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明月共潮(六)
第46章 明月共潮(六)
搜索框即興輸入:怎麽和同性表白
陸潮:“嗯?這麽急着報恩。”
郁霈低了頭, 暗暗地想,得還清楚了才好劃清界限。
“不是告訴你沒想好麽,怎麽你的願望兌換券還有保質期的?”
郁霈微抿了抿唇:“不是, 總之你盡快想。”
陸潮擡手在他眼尾蹭了下,意有所指地笑:“行,過幾天就告訴你, 到時候可別不認賬。”
“好。”
陸潮看他累得半死,回宿舍讓他趕緊洗漱睡覺,自己靠着牆給林垚發消息取經。
陸潮:你追陳約的時候怎麽表白的?
林垚幽幽地擡起頭:哥,你問我這種話不覺得很傷人嗎?我這幾天在吃分手的苦。
陸潮:……
林垚:喜歡我的時候說我年輕弟弟真可愛,不愛了就說年輕弟弟真幼稚,說我不成熟太粘人, 我不喜歡她我能黏她嗎?啊?
林垚:我怎麽了, 我不就是問她周末去哪兒玩了嗎, 她就說我監視她管她了, 她還不搭理我, 說我煩, 我吃醋怎麽了?我不喜歡能吃醋嗎。
林垚:再說了,我能有老陸你戀愛腦?我能有你會吃醋?我能有你黏人?人家郁霈怎麽不嫌你?老陸郁霈嫌不嫌你啊?
陸潮:……別造謠,我哪裏戀愛腦吃醋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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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垚:哦我忘了你倆還沒在一起, 你剛才想問我啥來着?
陸潮:……算了晚安。
他躺在床上自己琢磨,但腦子裏完全沒有關于戀愛表白的知識儲備, 于是打開搜索框即興輸入:怎麽和同性表白?
先确定對方的感覺, 這個不用想,他喜歡自己。
第二條, 選擇合适的時間地點, 醞釀氛圍成功率更高, 比如生日、情人節。
他生日倒是很近,但情人節遠了點,他等不了。
第三條,适當的方式,展現自己的魅力、邀請游戲營造氛圍……
陸潮覺得這教程可以。
他在群裏發了條消息:招工,時薪5千。
徐骁:哥我不賣身啊,賣也行,再加點。
林垚:我賣。
陸潮:這個月18號我生日,你倆幫我布置一下場地,弄浪漫點兒。
徐骁:浪啥?我靠,你不是打算那天跟郁霈表白吧?
陸潮:不然呢?
徐骁:……我說你怎麽遲遲不說,這就是有錢人嗎?搞這儀式感,行.jpg
林垚當場忘了自己還在失戀,當即興沖沖把群名改成了:為了陸爸爸脫單小分隊,沖鴨!
徐骁忽然想起件事兒來,小聲問:“今天老蘇叫你過去幹嘛啊?不是偷摸給你劃期末重點吧?”
陸潮輕嗤:“我需要?”
“您不需要,但本學渣需要,共享一下?”
陸潮嫌棄道:“他說有個保密項目,得到那兒當仨月野人,沒收一切電子設備,問我有沒有興趣。”
“啥時候去啊?”
“寒假之前。”
徐骁當場坐起來:“啊?那豈不是你新婚就要我們……”說着壓了壓聲音,“小魚守活寡啊?”
陸潮側頭看了眼沉睡的郁霈,現在守活寡的是他好麽。
郁霈天天早出晚歸見不着人影,他能說上話的時間還不如直播間的粉絲多。
四點半準時出門,晚上十一點半回來打仗似的洗個澡立馬上床。
陸潮覺得自己跟他唱的那“苦守寒窯十八載的王寶钏”差不多了,有心訓兩句但一看那蒼白的臉色又舍不得,一來二去只能自己憋着。
一連幾天下去,他發現郁霈比先前更瘦了,好不容易給養出來的那點肉好像憑空消失了。
最近他直播是越來越拼命,幾乎不停歇的唱,從鏡頭裏都能看到他的異常。
以前直播還好,就他和那小胎記倆人。
現在倒好,全校都摸準了他直播的時間,晚上六點就開始到那兒搶位置,開演唱會似的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就差搖旗吶喊了。
徐骁笑他這是愛上“絕美大青衣”的代價,郁霈是屬于大家的,而他是喜歡他的五百萬分之一。
陸潮有點吃味,磨着牙想:應該把他鎖家裏,唱給自己一個人聽。
他讓郁霈在寝室直播,既暖和還不用被圍觀,嫌吵就讓徐骁跟林垚把嘴閉上,但他非說不想影響別人,執意要去外面。
他考慮得倒是周全。
陸潮把人一拽,壓着醋勁兒問他:“你誰都能想到,想到我沒?”
