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八章
何江舟就住在林路隔壁,剛進房間沒多久便接到林路的電話,讓他過去一下。何江舟神速抵達林路房間。
林路站在外面起居室,腳邊立着一只行李箱,指了指箱子說:“這不是我的……”
才聽了開頭,何江舟大吃一驚:“什麽?有人把你的行李箱拿走了?!”
林路瞥他一眼:“是我們拿走了她的箱子,你問問昨晚住的酒店是不是有人丢了行李箱。”
何江舟松了好大一口氣,剛剛他吓一大跳,還以為有私生目無法紀,神不知鬼不覺掉包了林路的行李箱呢,他拍拍胸口,不是就好。
“路哥,你等等,我馬上就問。”
何江舟打了酒店前臺電話,很快弄清楚事情始末,仔仔細細說給林路聽。
“路哥,是我在酒店取錯行李了,前臺給我的就是這只箱子,跟你的箱子一樣,我也沒仔細看,據說丢行李箱的那位客人跟我們辦理寄存時間差不多,行李箱也是同款,應該是給我箱子的工作人員弄混看走眼了,不過你放心,那個人已經離開酒店去杭州了,你的行李箱沒被弄錯拿走,還在酒店。”
何江舟這下是徹徹底底松了一口氣,今天上午何江舟辦理退房時,司機還沒到酒店,因為他給司機的接人時間是飯後,便先寄存了行李上樓吃飯。吃完飯,把林路送上車,他去取行李,前臺推出他和林路的行李箱,他看樣子沒錯,趕時間也沒仔細确認,推着兩只箱子便走了。
林路已經從電話裏聽出眉目了,點點頭。
他長腿矗立在行李箱旁,手放在推拉杆上,穿着休閑私服,很松弛自如的姿态。
何江舟目光掃過,看看箱子,又看看林路,這幅畫面怎麽看都像度假季行李箱廣告大片。他剎那如打通神脈,靈臺清明,這本來就是林路代言的某高奢品牌旗下箱具,這款行李箱還在林路拍過的一支全球廣告片中入鏡展示過。
“路哥,這行李箱不會是你粉絲的吧?”
何江舟覺得自己的推測有理有據,現下申城聚集了很多林路粉絲,今天中午在酒店餐廳吃飯不就遇見了兩個麽?這行李箱也是在酒店拿錯的,那家酒店絕不止兩個林路粉絲。
林路放在推把上的手動了動,擡眼看他:“是誰的都是我們拿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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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如此,何江舟說:“那我現在去把你的行李箱取回來?”
現在深更半夜,何江舟不好意思再麻煩司機跑一趟,反正也是自己拿錯了,于是想幹脆自己去辦了。
“現在不用,明天再去換回來。”
“那你今天晚上要穿的衣服怎麽辦?”何江舟想的很周到,“路哥,要不然你先穿我的睡衣吧。”
內衣林路肯定不會穿別人的,何江舟還是很了解林路,便只說了睡衣,至于內衣,只能讓林路自己看着辦。
何江舟摸摸鼻子,觑觑林路,十有八九會涼拌了。
“不用了”
“那你完全`裸`睡啊!”
林路:“……”
何江舟知道林路有點小潔癖,關心則亂,再次着急勸說:“路哥,你就穿我的睡衣呗,我帶了兩套,這套還沒怎麽穿過,雖然小了一點,但也能穿,我一米八二就比你矮幾厘米,睡衣我買的很大。”說完,仿佛為了證明,挺挺胸膛,站得筆直。
等他叨叨完,林路說:“我穿打底衫就行了。 ”
“哦,那好吧。”
何江舟這才想起了他那一堆打底T恤,都收在另一只裝日常衣物的行李箱裏,昨晚并沒有被送去機場那家酒店,現在肯定好端端的在衣帽間裏,所以确實完全不會發展到裸`睡,是自己多慮了。
林路看看他:“把你的剃須刀給我用一下。”
“好勒!我馬上給你拿過來!”
何江舟精神一振,不能共穿睡衣,共享剃須刀也一樣,酒店一次性用品肯定沒他帶的好用!
