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1.
周圍盡是仙門百家争搶陰虎符時發出的叫喊,以及邪祟攻擊各家族修士時,發出的陣陣慘叫。
沒人留意到,惟有藍忘機還在不停的呼喚着魏無羨的名字。
可現在無論誰來叫他,魏無羨都不會應,叫他名的這些人,都想讓他早點去死,這群烏合之衆,說起誅心之語來,一張嘴可以叭叭出幾十種不帶重複的字眼。
魏無羨實在沒有聽的興趣,更餘不下留意的神志。
陰虎符已被魏無羨毀掉近一半,可它仍在陣法中央,不停吸收着魏無羨的怨氣。
原先在不夜天戰場上,聽令于魏無羨和陰虎符的百鬼們,見魏無羨失控之餘,連陰虎符都無暇顧及,一個個的都眼閃興奮之光,連忙向他撲了上去。
畢竟陰虎符再怎麽厲害,究其根本,也是塊冰冷的廢鐵,哪裏比得上魏無羨一身溫熱的血肉要來的誘人。
魏無羨神色漠然,目光呆滞,視眼前一切于無物,就這樣浮在陣法中央,集中精神和怨氣全力毀符,身後一直呼喚着他的藍忘機,見百鬼要開始反噬魏無羨,立刻沖了上去。
若百鬼之中,還寥寥剩下幾個臣服于魏無羨的,但它們可全都不認藍忘機,見這白衣男子手執一柄長劍,只當作這公子又是個主動來送死、亦或是阻止它們分食魏無羨的,本着先解決這個不會修鬼道之人的原則,它們竟全都撲向了藍忘機。
蝕骨痛意從□□傳至元神,饒是修為高如藍忘機,一時之間也難以抵禦如此高濃度的怨氣侵體和百鬼噬身的疼痛。然而,即使藍忘機如今的靈力快要全數耗盡,他還是執起琴弦盡斷的忘機琴,依靠斷弦上殘存的靈力,對圍繞在魏無羨身旁的衆多惡鬼,出手就是一擊。
魏無羨如今已經看不到藍忘機的身影,也快要聽不見藍忘機的聲音了。
百鬼反噬下的劇痛,某種程度上來說,倒也能讓魏無羨保持短時間的清醒,他一邊努力維持神智,一邊集中更多的怨氣,計劃一舉摧毀陰虎符。
可他不僅未能在三千衆人的圍攻之下全身而退,身上又多添了幾十處被百鬼反噬啃咬出的傷痕,很快魏無羨便失了力氣,身體也被衆鬼頂到半空。
看情況,這百餘只惡鬼,想要把魏無羨推進陰虎符的陣眼,再将他分食殆盡,這樣,魏無羨體內的怨氣就能完全釋放到陰虎符上,供衆多惡鬼搶奪。
Advertisement
在多次呼喚魏無羨無果後,藍忘機情急之中,扯下了自己的抹額,并催動了為數不多的靈力,将那抹額纏到了魏無羨的手腕上。
藍忘機本想把魏無羨拉回來,只要魏無羨能暫時回來,藍忘機就能再想別的辦法,以求護他周全,可陰虎符的威力,遠遠大于藍忘機和魏無羨相加起來的力量,更何況魏無羨此刻又是個幾近失去理智,全身毫無靈力的普通人。
陰虎符的怨氣,突然将兩人一同拉至了陣眼中心,随後這二人竟同時消失了。
自始至終,藍忘機都在呼喊着魏無羨的名字,企圖讓魏無羨能短暫恢複理智,可魏無羨滿面血污,眼神空洞,肢體麻木,一句話都沒說,更從未曾看過藍忘機一眼。
魏嬰,魏嬰!!
“魏嬰?!魏嬰?!這都幾時了?該出發了,你倒是醒醒啊?!”
一位白衣女子,正坐在魏無羨的床邊喊了他好一會兒,然而床榻上的魏無羨,額上卻冒着幾分薄汗,呼吸急促,似是在忍受着什麽痛苦,也可能是做了某種噩夢。
在她身旁,立着一位黑衣男子,見此情形道:“阿嬰可有事?需不需要我派人去岐山請溫宗主過來?”
