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林路唱完最後一句, 在音樂的餘韻裏,遙遙看了一眼遠方。
最後一個音符歸于靜止,樂手和現場工作人員不約而同迸發出熱烈的掌聲。
這是一首花城巡唱即将發布的新歌, 本來按照演唱會曲目順序, 這首《遠方》在後面的ending part,但是剛剛彩排, 林路要把這首歌提前唱一遍,誰也沒有想到,他會發揮這麽出色,比之前錄音棚更完美。
林路招手, 何江舟跑到他身邊, 接過他遞來的手機。
林路在準備唱下一首歌, 真正從頭至尾的彩排也開始了。
何江舟拿着他的手機, 心情一言難盡。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路哥居然有一天會帶着手機上臺唱歌!
說好的上臺唱歌就六親不認呢?!
何江舟知道, 剛剛彩排, 手機一直在林路的口袋裏。他實在很好奇,可是黑下來的手機屏幕什麽都看不出來。
何江舟百爪撓心,剛剛林路唱的不是情歌, 要不然他都要懷疑是在唱給哪個女人聽。
但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便讓他像雞皮疙瘩一樣抖了回去——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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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終了, 魏喜耳畔依然回蕩着他的歌聲。
過了很久很久, 她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她笑着擦幹淨臉上的淚水,生命這麽美好, 有這麽美的歌謠, 還有唱給她聽的這麽好的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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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要努力奔向遠方,聽他唱更多動聽的歌謠。
電話已經悄然挂斷, 她知道林路在繼續唱歌彩排,他只是唱一首新歌給她聽。
魏喜猜這應該是花城巡唱要第一次唱的新歌。
在申城他首唱了《萬物春生》,可這首歌又是不同的曲風韻味,那是不是這次巡唱每一站都有不同的新歌?
樂評人曾說過,林路音樂風格詭谲多變,你以為他古典,他流行,你以為他詩意浪漫,他桀骜不馴,他不屬于任何音樂流派,而所有音樂流派,在他獨特的嗓音下形成了奇妙的完美融合,他就是林路,一個自由不羁的歌唱者。
這段話魏喜一直記得,她開始期待他巡唱的每一站新歌。
魏喜打開常聽的手機音樂App,林路申城巡唱終場結束後的次日零點,全新單曲《萬物春生》正式上線發布,現在各大平臺音樂榜單都能看見這首歌。
魏喜點開播放,他幹淨有穿透力的歌聲,瞬間讓病房也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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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雪,應和節氣,北城下起雪來。
魏喜醒的很早,窗外朦胧的雪光透進來,像淡淡的月光鋪滿病房。
魏晉陽睡在靠門口的陪護床上,他人高腿長,普通單人間的陪護床不比病床大,并不能睡得舒服惬意,此時曲着一條腿卷着被子側卧在床。
魏喜生病住院已是家常,而且冬天她的身體總是要更差一些。
魏晉陽和李春曉自然不放心晚上留她一人在醫院,後來就形成了兩個人輪流陪護的規矩,昨夜魏晉陽體諒李春曉白天照看魏喜又去學校上課,晚上堅持自己留宿。
晨光熹微之時,魏晉陽醒來,他見魏喜安安靜靜閉眼睡在床上,輕手輕腳起床,自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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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曉來送早餐,觀魏喜氣色有好轉,終于舒了一口氣,親手喂魏喜多吃了半碗粥。
李春曉給魏喜帶來了iPad和好幾本書,顯然并不打算只在醫院住幾天。
其實魏喜還想要筆墨紙氈,病床上的小桌子雖局促,但勉強可用,她已經習慣了在病房寫字畫畫。
她默默想,過兩天如果還要在醫院長住,就和爸爸說。
早餐後,魏晉陽和李春曉都沒有離開醫院,一直等到魏喜的主治醫師來查房後,借口探問病情,兩個人一起随醫生而去。
魏喜知道,大概是最新檢查結果已經出來,爸爸媽媽有話要和醫生談。
她看着床頭的挂水瓶,藥水一滴一滴淌下來,順着導管針頭流進她的身體,也讓她又生出了一絲渺茫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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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醫師辦公室裏,魏晉陽和李春曉聽完醫生一席話,半晌都沒有說話。都說久病成醫,他們夫妻雖然身體健康,但這些年因為魏喜也俨然成了半個醫學生。
醫生的專業診斷分析他們聽得明明白白,未盡之言下的顧慮也十分清楚。