急慌慌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來缺的不止剃須刀,回頭貼心說:“路哥,護膚品我也一起拿過來給你用吧。”
林路代言的那家大牌護膚品非常熱情,每季都往工作室送幾大箱産品,林路身邊的人都在用,何江舟還和林路用的是同系列,完全可以分享。
林路點點頭:“嗯。”
何江舟飛快把東西送過來了,臨走前,看見起居室那只拿錯的行李箱,順理成章走過去,說:“箱子我拿走吧,明天早上就讓人拿去酒店換你的箱子。”
林路手放在推拉杆上沒松開:“先放在我這裏,明天要換了再來拿。”
何江舟心頭湧上一絲怪異感,放在誰那裏不都一樣麽?放在林路這裏,明天還要進他房間來拿。不過何江舟也沒多想,反正林路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堅持,何江舟一概理解為藝術家的靈性,時間很晚,林路該休息了,他要放就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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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江舟離開後,林路重又推着行李箱回到房間。
沐浴後,他擦着頭發走出來,路過書桌,目光不經意看過去,一燈如豆,一張宣紙平鋪在書桌上,紙上只有一行字。
頓了頓,他邁開長腿來到床頭行李箱前。
毛巾被扔到了床頭櫃上,行李箱平躺在地,林路再次打開行李箱,毛氈旁有一個收納包,裏面果然是筆墨用具,毛筆、墨液、墨池一應俱全。
他抽出毛氈,拿起筆墨收納包,回到書桌前。
夜深人靜,落地燈的光照下來,宣紙鋪在毛氈上,墨池裏有墨液,墨池蓋上擱着毛筆。
他提筆蘸墨,筆尖落在紙上,筆畫游走在心上,筆心在點畫中行。黃銅墨池蓋靜置于墨池邊,一只靈動稚趣的小鹿卧游其上。
小鹿沉靜安适有神采,而他臨池寫字,在那行字旁邊,一字一字,寫下另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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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魏喜已經睡下了,又被電話喚醒,迷迷蒙蒙接聽後,卻是酒店來電,告知她行李箱已經找到了,請她确定是快遞還是自取。
她昏沉沉,一時拿不定主意,便說明天回複。
魏琪夜貓屬性,還沒睡着,聽說她的行李箱找到了,一骨碌坐起來,扭開臺燈:“姐,你行李箱居然這麽快就找到了!我剛剛看網上還有人說丢了沒找回的。”
“說是拿錯了,應該是那個人發現後聯系了酒店吧。”
魏喜清醒了過來,猶豫怎麽拿回行李箱,顧慮箱子裏的東西,她不是很放心快遞,但她們早已訂好後天杭州出發的返程機票,特意跑一趟申城好像過于大費周章。
魏琪聽她說了後,查了查機票,提議道:“姐,要不然我們後天就從申城回去吧,反正杭州去申城高鐵一個小時就到了,我看退票費也沒多少錢,我們退了再訂申城出發的機票也一樣。”
魏喜想了想,還是箱子裏的東西更重要,點頭說:“那我們就從申城回去吧,到時候自己過去拿。”
魏喜在退票訂票,魏琪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喜滋滋說:“姐,後天林路還在申城呢!”