白衣女子見此,先是伸手探了下魏無羨的額頭,又将兩指搭在魏無羨的脈上,随即疑惑道:“脈象平整,雙氣循環順暢,什麽病都沒有。”
她說完,擡眼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攤手嘆息道,“他就是不想去,估計早就算好了時辰,特意使個沉睡術法,在這裏和我們拖延時間呢。”
黑衣男子聞言無奈笑笑,正準備上前用靈力把人叫起來,就聽見外面有家仆來報,說雲夢江氏的江公子已到,兩人對視一眼,黑衣男子嘆了口氣道:“我出去迎人,你快把他叫醒吧。”
和江澄互相致意後,魏長澤便帶着江澄進了魏無羨的房間。
此時魏無羨已經醒了,只是面色慘白,雙眼赤紅,盯着魏長澤和藏色散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有些駭人。江澄進來,他也沒有反應,只是隐藏在被褥下的雙拳驟然握緊。
藏色散人以為他是昨晚熬夜熬的,剛被她叫醒,精氣神還沒緩過來,因此醒來也不知道起床打點好自己。
她剛想數落魏無羨幾句,你熬夜也要看日子啊,今天可是魏無羨去姑蘇藍氏聽學的日子,虧她提前用傳訊符咒,同青蘅君夫婦、和藍氏主講人藍啓仁打了招呼,大家都是六大家族的人,彼此也都是好友,魏無羨去了雲深不知處,還要拜托他們多多關照呢。
魏無羨今天要是再出爾反爾說不去,那夷陵魏氏的面子要往哪裏擱?
江澄看向藏色散人道了聲伯母,藏色散人點了點頭,道:“阿嬰啊,江公子都來了,你總不好再這樣賴床不起,讓你朋友看笑話的吧?”
江澄見魏無羨這副樣子,以為他沒睡醒,便用手裏拿着的狗尾巴草,輕輕敲了敲他的頭,道:“魏無羨?咱們說好的今天一起坐船去姑蘇,我在碼頭等你等了好一會兒,你怎麽都不來,是不是是昨晚酒喝多了?”
江澄說完,看向一旁同樣露出疑惑之色的魏氏夫婦二人,正色道:“伯父伯母,魏無羨這幾日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還是說昨者吃壞肚子了?”
藏色散人看了呆愣的魏無羨一眼,搖頭不解道:“吃食正常,沒有發燒,靈力和怨氣也沒問題,不像是病了。诶長澤,莫非是你和阿嬰昨天,做那什麽盤做的太晚了,他沒睡好?”
一直沉默沒有開口的魏無羨,忽然啞聲道:“風邪盤。”
藏色散人一拍手,對魏無羨道:“啊對對對!你昨天和你爹鼓搗風邪盤,都醜時了還不睡,為了測試實驗效果,大半夜的還特意去亂葬崗轉悠,我怎麽勸你你還都不聽,說今天保準起得來呢!瞧瞧,現在都什麽時辰了,還有你這聲音啊,嗓子都啞了,這是染上風寒了吧?等一下我讓醫師給你熬點藥,你走之前給我喝了。”
藏色散人邊說着,邊為魏無羨輸入靈力,畢竟自家兒子的身體狀況,做娘的十分清楚,若真的是什麽大病,剛才她就去叫家裏的醫師來了。
她一邊為魏無羨探脈,一邊疑惑道:“诶,奇怪,你也沒生病啊?為了不去姑蘇聽學,至于這樣嗎,有我在,而且藍卿容和意純還是你爹娘的多年好友,藍啓仁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江澄看魏無羨這狀态,委實算不上太好,憂心道:“我說伯母,魏無羨這情況,今天還能去雲深不知處嗎?”
藏色散人道:“去啊,當然要去,我剛才不是看過了?他又沒生病,而且我都已經和藍啓仁打好招呼了,他要是不去,我的面子要往哪裏擱?夷陵魏氏可丢不起這人。”
一旁坐在床上的魏無羨,看着同當初模糊的記憶裏,容貌幾乎沒有發生太大變化的父母,從前白衣女子抱着自己,坐在驢子上,黑衣男子則是牽着驢,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在外夜獵的畫面驟然浮上心頭,使得魏無羨的視線也模糊起來。
藏色散人最先察覺到了魏無羨的情緒變化,雖不明其中原因,可魏無羨的淚水卻突然滾滾流下。
這可是她從未見過的場面,魏無羨從小到大調皮的很,偶爾也就會在同她鬧着玩的時候,才假哭幾聲,甚至多數時候,魏無羨連假哭這種辦法都不會用,只會一邊搗亂,一邊哈哈大笑,何曾哭的這般傷心。
母親總是最愛孩子的,見魏無羨一直這樣沉默的哭,藏色散人只好輕輕将魏無羨抱在懷裏,并拍了拍魏無羨的頭,道:“我知道,你從來沒去過姑蘇,外加昨晚太累了,所以今天早上突然鬧起情緒來。放心哈,青蘅君、藍夫人,還有藍啓仁,都是我和你爹當年的同窗,藍啓仁這人的弱點我也熟悉的很,到了雲深不知處,只要你的行為舉止都別太出格,你想怎麽玩的開心,就怎麽玩。若有人要罰你,你鬼點子那麽多,總能想到逃脫的辦法呀,而且還有江公子和聶公子陪你一起,你呢,就當作去藍家藏書閣找書看,之前不是答應的好好的,說要去藏書閣,研究怨氣與靈力,在你體內如何才能平衡的更好嗎?難得有這個機會,你可千萬要考慮好孰輕孰重啊。”
怨氣?
