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欣承霈澤(十)
第30章 欣承霈澤(十)
陸潮覺得郁霈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辦法摘下來。
附近有家藥店, 郁霈徑直往中藥區走。
陸潮聽了半天,等藥師包好付完錢了順手拿過來,輕嗅了嗅頓時皺起鼻子:“你買這些玩意幹什麽?”
郁霈也不知聽見沒有, 到西藥區跟藥師描述了一下陸潮的傷,取完藥走到供人休息的桌邊低頭拆藥盒。
“手給我。”
陸潮垂眸看着郁霈斂眉認真給他上藥的樣子,尖削的下巴半壓在領口, 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但說話氣質卻有一種老成古舊的做派,活像是個老學究。
生活拮據卻又不占人便宜,父母偏袒也依舊把自己養了這麽大,陸潮想着想着,心裏忽然有點兒不是滋味。
他不是個驕奢富二代, 但不可否認确實生在了羅馬, 很難想如果是嚴致玉來養郁霈, 會把他養得有多好, 估計會是個驕矜清冷的天之驕子。
“一會你要回學校嗎?”郁霈問。
陸潮:“怎麽?”
郁霈說:“我一會要去見梁鐘, 你回去的話我想麻煩你把我的藥帶回去。”
陸潮拎起藥擡腳走了, 話裏隐隐含着一絲嘲諷:“他有什麽好見的,一看就不安好心,也就能騙騙你這種涉世不深的小公主。”
郁霈跟上去, 發覺他好像對梁鐘有些敵意,“你不喜歡梁鐘?”
“怎麽?你喜歡?”
郁霈一時也不好回答, 只能繞過這個話題:“你不是和徐骁出來玩麽?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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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打算攆我走了?”陸潮輕嗤一聲, 嫌棄道:“他約了個網友見面,慫得找我壯膽, 一碰頭就嫌爸爸礙事, 不孝子。”
郁霈驚訝:“真的?是什麽樣的女孩子?”
“沒仔細看。”陸潮說完, 擡手往他頭上一壓,“問你呢,是不是打算攆我走?你跟那姓梁的說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你別老是動手動腳。”郁霈撥開他的手,無奈說:“我要去看演出,你去不合适,況且你也沒有票,總不能在門口等我。”
陸潮收回手,牙酸地在心裏“啧”了聲,合着他今天特地出來還特地換了根新簪子,就是為了跟那姓梁的去看個演出?
朝秦暮楚。
他才跟自己告白,這才倆月多就移情別戀了?那姓梁的有什麽好的?有他有錢?有他帥?
開什麽玩笑。
梁鐘來得早,在劇場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他今天特地穿了件整潔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看起來幹淨清爽。
郁霈掐點兒到,他一揚頭笑意頓時僵在臉上。
陸潮怎麽也來了?
郁霈走近輕笑了下:“抱歉,臨時有事來晚了。”
“不晚不晚,是我來早了。”梁鐘笑了下,繼而看向一旁的陸潮意有所指:“陸同學,好巧啊,你也來看演出嗎?”
陸潮斜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不巧啊,我出來找他給我包手,為了救他受的傷,他總得為我負責。”
梁鐘噎了噎,但面上仍舊保持笑意,“演出還有一會才能開始,我們不急,讓郁霈先給你包手吧,不過他可能也不太專業,附近也有醫院,不如……”
“挺專業的啊。”陸潮朝他伸出手,晃了下,“蝴蝶結紮得也挺少女。”
梁鐘眸色再次僵了僵,臉上笑意有些挂不住了,陸潮這人流氓又混蛋,跟他玩心眼兒還是講不要臉都沒人是他對手,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掉進坑裏,摔得灰頭土臉。
于是忽略他直接看向郁霈笑說:“我還是第一次來看這種演出,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注意事項,一會兒還得麻煩提醒我。”
郁霈略一蹙眉:“你也要一起?”
梁鐘笑了下:“是啊,這張票我挂出去很久都沒有人買,可能京劇還是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熱門吧,為了避免浪費我還是來看了,你不介意吧?”
他話語陳懇,看起來真讓人挑不出半點兒毛病,況且票是他的,怎麽處置是他的自由。
郁霈也只好說:“不介意。”
梁鐘摸了摸鼻子,側頭看了眼正跟人說話的陸潮,收回視線說:“我上次給你寫的那篇文章點擊量不錯,這次我想再寫一篇關于京劇的文章,正好也取取經。”
“這張票原本售價688,給你個友情價288就可以了,其他的就當做你給我當老師的學費。”梁鐘從口袋裏拿出票,遞出來。
郁霈看着票,剛一伸手就被握住了。
陸潮從他手上抽走票,指尖一轉遞給梁鐘,“他有了。”
梁鐘眉尖一蹙,卻沒伸手去接,隔了會才笑說:“陸同學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就算霸道也不能不讓別人去看演出,你救他弄傷手,總不能一天到晚霸占他。”
陸潮比他高出一些,居高臨下地瞥了眼,“你在聯想什麽?”
梁鐘一窒,“那你不讓他拿我的票是什麽意思?”
“我不是說了麽,他有了。”陸潮眼角眉梢全是輕嘲,略微擡腳走向梁鐘,靠近他耳邊壓低聲音說:“我确實霸道,我為他弄傷手,就是要一天到晚霸占他。”
梁鐘指尖一緊,低聲反嗆:“你憑什麽?”
