?”

他說話聲音不大,甚至稱得上清淺,甚至連眼神也看不出憤怒,但卻字字如刀,戳得她啞口無言,呼吸急促。

頌錦怔了怔,不禁從心底飄出幾分陌生感。

她見慣位高權重的人,也沒少和他們打交道,但頭一回從郁霈身上看到那種自上而下的冰冷凝視。

郁霈說完,朝她略微颔首:“告辭。”

頌錦再次發懵,他在劈頭蓋臉訓斥完自己之後居然還能這麽淡然地說出一句“告辭”?他到底知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

作者有話說:

陸潮:我一定得給他個厲害瞧瞧,讓他知道耍我的人是什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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