靈力?
在體內平衡?
魏無羨隐藏在被褥下的手突然動了起來,藏色散人這番話,倒是提醒了魏無羨,他如今這副身體,已與原來截然不同了。
腹部的丹田處盤踞着兩股力量,一股性寒,一股性熱,分別為靈力和怨氣。
所以,魏無羨在意外來到了這個世界後,不僅爹娘健在,還能靈怨雙修?
盡管如今魏無羨有很多話想對父母說,可出發在即,還有個外人江澄在,魏無羨自知如今不是詢問的好時機,只好先拜別父母,裝點行囊。
當他準備将随便帶上的時候,魏無羨意外發現,劍架下的桌案上,居然還有一副笛托,上面所擺放的,正是陳情。
看來,魏無羨是魂穿進了一副,能夠靈怨雙修的身體裏,而随便和陳情也碰巧都在他身邊。
魏無羨被魏長澤和藏色散人送到碼頭,從卧房往外走的一路上,魏無羨也在打量着自己的居住環境,出了家門他才知曉,此地正是夷陵,他們一家三口的府邸,則是建立在夷陵風水位置最好的地方。而且,魏無羨從家府一路往外走,遇上了不少穿着和他顏色相同、家紋一致黑衣的門生。
這群人,一邊看向魏無羨,還一邊行禮喚他少宗主,他們都向魏無羨告別,說希望少宗主在姑蘇玩的開心,若是能交個道侶回來,那就更好了。
看來在這個世界,他爹娘還立了個門派?
拜別父母之後,魏無羨和江澄上了船,江澄見他情緒好像好了一些,剛要開口問怎麽回事,就見魏無羨突然發問:“江叔叔他們可都還好?溫若寒死了嗎?”
江澄聞言頓了下,随即就用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魏無羨,可剛才他也親眼目睹了魏無羨的反常狀态,還是正經回答道:“你說我爹娘啊?你不是上個月還是上上個月,去我家蹭我姐做的飯的時候,和他們見過了嗎?溫若寒又是誰?沒聽說過,難道這人是你仇家?不可能,你和溫家人的關系不是都挺好的嗎,尤其是那個女家主溫情,別人見了她都講禮數,叫她溫宗主,就你特別,逮着人情姐情姐的叫,還真是個自來熟....”
原來如此。看來這一切果真和前世不一樣了。
魏無羨稍稍松了口氣,緊接着他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試圖用前世歡快的語氣和江澄閑聊,慢慢地,他逐漸捋清楚了這個世界,同前世的幾處區別。
這個世界共有六大家族,除卻藍江金聶同前世幾乎沒有區別,還有兩大家族,一個是魏無羨所屬的家族,夷陵魏氏,說來這名字不知是巧合,還是天道故意為之,但細想起來倒也算合理。就連原來魏無羨栖身的亂葬崗,都被他父母硬是改造成了一處馴化邪祟的好地方,讓其他世家的人羨慕的不行。
至于母親的師尊抱山散人,并未尋了一處寶地神隐避世,而是在夷陵魏氏做起了大長老。雖是如此,魏無羨的這位師祖,在非必要的一些重大場合,也是從來不露面的。
而方才被江澄喚作女家主溫情所屬的家族,雖然也叫岐山溫氏,可它與魏無羨魂穿之前的溫氏完全不同,不僅沒有溫若寒溫晁溫逐流這號人,其宗主和副宗主還是溫情溫寧兩姐弟,族中上下擅長醫術,以此為生,在修真界廣受贊譽,并不存在什麽前期勢大欺壓世家,後期牆倒衆人推被衆人唾棄的情況。
魏無羨低下頭,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溫情溫寧,如今在這個世界裏的境遇,倒是好的不要再好。
可這一切算什麽?是上天對他的戲弄?世間會有這種好事?否極就會泰來?絕境赴死的下一刻就能浴火重生?
怎麽可能。
即便現狀已經變成這樣,怕也是需要魏無羨,用不知名的代價來交付吧?
雖然不知某日,上天定會突然收回,魏無羨在這個世界裏享受幸福的資格,但如今來都來了,那就盡量在這個父母雙全的世界裏,開心地過一天是一天。
待魏無羨神魂游離地,進了雲深不知處的山門,他這才下意識的,想起了藍忘機這個人。
魏無羨在前世合眼之前的最後一刻,隐約看見到藍忘機好像不顧百鬼噬身的痛苦,直直向他沖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時候,魏無羨神志不清,即便魂穿至此,他也想不起來,當時的藍忘機是何種神情看向自己的。
藍忘機若只是想送他上路,大可以在陣法外,給魏無羨補上一劍,反正那時的魏無羨,置身于毀滅陰虎符的陣法中心,沒有金丹沒有靈力,之前認他為主,操縱起來得心應手的鬼兵鬼将早已全都反水,想着盡早将自己拆骨剝皮。
無論有沒有藍忘機,前世的魏無羨橫豎都是一死。
既如此,那藍忘機為什麽還要拼命沖進陣法?