魏喜動作頓了頓,心裏一暖,不禁也笑了,只要知道他好好的在那裏,她就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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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個大晴天,因為魏琪念念不忘夜游西湖,已經安排好了下午去西湖的游覽行程,上午她便陪魏喜去了美術館。
魏喜進了藝術氛圍濃厚的美術館便如魚得水,各大展廳都沒有錯過,緩緩漫步其間,不時駐足細看。
魏琪雖然不懂美術,更不懂國畫藝術,但有基礎賞美能力,有些作品看着就美,作為編劇,正如她所說,她也需要積累寫作素材,所以也看得很認真,拿着手機頻頻拍照。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多,兩個人才出美術館。魏喜太專注沒留意到時間,有點歉疚又餓着魏琪了,于是兩個人打車直奔預定的西湖畔樓外樓。
網紅老字號餐廳,游客打卡熱門地,勝在地理位置優越,面朝西湖,坐落孤山小島上,食物味道還算可口,魏喜和魏琪點的幾道菜都沒有踩雷,兩個人邊吃邊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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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外樓外有游湖搖橹船,太陽正好,風不大,不是周末,碼頭人也不多,魏琪早就做好了攻略,兩個人吃完飯很順利登船游湖。
搖橹船悠悠緩緩,蕩漾水上,途徑曲院風荷,沒有盛開的荷花,但留下的殘荷別有一番意蘊。
時節雖已立冬,還是深秋風光,兩岸楓葉紅杉像打翻的調色盤,一湖碧水,亭臺水榭,俨然如水墨畫卷。
穿行其間,目不暇接,連魏琪拍完照後都驚呼連連:“哇,我還以為曲院風荷沒有荷花會一般般,沒想到殘荷都這麽美,夏天荷花開了,不就跟詩裏寫的一樣,映日荷花別樣紅!”
魏喜也在不停拍照,放眼遠望,笑吟吟:“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夏天荷花開了,坐在船上經過這裏,靠近一點伸手就能摘荷花,那時候還有蓮蓬,喝茶吃蓮蓬,看曲院風荷美如畫。”
魏喜伸手掬了一捧湖水,有點涼,“還是夏天的湖水清涼喜人。”
魏琪聽她說得文文雅雅,倒像真的看過畫過,好奇道:“姐,你夏天來過?”
“嗯,我之前暑假和老師一起來看展覽,也來過西湖。”
魏喜提到看展覽,那必然是畫畫老師。
魏琪問:“是陳老師嗎?”
“不是,是高老師。”
魏琪想起來,魏喜真正的畫畫老師其實是高老師,“那不是很久之前了?”
“我讀初中的時候。”
“都這麽久了。”
“是啊。”
搖橹的聲音吱吱呀呀,船也搖搖晃晃,魏喜眼前仿佛又有了大片盛開的荷花,接天蓮葉無窮碧,風吹來有花香,她想一想,有十年了。
魏琪也跟着伸手劃水玩,在蕩漾的水波裏,回憶起江水浩蕩的江城往事,“姐,高老師還在江城吧?”
“嗯,她還在江城。”
“那你現在不是一年也見不到她幾回,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她家裏有個小哥哥和你一起畫畫?”
“嗯。”
“他也來過這裏?”
“嗯。”
“他也還在畫畫嗎?”
沉默了一下,魏喜說:“他大學讀了別的專業。”
那就是沒畫畫了,魏琪有點驚訝:“啊,學了那麽多年畫畫居然不畫了,那高老師同意嗎?她不是很出名的畫家嗎?”
一只灰色野鴨撲棱着翅膀,忽地一下從紅楓叢中飛到水面,驚動了船邊一對戲水鴛鴦,紅衣羽扇張開如彩雲,瞬間飛舞而起,在上空盤旋一會兒,卻又回到湖面,和野鴨一起追逐覓食,随波而栖。
動物尚且如此有趣有靈,何況是人。
魏喜看着它們,臉上有了笑意,清清淺淺說:“所以他被老師趕出家門了。”
魏琪聽得好笑:“這怎麽像叛逆少年啊!青春熱血還玩起來離家出走。”
魏喜轉而一臉認真:“不是,他一點也不叛逆,他有比畫畫更喜歡的事情。”
“哦,那就随他吧,愛啥幹啥。”
魏琪對不認識的人好奇心有限,而且她敏感捕捉到這一刻魏喜目露懷念,一起畫畫那麽多年的哥哥突然不畫畫了,她怕勾起魏喜傷懷,不再繼續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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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琪大約是擔心魏喜逛了半天美術館,又乘船吹風,下船後不急着繼續游玩,拉着她在西湖邊上找了一家奶茶店,兩個人點了奶茶,兩杯一冷一熱,悠閑坐着休息看風景。
魏喜極少喝奶茶,偶爾喝一杯也挺喜歡,熱熱的奶茶喝下去,從胃到身體都暖起來,而窗外湖光山色,游人如織,初冬的西湖沒有雪也很美。
傍晚的時候,她和魏琪也走在白堤上,行至斷橋,燈光大亮,夜游行人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人湊在一起拍照聊天看風景,橋上一片嘈嘈切切。
魏喜剛拍了一段橋畔燈影視頻,接到酒店打來的電話,向她确認今天何時去取行李箱,說她的行李箱上午已送至酒店,中午到現在沒有等到她去取。
魏喜有點納悶,她并沒有說今天就去,按照高鐵票時間,大約是明天午後到酒店,也許是昨晚睡意朦胧沒說清楚吧,于是她準确告知明天返程過去拿行李箱的時間。
剛剛挂斷電話,忽然人群中傳來“林路”的名字,伴着尖叫。
魏琪正在舉着手機拍斷橋夜景,卻也靈敏聽見了,剎那轉頭和魏喜面面相觑。
她們不約而同舉目四望,然後低頭刷手機,魏琪很快驚呼道:“啊啊啊姐,林路今天居然去了我們住過的那家酒店!”
