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明月共潮(七)

第47章 明月共潮(七)

陸潮:“郁霈,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嗎?”

陸潮一夜未眠, 以郁霈為點,做了一整夜的實驗。

早上四點半,聽着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 陸潮盯着一夜屋頂的眼珠子終于動了。

他看着郁霈下床、換衣服洗漱到桌邊喝水,再到背對着他在桌邊攏頭發,全程完全沒有往他這個方向看一眼。

好像不一樣, 又好像又和以前沒什麽區別。

陸潮起身下床,從身後撥了撥他頭發:“小公主。”

郁霈在陽臺挂毛巾,下意識“嗯?”一聲,頓了頓:“有事麽?”

“這麽早出門,不冷?”

“還好。”

陸潮靠在陽臺深深吸了兩口氣,十二月的平洲連空氣都冷的像是結了冰碴子。

本來他是想周六再表白, 至少鄭重一點, 後來徐骁說表白完就守活寡, 他又想與其讓他難過不如回來再說。

現在他等不了這麽久了。

陸潮靠着欄杆, 看着郁霈修長的雙手再到淡漠的臉, 裝作不經意般試探, “我下周一要出去一趟,提前了。”

郁霈手指一頓,“嗯。”

“你不問我去哪兒?”陸潮強行壓下心底突生的火氣, 一字一頓暗示:“去山裏,跟一個要保密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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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學校安排的麽?那很好。”

陸潮懶得再拐彎抹角, 直接說:“仨月不能跟外界聯系, 你想找我都找不着,到時候沒人給你點七個菜也沒人給你當枕頭, 不留我一下?”

“能學習是好事, 你應該去。”

郁霈總覺得陸潮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意有所指, 讓他莫名有點心慌。

這段時間他發覺陸潮根本不讨厭他,反而非常黏人。

剛被梁鐘點破這件事時關心則亂,可細究下來,陸潮對他的照顧簡直無微不至。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心态,更不敢多想,怕真如梁鐘所說,陸潮因為他這張臉而動了情欲。

“抱歉,我要出……”郁霈一轉身就掐住手腕硬生生抵在陽臺欄杆上。

他惶然擡頭,撞進陸潮滿是壓抑的暴躁的雙眸。

“你放開……”

“聽清楚,之前……”陸潮有些煩亂地皺了下眉,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總之我也喜歡你。”

郁霈震驚擡頭,本能張了張口,“啊?”

陸潮看他一臉茫然,無名火燒得更旺,惡狠狠抓着他細瘦的手腕警告:“玩兒我是吧?再裝傻試試。”

郁霈仍舊呆滞,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你也……喜歡我?”

也……是什麽意思?

兩人就這麽對峙着,冷風從兩人之間刮過。

郁霈別過頭。

陸潮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排斥,心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把。

他心裏盤踞的火一下子滅了。

這道複雜難解的題終于明了,公式不對,代數也不對。

郁霈不是沒那麽喜歡他。

他是根本不喜歡他。

陸潮摒掉滞悶,掐着他的下颌轉過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你跟我告白,是耍我呢?嗯?”

郁霈眸光一縮,“抱歉,我……”

“別道歉,直接回答我,你一點兒也沒有喜歡過我?”陸潮幾乎是咬着牙問出這個問題,微垂的眼鋒利而脆弱。

“郁霈,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嗎?”

郁霈心被紮了一下,有細微的疼蔓延出來。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陸潮。

他一直是嚣張肆意的,成績好家世好,衆星捧月不知疾苦,眼裏永遠都是游刃有餘的倦懶,而此時卻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囚。

郁霈和他四目相對,幾乎被幽深的眼眸裏的愛與渴望淹沒。

他別過頭:“是。”

大石落地,砸得陸潮頭暈眼花。

他睫毛一斂,很低地笑了聲。

郁霈微微動了動喉嚨,“你放開我。”

“一會兒再放,等我把話說完。”陸潮還是捏着他的下颌,眸光沉沉地壓下來:“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換個說法,我喜歡你。”

郁霈指尖一顫,“夠了我……”

陸潮捂住他的嘴,霸道又強硬地接上剩下半句:“我喜歡你,我想追你,我想以後的幾十年都慣着你。”

郁霈被迫聽着,一個個字像是火炭強行塞進耳蝸,燙得他渾身戰栗。

當年有人給他送花籃,有人為他花錢,卻沒人敢這樣壓着他表白。

那雙眼裏沒有玩笑也沒有觊觎,只有熱烈而霸道的宣告。

郁霈猛地推開他,後退幾步。

陸潮覺得他惡心的快要溢出來了,仿佛真正恐同的人是他。

這一刻他也明白了當初那句“欠操找別人”有多傷人。

“陸潮。”

“嗯,說。”

“今天的話我就當做沒有聽過。”郁霈輕吸了口氣,推開他,微紅着眼很艱難地開口:“以後不要再提,為了我們雙方的體面,下不為例。”

“當沒聽過?”陸潮一把拽住他,“什麽叫沒聽過?”

陸潮這輩子沒喜歡過人也沒跟人表白過,第一次就被人甩一臉體面。

他氣極反笑,抓着郁霈的手再次把人按在欄杆上。

“你讨厭我?”