陸潮低聲一笑:“憑他喜歡我啊。”
梁鐘啞口無言,陸潮直起身在梁鐘肩上拍了拍,笑意盈盈道:“梁同學,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他真不需要。”
“陸潮,你……”郁霈才一開口,懷裏就落進兩張票,不由得驚了,“你哪兒來的?”
陸潮唇角微勾,笑了聲:“買的。”
郁霈更驚訝了,這場演出一票難求,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提出跟梁鐘買,陸潮對京劇沒興趣他是知道的,不可能提前去搶。
陸潮看他一臉茫然,朝他勾勾手指。
郁霈湊近過去。
陸潮壓低聲音貼着他的耳朵,低笑道:“叫聲潮哥就告訴你。”
“……”郁霈耳朵一麻,額角的青筋忍不住抽動兩下,接着皮笑肉不笑地把票往他懷裏一扔,“不說拉倒。”
郁霈看向梁鐘,略帶歉意道:“抱歉,我用不上這張票了,不過我不會讓你白跑一趟,我願意原價買下來。”
梁鐘視線在兩人身上輪回幾遍,眉頭微微蹙緊。
陸潮恐同沒有發覺,但他看的十分真切,郁霈對人一直冷淡疏離很有距離感,無論男女哪怕是室友徐骁也一樣,但對陸潮卻不一樣。
他有着無意識的縱容和親近。
陸潮拉他手他不反抗,靠他耳邊說話也不躲避。
他不願意接受自己的票,執意要出錢買,卻輕而易舉地願意接受陸潮的,他果然那麽喜歡陸潮嗎?
可是陸潮恐同,他做這些都是因為占有欲作祟罷了,一直喜歡自己追着自己跑的人轉而和別人親近,他受不了而已。
“郁霈,我……”
郁霈已經拿出手機,“我轉給你方便麽?”
梁鐘到嘴邊的話一下子散了,勉力笑了聲:“不用了,這票本來放着也是放着,既然你用不上了我也不好收錢,你就當做我沒有跟你提過吧。”
郁霈說:“改天我請你喝咖啡作為補償。”
“好。”梁鐘輕笑離去。
陸潮在旁邊“啧”了聲,喝什麽咖啡,他還沒有咖啡喝呢。
郁霈走了兩步,發現他還站在原地,只好停下來叫他:“潮哥,你來不來?”
陸潮遙遙看着他,耳朵裏有根弦一下子繃斷了。
他跟上去,單手插在兜裏一起進了劇院,這兩張票足足敲了他十倍,小白眼兒狼也不知道說聲謝謝。
劇場兩側有熒幕,上面标注了今天演出的曲目和一會的唱詞,避免有新入坑的觀衆聽不明白,影響了觀劇效果。
今天要唱的是《玉堂春》,郁霈看着明亮整潔的舞臺以及一側的樂師鼓手,恍然想起在天水班時排練教學的時光。
那會兒他一個人養一個戲班子,雖然苦倒也開心。
現在的演出環境好了太多,座椅成排觀衆肅靜,哪哪兒都好,又哪哪兒都不好。
如果天水班的人都能活到現在,親眼見一見現在的時代,郁霈心裏酸楚,很輕地壓下一口氣。
陸潮對京劇沒什麽興趣,聽着聽着就開始走神,單手撐着頭看身旁的郁霈,他聽的非常認真,眼都不眨地盯着臺上,眼眸流轉潋滟多情。
?
他怎麽看個戲也這眼神?
他不光誇人的臺詞是批發的,連眼神也是批發的?
陸潮抵着舌尖轉頭看了眼臺上,腦子裏驀然浮現中秋晚會那晚,郁霈穿一身紅衫白裙,一雙腳埋在裙子裏,水袖搭在細白手腕上朝他撥扇輕笑。
他指尖微熱,不動聲色蜷了蜷,懷念起抓住那條柔軟水袖的感覺。
郁霈左手搭在椅子上,指尖白皙柔軟,連指腹都透着粉。
陸潮瞥了兩眼,重又将視線挪回了那張臉上,實在受不了他那個活像是下一秒就要沖到臺上表白的眼神,一伸手罩住他眼睛,勾住腦袋往自己一拉。
郁霈從他掌下掙脫開,狠狠瞪了他一眼,無聲警告他別鬧。
陸潮心跳一下停了。
他雙眸微紅含着水汽,像是要哭了,眼尾如同被人狠狠揉過一樣紅,這眼神如同一把鋼針紮進陸潮眼睛裏,連帶着心髒都一揪。
那一瞬間,陸潮覺得郁霈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辦法摘下來。
郁霈怕他再影響自己聽戲,索性抓住他的手按在膝蓋上,陸潮心跳紊亂思緒紛雜,思考能力當場罷工。
他看着交疊的兩只手,還有手背上冰涼但柔軟的觸感,總覺得劇場裏的空調一瞬間壞了。
陸潮心底不受控地冒出一個念頭。
他要是跟梁鐘一塊兒看戲,也用這眼神瞪他?也這麽沖他撒嬌?
他也這麽牽梁鐘的手?
陸潮磨了磨牙,覺得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他什麽叫注意影響。
作者有話說:
陸潮: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