魏喜已經看見了,因為熱搜高挂,點進去就是林路在酒店門廊下上車的圖片視頻。
魏琪把手機屏幕朝向魏喜:“姐,這真的是林路吧?”
屏幕上的人戴着帽子口罩黑框眼鏡,帽檐壓得很低,根本看不見臉。魏喜依然一眼就能确認:“是他。”
魏琪啧啧稱贊:“還是你們老粉對他熟悉,不看臉都能認識,不過看這氣質,這大長腿走路姿勢,确實非他莫屬!”
魏喜只是看着自己手機屏幕上的林路,沒有說話。
“他去那家酒店幹什麽?是住在那裏還是去吃飯?”
魏琪刷着熱搜,越來越興奮,“姐,要是我們還在申城,說不定也能幸運偶遇林路!你都能做演唱會幸運觀衆點歌了,他還跑去了我們住的酒店,要遇見他不就更容易了,分分鐘就能偶遇!”
魏琪說的輕巧,并沒有那麽容易,林路素來低調,行程非常隐秘,尤其是爆紅那年經歷過幾回人群聚集事件,輿論沸沸揚揚,喧嚣不止,行事越發低調,這幾年除卻公開活動,他甚少出現在公衆場合。
其實視頻是路人拍到的,只是展示自己住的酒店,拍了一段酒店景觀視頻發布在抖音上。本來看的人不多,還有杠精罵博主炫富,正常評論也都圍繞酒店在讨論。不知怎麽回事,傍晚視頻突然流量驟增,上了熱門推薦,點贊評論轉發狂湧而來。
博主第一時間從評論知道,他這段視頻非常幸運拍到了林路,眼尖歌迷偶爾刷到,挖出來背景裏那個快速從酒店大門走出來,在門口上車的“蒙臉人”是林路。
熱搜裏有人把整件事捋的清清楚楚,博主的置頂評論也連發幾條自評,激動感謝林路帶火他的視頻。
放下手機後,魏琪看着波光潋滟的湖水,長長“唉”一聲:“人家拍個酒店視頻都能拍到林路,我拍西湖都不能拍到林路,這西湖夜景再美又有什麽用啊!”
她文藝編劇的一面上身,矯情起來,恨恨意難平:“西湖雖美,斷橋殘雪,平湖秋月,雷峰夕照,但沒有林路,總歸少了幾分顏色。”
魏喜:“……”
“還是在申城好啊,能和林路呼吸同一個城市的空氣!”
魏喜倚身在橋邊,夜風吹來,斷橋不斷,孤山不孤。
十年後,斷橋燈火依舊,遠見孤山月明,湖心有群鴨逐光而行,樓臺水榭千年相會,人和人別離又相聚,她終于又見到他,聽到了他唱給她聽的歌。
隔了一會兒,就在魏琪一通感慨纾解後,心情平複下來,已經放下林路,再次沉浸式感受西湖美景時,人聲嚷嚷裏,傳來魏喜的聲音,幽靜如湖水。
她說:“他也住在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