郁霈感覺他的手冰涼,問出來的話也帶着凄涼。

他不想傷害陸潮,但他真的無法接受同性。

“抱歉。”

陸潮:“不用道歉,不喜歡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過你之前跟我說有個願望的事兒,還算數麽?”

郁霈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說,如果他趁機要求自己和他在一起……

“少拿你的小心眼兒衡量我。”陸潮靠近他耳邊,低低笑了聲:“我真想要你,你以為自己反抗得了?”

郁霈:“你說。”

陸潮站直身子,擡手撥開吹到他臉上的長發:“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

郁霈斷然拒絕:“不行,你換一個。”

“行,換一個是吧?”陸潮掐着他的腰把人抵在欄杆和自己懷中,思量片刻驟然低頭。

郁霈瞳孔驟然一縮,呼吸瞬間停了。

漆黑的陽臺萬籁俱寂。

陸潮的唇舌兇猛而霸道地侵占,用舌尖去頂他的唇縫,甚至咬住他的下唇迫使他張口。

濡濕的陌生觸感瞬間奪走他所有的思考和應對能力,所有意識和感知全部彙聚到那一點上。

郁霈上一世端方清正,從沒被人這樣掐着腰肆意狠吻,渾身都在發抖。

片刻後,陸潮松開他,用指腹蹭去他唇上水澤。

郁霈回過神,未經反應的一耳光打在他右頰,掌心隐隐發麻。

陸潮躲都沒躲,磨蹭着他的唇問:“惡不惡心?想不想殺了我?”

郁霈氣得說不出話。

陸潮反倒笑了,“不想就是沒那麽讨厭,小公主,給我個機會讓我追你。”

郁霈眼睛通紅,嗓音卻冷:“你的願望達成了,我們兩清。”

兩清?

陸潮讓他氣笑了,別人用願望要挾,他也答應?

郁霈胸膛起伏,啞聲說:“我不喜歡男人,以後不要再說那種話,也不要……再這樣,我不會客氣。”

說完推開他快步離去,連徐骁和他說話也沒聽見。

徐骁頭一次醒這麽早,迷糊又茫然地看從外面回來的陸潮:“你倆起這麽早幹嘛?”

陸潮:“沒你的事,繼續睡。”

郁霈下樓練嗓晨跑,滿腦子都是剛才那一吻,沒帶任何情欲,只是試探。

他是在試探自己的底線。

郁霈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仰頭望天,雪片落在眼睛裏,他恍惚想到自己剛被賣進科班的那天。

“父親”雙手接過兩枚銀元,舔着一口黑牙跟班主點頭哈腰,扭頭給了他一耳光,命令他老實待着不許跑,以後科班就是他的家。

那時候他瘦弱,僅僅一耳光就鼻孔出血,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上一世他活的很緊,忙着活下去忙着學戲出科、養天水班。

他沒有半分時間考慮感情,也從沒有動過那個念頭。

在那個亂世曾有人提出用黃金萬兩買他,他直接讓文思原樣扔出去。

郁霈擡手遮住眼睛,心裏雜亂無章。

陸潮問他要“追求機會”的時候眼裏不摻雜半分雜質,和梁鐘拐彎抹角的暗示與被揭穿的惱羞成怒不同,他坦坦蕩蕩,說要他就是要他。

他沒覺得惡心,只覺得心亂如麻。

好在他就要走了。

郁霈輕舒了口氣,只要躲過這幾天就行了,但下午他就知道了,世事不打算如他所願。

他甚至覺得這世界在和他對着幹。

因為他腳崴了。

上午練功走了一下神,腦子裏閃過陸潮那一吻時腳腕同時傳來鑽心的痛。

陳津繞着他腫成饅頭的腳腕擔憂:“這怎麽辦啊?看起來好像很嚴重,不然直接去醫院吧?”

“不必。”郁霈對這個有經驗,笑了笑:“修養幾天就好,現在還得養清河班呢。”

“那不行,還是去醫務室吧。”

郁霈再想拒絕,忽然聽見一聲笑。

“幹嘛呢?”

陳津對陸潮仿佛有着天然的恐懼,一口氣全說了,連阻止的機會都沒給郁霈。

“……”什麽賣隊友的內鬼。

“哪兒傷了?我看看。”陸潮走進來,蹲下身握住郁霈的腳擱在膝上,“怎麽傷的?”

郁霈忍着疼抽回腳,“不小心。”

“先去醫務室。”陸潮起身遞給他一只手,見他不接也不急,慢條斯理笑了聲:“扶着不要那我就抱了,你想選哪個?”

郁霈本想說有陳津,結果一開口人都不知道溜哪兒去了。

“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麻煩你。”郁霈撐着地起身,結果一用力腳腕又是一疼,被陸潮一把撈進懷裏。

“躲我呢?”

郁霈撐着他的肩膀別過頭,“沒有,我只是不需要。”

陸潮擡手撥了撥他睫毛,低聲說:“早上吓着你了?沒消氣就再打一巴掌?我不躲。”

“打你能解決問題早打死你了。”

“嘟囔什麽呢,大點兒聲。”

郁霈一把推開他,煩躁道:“我說我自己能去醫務室,你松開我!”

作者有話說:

陸潮:誰給我買的順豐加急?

天女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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