-
郁霈躲了陸潮幾天,終于到了周四,他沒課了。
他怕在寝室和他擡頭不見低頭見,照舊跑去練功房待了一上午,高強度的訓練讓他暫時把陸潮抛諸腦後。
陳津和老師商量改行當,老師有些意外他這個時候說改,一問才知道是郁霈提的建議,思來想去還真覺得他學文醜更合适。
改行當比打倒基礎重頭再學更難,他要改掉以往的經驗和習慣,花更多的心思和努力。
郁霈教學嚴格,陳津莫名有些怕他,每次練完都大松一口氣,躺在地上恨不得喊他“爹”。
郁霈莞爾,把人從地上拉起來:“一會請你吃糖醋排骨。”
陳津立即苦着臉:“吃不了一點,我一會要去醫院看我爺爺,先記着?”
郁霈輕笑答應,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備去吃飯,到樓梯口時聽見熟悉的嗓音,他下意識停步等他們先過去。
誰知徐骁一探頭:“小魚你在這兒幹嘛呢?去不去吃飯,一起?”
“不了,我一會要出去。”
“正好,我們一會也要出去。”徐骁腳被踩了一下,林垚立即接話:“你要去哪兒啊?潮哥好像沒啥事兒,讓他陪你呗。”
郁霈餘光瞥了眼一直沒說話的陸潮,“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了。”
陸潮眼神鋒利,看得郁霈心頭直跳,頓了頓又說:“那我不耽誤你們了,告辭。”
人走遠了,林垚:“老陸,你覺不覺得郁霈有點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他不一直這樣?”
“……我恨你們這些戀愛腦,你不要小看一個失戀期的心碎男人的直覺好不?我覺得他最近好像在有意躲你,你是不是幹啥讓他不高興的事兒了?”
陸潮在心裏反思了一會,“別扯淡。”
林垚一想也是,陸潮就差給他又當爹又當哥了,恨不得捧手心裏慣着。
徐骁幽幽道:“那個,他天天跟陳津黏在一塊,不會變心喜歡別人去了吧?”
陸潮瞥他一眼:“不可能。”
郁霈在校門口等車,頭發忽然被人一拽。
他回過頭,看見勾着笑痕的桀骜臉龐,心頭再一跳,“你怎麽跟來了?”
“我東西呢?”陸潮伸手。
郁霈怔了怔,“什麽東西?”
“我丢你那兒的倆袖扣,加起來一千多萬,你帶回來沒?”
陸潮說的輕描淡寫,郁霈聽得心驚膽戰,那倆小東西值一千多萬?他就那麽随随便便扔他桌上,萬一他沒帶回來怎麽辦!
“你怎麽不收好!”郁霈頭一次有些急躁。
“留給你睹物思人的,看着它想我沒?”陸潮擡手撥了撥他睫毛,發現自己特別喜歡看他無措眨眼的樣子。
徐骁說他變心,怎麽可能?
郁霈仿佛突然被紮了一下,後退一步,在寒風中別過頭:“我給你帶回來了,下次不要亂扔,我不給你收第二次。”
“上車。”
到地方陸潮才知道他是去清河班,陪着郁霈待了一下午,看他嚴苛又溫柔地教初粟,略有些吃味。
他怎麽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哎。”
郁霈話一停,緩緩回頭望他:“有事?”
“……沒事。”陸潮硬生生把話咽回去。
臨走之前,他拎着初粟的脖子威脅:“小孩,別亂抱別人未來老婆聽見沒?再有下回腿給你打折。”
初粟被吓得臉一白,當場跟郁霈告狀,被陸潮一把捂住嘴,“我跟他鬧着玩兒呢,你忙你的。”
初粟防備又警惕地盯着他,小聲說:“我師父才不喜歡你,你是男的。”
陸潮“嘶”了聲:“男的怎麽了?你這……”
“陸潮,你還走不走?”郁霈站在門口問。
“嗯,來了。”陸潮松開手朝他走去。
這一站上車的人奇多,他怕郁霈被擠着便小心把人護在懷裏,卻發現他姿勢有些僵硬,還一直看向窗外發呆。
陸潮足足看了他一整個車程,郁霈連半個眼神也沒分給他。
今天一整天,他好像都在有意回避自己。
林垚說的對,這人好像真的在躲他。
-
郁霈晚上七點開直播,五點就出門了。
陸潮靠着椅背出神,瞥見桌上的茶葉罐,那裏頭塞着他從家裏順出來的太平尖。
郁霈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連動都沒動過。
陸潮點着手機屏幕,鬼使神差又點進了郁霈的賬號。
他上次發布視頻還是在上周一,不知道在誰的幫助下拍了一個變裝視頻,身姿嬌軟眼神多情,從白色棉服搖身一變戲裝隆重。
一擡眼間情意幾乎溢出來。
陸潮驀的想起那晚上他給自己唱的“小情郎”,試圖和視頻分辨出區別對待,連看十幾遍,越看心越沉。
他腦子裏莫名冒出一句:他們學戲的,看狗都深情。
陸潮豁然起身。
郁霈照舊在實驗室後面直播,被一圈人簇擁,那雙眼雖沒有笑意但也一樣溫柔缱绻。
?
