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了
第1章 重生了
沈雪青是被熱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了眼前發黃的蚊帳,還有被熏黑的天花板。
她摸索着起身,困惑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稍微一挪動就能聽到木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周圍的牆面上有深深淺淺的剝脫和印記,衣櫃旁邊貼着一張嶄新的日歷海報,上面有一個漂亮的女明星捧着一束花嬌豔地笑,下面有橘黃色的大字“1999”。
……等等?1999年?
沈雪青瞬間清醒過來,終于想起來這是哪裏。
這是鄉下的老宅裏的主卧。在奶奶去世後,老宅就被推倒重建了,沈雪青也沒有回去看過。
沈雪青想起了自己睡覺前的景象。
她明明之前還在醫院裏躺着,一個人孤零零地熬過術後恢複期。
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啊,據說孤獨的最高等級就是一個人做手術了。沈雪青能幹了一輩子,性情剛直,自以為可以挺過去,現實卻給了她重重一擊。
昨晚上護士還過來特意囑咐她趕緊重找一個陪床,不要自己逞能了。
沈雪青苦笑了一下。現在管控這麽嚴格,她要到哪裏去找人來照顧自己呢?
護工跑路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明明親友俱在,卻活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朋友們都分布在天南地北,各自有家有口,事業有成,怎麽好叫他們來給自己做護工?
至于家人,就更可笑了。
父親,母親,堂姐……明明過去都靠着她說的千好萬好,到頭來卻一個都靠不住。在生病失勢的這大半年時間裏,她已經看清了這些所謂家人的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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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她心寒的,是她的丈夫鄭長平,在她半夜因為疼痛難忍而請求一杯熱水的時候。被吵醒的他摔了東西,發了好大的火,質問她“你是非要給我找點事情做才行是不是?”
她打心眼裏不願意讓他們看到自己虛弱的一面,就想着和以前一樣扛過去。
沈雪青很後悔,如果她早知道她這次沒扛過去。她一定早早的就處理好自己的財産,堅決不給這群白眼狼最後吸血的機會!
屋子裏又悶又熱,讓病了很久不知冷暖的沈雪青重新感受到了身體發汗的狀态。呼吸之間,口鼻有些微微發燙,但,依然比上輩子感覺好多了。
沈雪青緩慢地起身,久違地體會到了一陣輕松。
她伸手拿了床邊桌上的小鏡子,仔細看了看,然後心滿意足地發出了一聲喟嘆。
年輕的身體,真好!
相比較以後因為吃藥發胖臃腫的身體,現如今她還是那個天生吃不胖,嬌小玲珑的自己。
鏡子裏的女孩皮膚細膩,還沒有長出細紋。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遠不像後來那樣摻雜了銀絲。現在哪怕在病中,也是讓沈雪青心花怒放的好看!
對着這張臉,她想起來了。
1999年,不正好是她人生最風光的開端嗎?
從今年起,她考上臨清大學,畢業後順利留在北京,一路所向披靡,風光無限。
在老家,她是留仙村第一個大學生,人人恭賀。進了大學,她就是系花,多少男生排着隊地給她送東西,請她看電影吃飯。
因為超強的口語能力,實習期間她就被北京的外企看中,工作起點就很高。一路跳槽,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世界五百強企業的總裁助理,出盡風頭,高開高走。
她最風光的二十年裏,家族裏所有人都捧着她,同學朋友也經常有求于她。她也不負衆望,成為了家族和學校裏的一個傳說。
畢業二十年的同學聚會上,還有好多人為了她飛到北京參加,聚在一起回憶她年輕時候的風采。
當白月光這個詞在互聯網上火爆起來的時候,她還收到了不少同學的私信,直言她就是他們心裏的白月光!
想到這裏,沈雪青嘴角帶起一抹微笑又很快放平了,眼裏爆發出一陣精光。
白月光有什麽用,識人不清,下場還不是一樣凄慘!
既然老天爺讓她重活一輩子,這輩子,她就要怎麽舒服怎麽來!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沈雪青現在回憶起來還是有點吃力的。
她只是依稀記得,估分之後,老師私下就說了,第一志願臨清大學,她肯定沒問題。
這個好消息一傳到家裏,父親沈志誠當即就拍板,帶她下鄉回去祭祖,但是沒想到下鄉的當晚她發起了低燒。
應該就是現在這個時候了。
沈雪青摸了摸額頭,不燙了,估計剛剛退燒。
她只記得她因為發燒所以暫時留在鄉下沒有回去,父親先回去上班了,但是她後來是怎麽回城的都記不清了。
她起床做了幾個拉伸動作,舒展了一下四肢。
等這股興奮勁兒過了之後,沈雪青才後知後覺聞到了一股異味。
這個味道她不陌生。農村長大的孩子,都聞得出來這是有人在施肥。
農村人喜歡在房子周圍種點自家吃的菜。沈家老宅也不例外。屋前屋後,都有一小片菜地。
問題是,現在大中午的,哪來的人施肥呢?
沈雪青輕輕起身,走到窗戶邊上打開一個縫隙偷看。
老宅屋後的一小處斜坡上,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正提着桶往下潑糞水。
只見她捏着鼻子,在高溫之下,嘴裏一直在碎碎念。
一看到她,沈雪青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這是她的大伯母,全麗華。也就是她恨得牙癢癢的堂姐,沈紅櫻的母親。
全麗華渾然不知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心裏正不痛快着呢!
全麗華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就是她一進門,就給沈家生了一對龍鳳胎。而妯娌陶秀蘭只不過生了個丫頭片子!