魏晉陽陷入沉思,李春曉一臉凝重,關乎到女兒的身體,他們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艱難。從女兒出生伊始,他們一次又一次面臨這樣艱難的抉擇。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對魏喜來說,任何大意和閃失都是致命的。
幸運的是,他們做對了。
不管是魏喜八歲那年的大手術,還是後來的治療。
穆醫生知道他們需要時間,補充說:“這是我們心外科會診後的意見,你們提到的美國克利夫蘭診所那幾個成功案例,病人的情況的确和小喜很相似,但複雜先心病個體存在差異,小喜的情況還是稍有不同,需要進一步确認,在沒有更完善的治療方案之前,手術風險不可預估。”
李春曉怆惶出聲:“可是他們都能治好……”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她更害怕不可預知的風險。她也不能埋怨命運不公,命運對所有人都一樣,并不是只有她女兒一個人生病。
李春曉的眼淚一瞬間溢滿眼眶。
魏晉陽握住她的手,接下去說:“謝謝穆醫生,這次小喜又要麻煩您了。”
穆醫生的老師是魏喜第一次手術的主刀醫生,那也是他第一次做老師助手完成的最複雜的兒童先心病手術。前幾年老師退休告別手術臺後,鄭重把魏喜交給了他。
穆醫生多年跟蹤魏喜的病情,病例一清二楚,也了解他們的家庭情況,站在病患的角度,誠懇道:“克利夫蘭診所在心髒專科方面一直走在最前沿,這幾年對心髒病的治療也有了突破性進展,我會把小喜最新檢查報告給Cooper博士,讓他們那邊評估手術可行性方案,或許他們可以做到,你們可以帶小喜再過去一次。”
他頓了一下,“能盡早手術還是要盡早手術,你們可以先準備治療費……”
他說的克利夫蘭診所是世界頂尖心髒專科醫院,四年前,穆醫生在那裏訪問進修期間,經由他聯系,魏晉陽和李春曉曾帶魏喜去那裏看過病。
李春曉連忙說:“謝謝穆醫生,我們随時可以帶小喜過去,費用不是問題,只要他們能有辦法……”說到這裏,她哽咽了一下,說下去,“能治好小喜的病。”
魏晉陽馬上表态:“錢不是問題,花多少錢都行,我們賺錢就是為了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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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病房的路上,李春曉就嗚咽哭出來。魏晉陽摟住她的肩,把她擁入懷裏。 前面就是電梯間,人來人往,但在這裏的人已經見過各種傷心欲絕的病患家屬,并沒有人好奇停下腳步。
魏晉陽拍着她的肩,不停的說:“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說給妻子聽,也說給他自己聽,慢慢他又找到了運籌帷幄的勇氣和希望,“等小喜畢業展後,我們就帶小喜過去,我們就住在那裏,等他們給小喜治病,這次他們一定有辦法。”
四年前,他們也這樣想,李春曉現在想起那個漫長的暑假,還心有餘悸。從滿懷希望到希望一點點被消磨,終至破滅,最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魏晉陽知道她在怕什麽,堅定道:“他們治好了那麽多和小喜一樣的病人,一定也能治好小喜,我們看見的那幾個病例,都是和小喜差不多的情況,不是都手術成功了嗎?穆醫生剛剛也說了,這幾年複雜先心病的治療技術突飛猛進越來越好,四年前不行,現在肯定行!我們等了這麽多年,我們的小喜一定會好好的活着,我們還能做心髒移植……”
“不行!”
李春曉知道,他們不能一直等下去,如果一直等下去,或許只有那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她更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李春曉擡起頭,擦幹淨眼淚,眼中迸發出無限信念,這一瞬間她又是個守護女兒的堅強母親。
“一定還有辦法的!先別告訴小喜,等寒假我先過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見到那幾個病人。”
魏晉陽說:“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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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陽和李春曉回到病房時,已經收拾好心情。正好趕上楊阿姨來送飯,他們張羅起魏喜吃飯。
楊阿姨送的飯菜是一家三人份,魏晉陽搬來小凳子,他們坐在魏喜的病床邊吃完了一頓飯。
飯後,楊阿姨收拾好餐具,出去洗水果。
魏喜玩着自己食指上閃亮的戒指,低頭軟軟閑閑問道:“爸爸,媽媽,醫生怎麽說?”
李春曉溫柔把她飄散到臉頰的一縷發絲捋到耳後,笑道:“穆醫生說沒事,和之前一樣,住院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行了。”
魏喜若無其事“哦”一聲。
魏晉陽說:“小喜,你就要過生日了,這次想跟爸爸要什麽生日禮物?”
魏喜雙手捧臉想了想,認真說:“爸爸,我想要滿天星。”
魏晉陽愣了一下,和李春曉四目相觑。
李春曉“撲哧”一聲笑了:“叫你喜歡說大話,看你這次從哪裏給小喜摘來滿天星!”
魏晉陽冁然一笑:“只要小喜想要,爸爸一定想辦法摘來!”
魏喜大眼撲閃,雙眸蘊滿星光,滿含期待道:“爸爸,你送什麽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