不端水,改雨露均沾了?
陸潮壓下心底洶湧的酸味,耐心等着人群散去,誰知一擡手人就躲了。
“兔子成精了,跑什麽?”
郁霈不動聲色再讓一步,從陸潮臉上別開視線,“我一會要直播。”
陸潮不知想到了什麽,一下笑了,“行,忙吧,走了。”
郁霈默默松了口氣。
陳津小聲逼逼:“老大,陸潮好像有點不太高興?你倆吵架了啊?”
“沒有,直播吧。”
郁霈連唱四個小時,嗓子撐不住吞口水都疼,筋疲力盡地回到宿舍,陸潮居然不在。
他驀地松了口氣。
徐骁聽見聲音回頭,“你看啥呢?找潮哥啊?他在陽臺打電話呢。”
郁霈:“我不找他。”
“哦,吃水果不?”
郁霈搖搖頭,拿過睡衣進衛生間:“你吃吧,我嗓子疼吃不了。”
陸潮在陽臺接電話,回頭瞥了眼。
徐骁跑到衛生間門口看他洗漱,小聲說:“是不是我們最近幹啥了?”
“你怎麽這麽問?”
“我覺得你好像不太想跟我們說話,尤其是潮哥。”
郁霈手微微一停,垂眸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很忙。”
徐骁心說一定是陸潮不趕緊表白,人家傷心了,于是激情助攻:“那這周六潮哥生日你來玩啊,就咱們幾個聚一聚。”
郁霈不明白他們幾個天天見有什麽好聚的,但還是婉拒:“你們玩吧,我那天要直播,代我跟他說一聲生辰快樂。”
那怎麽行,告白場地都裝好了,他人不來跟誰告?
“你不去潮哥會傷心的。”
陸潮接完電話回來,劈頭聽見一句“我說了不去就不會去,你不要強人所難”,扭頭去看林垚。
後者指指他手機。
林垚:哥,出大問題,他堅決不去你生日。
陸潮指尖一緊。
郁霈從衛生間出來,攏了攏濕漉漉的頭發,不一會走到陸潮跟前:“手給我。”
陸潮看着他的手,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幹什麽?”
郁霈直接攤開手,那兩枚手工定制的藍鑽袖扣靜靜躺着,在他雪白的掌心裏光芒萬丈。
“還給你,別再弄丢了。”
陸潮拿過來的一瞬間燈就熄了,只剩他床尾那個昏黃的小竹燈。
陸潮攥着袖扣,掌心裏傳來微微的刺痛,他看着郁霈微微蜷縮的背影,心底生出幾分陌生的惶然。
“爹你罰站呢?”
陸潮回過神,把袖扣往抽屜一扔上床。
——徐骁,我問你個問題。
徐骁:啥問題?
陸潮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就是郁霈到底有多喜歡他。
陸潮:你覺不覺得他對我忽遠忽近。
徐骁茫然幾秒:你上次不是問過了嗎,其實我也沒覺得忽遠忽近,我覺得他對誰都那樣,就是最近這幾天特別冷。
徐骁的話像是一把冰冷的錘子,把陸潮砸得一個激靈,如果他對誰都那樣,那他呢?
徐骁:你不是說那是你倆的小情趣嗎?
陸潮先前确實覺得那是郁霈的小情趣小伎倆,但這段時間他發現不對。
陸潮:他有沒有主動給你發過消息?
徐骁:爹,你別是在秀恩愛?
陸潮心裏有了答案。
郁霈從來沒有主動給徐骁發過消息,也沒主動給他發過。
他甚至根本沒主動找過自己,都是自己去接他下播,去宛平找人。
從上次的派出所,到這次的下鄉演出,他從不主動說自己任何事。
陸潮腦子亂成一鍋粥,先前他覺得郁霈對他更縱容,在他心裏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可這一切都是沒有經過驗證的虛拟條件。
徐骁:是不是你之前讓他滾,他不敢跟你太親近,但是又喜歡你,所以在你看來就是忽遠忽近?
“我什麽時候讓……”陸潮脫口而出,記起來了。
郁霈跟他表白的時候,他無比厭惡地把人按在床欄邊,冷聲警告:“欠操找別人,我對男人沒興趣,滾。”
他還記着這句話?
所以他這段時間的反常都是因為這個?
陸潮有些難以呼吸,那他是因為這句話以為自己讨厭他,從而對他心寒也不喜歡他了?
不對。
親近的時候不是假的,但冷淡的樣子也不像假的,陸潮頭一次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如果這一切是基于郁霈和他表白過,他想當然的認為郁霈喜歡他,做什麽都是有預謀的勾引,但抛棄這個前提……
郁霈吃東西也好、舔嘴唇也好,甚至挑食嫌髒擰不開瓶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他本能不太想接受這個答案,可這個聲音越來越大。
陸潮覺得郁霈就像一個極難攻克的學術項目,做實驗的時候哪個數字都對,一開始驗證,哪哪兒都不對。
作者有話說:
陸潮:嘴在路上了,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