光靠這一件事她就自诩是沈家的大功臣,更何況她丈夫捧得還是信用社的鐵飯碗。往日裏,她都是端着架子等別人誇她的。
只是沒想到,她一直都看不起的丫頭片子居然成了沈家第一個大學生?!
這件事就像一根針刺在胸口,隐隐作痛,直到在昨晚上小叔來商量祭祖的時候,達到了巅峰。
全麗華一邊潑糞水,一邊碎碎念:“一個丫頭片子,能有什麽出息!考沒考上還不一定呢,錄取通知書都沒看到就抖起來了,活該發燒!這麽嬌氣!最好燒壞了腦子上不成學!”
就在此時,田埂上一陣自行車鈴聲響起。
一個騎着自行車的大姑娘歪歪斜斜地停下在路道口。
隔着老遠,她就捂着鼻子大喊:“媽,大中午的你在這幹什麽啊!臭死了!”
全麗華回頭,沒好氣地說:“這不是那個金貴的死丫頭發燒了麽,你奶不許我們在屋子裏走動來去的,生怕把她吵醒呢!那我只好出來了呀。”
沈紅櫻懂了。這是全麗華在故意臭她呢!
她樂了,把車停到草垛子旁邊,回過來拉住全麗華的胳膊撒嬌:“哎喲,就為這事把我叫回來啊。咱們進去吧媽媽,這裏好熱呀。”
沈紅櫻今年21歲,去年大專畢業分配到清管所。
今天早上,同事過來說,家裏有事情叫她回去一趟,沈紅櫻這才趕着中午就請假回來了。
全麗華看着女兒被曬的臉蛋通紅,也心疼了。
她放下東西,一邊往回走,一邊大聲發牢騷:“考個大學而已,你奶還要把你也叫回來,真是小題大做!”
沈紅櫻進了屋子趕緊找到電扇擰開,等風吹出來,又接過全麗華給她拿的棒冰,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她往房間裏瞟了一眼,悄聲問:“她還沒醒啊?這風扇怎麽沒給她用啊。”
全麗華切着蘋果,得意地抖起來:“早上我出去打牌了,就把門鎖起來了。你奶沒鑰匙拿不到。她不是發燒麽,那可不能着涼,吹什麽電風扇,用不着啊。”
沈紅櫻偷笑了一下,好像也通過這種方式出了口氣。
“媽,你別氣,等我自考上大學,我肯定也給你長臉。”
聽到這話,全麗華高興了。
兒子沈勝利成績很差,書讀到高中就不肯念了。倒是女兒沈紅櫻,其實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她要是這輩子還想當大學生的媽,也就只能指望女兒了。
全麗華把切好的蘋果放到沈紅櫻面前,親昵地說:“那媽就等着了!”
沈紅櫻舒舒服服地吹了會電扇,吃光了兩盤水果,感覺臉上被吹得有點發幹。
她想起來堂妹愛美,每次回老宅都會拿上不少護膚品,現在她就打算去借一點來用。
沈紅櫻蹑手蹑腳地打開卧室的房門,一眼就看到了散落在椅子上的堂妹的包。
她走過去翻找了一會,忽然覺得不對勁。一擡頭,看到她以為正在夢中的堂妹端正地坐在床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紅櫻吓了一大跳,捂住心口,右手還抓着剛拿到手的玉蘭油。
“死丫頭,你醒了你不說話!”
沈雪青看着這張比印象裏稚嫩好多的面容,心裏百感交集。
上輩子,沈紅櫻靠着自己的關系,順利在北京留下來。一開始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和她親密無間。之後又一直時不時拜托自己在朋友圈打廣告,當代購,也算事業有成。
在有求于自己的時候,沈紅櫻表面功夫做的好,見人三分笑,處處都标榜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還常常給她帶老家的特産。
所以她一直覺得,沈紅櫻和她的關系,是遠超其他人的親厚。
在病床上求助未果的時候,沈雪青也曾經疑惑不解:大伯母雖然很難相處,但是堂姐以前看着很好,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這麽冷漠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緣,重活一世,這輩子先見到的人又是沈紅櫻。
方才,沈雪青聽到堂屋裏傳來的幾句話,一眼就看穿了她那點小心思。
原來堂姐根本就沒有變過,只是以前年輕時候,自己看不出來罷了。
沈雪青深吸一口氣:“你在幹什麽?為什麽翻我的包?”
沈紅櫻聽到堂妹的質問,有點惱羞成怒:“都是自家姐妹,你這麽說話不合适吧?為了你,我班都不上請假回來,結果你對我這麽不客氣?”
好一招先聲奪人,倒打一耙。沈雪青幾乎要笑出來了。
上輩子,從養病開始的大半年時間裏,明明同樣呆在一個城市,沈紅櫻硬是沒有來看過她一次。
沈雪青求助的時候,沈紅櫻也是這麽開頭的:“都是自家姐妹,你怎麽一點都不為我考慮?疫情期間我已經很不容易了。不是我不想關心你,但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家庭,你有老公有爹媽,不缺我一個吧。”
既然都是姐妹……
沈雪青冷笑一聲,一步步向門口走去。
沈紅櫻總覺得今天堂妹看起來很怪,警惕地說:“怎麽?我還用不得你的東西了?這麽點小事情,你還想去告狀?”
“那不至于。”沈雪青停在門口,轉過來對着沈紅櫻笑笑。
然後猛地舉起手,對準沈紅櫻的臉用勁地扇了下去!
上輩子的白眼狼,有一個算一個,她這輩子回來讨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