魏無羨邊走,邊随便向一旁看了看,恰好就瞧見山門口的那塊規訓石。
誅邪,揚善。
也對,含光君是何許人也?
難得有這麽一個手刃邪魔外道的機會,又怎可能輕易放過魏無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藍忘機倒是把“誅邪揚善”這條路走到了極致,冒着快把自己性命賠上的危險,上趕着要在魏無羨死之前補把刀。而且這刀補着補着,都快把藍忘機自己,補到幾近和魏無羨一同殉道的結果。
上窮碧落下黃泉,這是得有多恨。
魏無羨自嘲笑笑。
看來這一世魏無羨很有必要,在任何人,尤其是藍忘機面前保持沉默,以求不引起對方的注意。原來世界裏發生的事情,更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難得這一世魏無羨投生到了和平且父母雙全的世界,只要他能安分守己,在藍家把書習完,屆時,雙道大成,魏無羨總能安穩的過完這一生,将前世不可告人的秘密,帶進他的墳墓裏。
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前塵散盡,今生若無法形同陌路,那就只做點頭之交。
魏無羨剛到了雲深不知處沒多久,聶懷桑就來找他會合,三人一起向姑蘇藍氏為聽學弟子們準備的房間走,聶懷桑走在最前面,如今正對着魏無羨和江澄介紹雲深不知處,沒聊幾句,話題就又引到了藍忘機身上。
聶懷桑道:“魏兄,江兄,你們第一次來,對于姑蘇藍氏雲深不知處,你們沒我熟。我跟你們說,這次聽學最要仔細提防的人,不是藍老先生,更不是家主青蘅君,而是他那個二兒子,在藍家專門掌罰的,藍湛藍忘機!”
話音剛落,魏無羨忽然開口,聲線平靜且聽不出半點情緒道:“就是容貌俊美,修為了得,品行高潔,不近人情的那個藍二公子?”
聶懷桑一拍手:“對對對!就是他,原來魏兄你在夷陵,都聽說過這位藍二公子啊!看他這聲明遠揚的,那就不用我多做解釋了!總之,咱們盡量在這幾個月,少在藍二公子面前露臉,熬過去一切就都好說了!”
江澄道:“确實,藍二公子這人和咱們,還有溫宗主溫副宗主都不一樣,可不是個适合交朋友的對象,聽說他極其刻板嚴厲,掌罰的時候可不管你來自誰家的,上面有誰罩,只要逮到你犯錯,就會把你朝死裏....”
人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江澄話說到一半将将卡住,只因數米之前,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好從他們三人前面掠過。
聶懷桑心裏大叫,完蛋,講壞話講到正主前面,這下可如何是好?
魏無羨卻神色平常,聲線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道:“我們現在又沒犯事,而且又是初到此地,有什麽好怕的?”
聶懷桑整個人都快石化了,心裏大叫道:你那是因為有你娘,提前跟藍啓仁打過招呼了好嗎?!!
魏無羨已經走遠了,而藍忘機卻一直定定地望着魏無羨離去的方向,一言不發,薄唇緊抿,神色凄然,十指指甲也緊緊嵌在手心裏,對疼痛毫無知覺。
他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身後突然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阿湛?”
藍忘機回過身行禮道:“母親。”
藍夫人趙意純笑道:“阿湛,你方才,是在看什麽人?還是在等什麽人?”
藍忘機搖頭:“母親,都沒有。”
趙意純看藍忘機這表情,就知道這孩子又在口是心非,但她卻沒戳破,而是笑道:“今年來雲深不知處聽學的人會有些多,你若不喜喧鬧,那我去同啓仁說,讓你還是像以往那樣,自己去藏書閣溫習功課吧。”
藍忘機卻擡起頭看向趙意純,堅定道:“母親不必麻煩,我聽叔父安排便是。”
趙意純雖然有些疑惑,她方才分明瞥見了藍忘機的側臉,那神情,完全不像是能在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臉上出現的。
藍忘機的神情,有欣喜,有痛悔,還帶着一股深重的悲傷。
可趙意純很清楚,方才走過的這三個世家子弟,分別是夷陵魏氏、雲夢江氏和清河聶氏的嫡系世家公子,在此之前,藍忘機也只曾和夷陵魏氏的魏無羨打過交道。
數日前,藍忘機在夷陵夜獵曾不幸遇險,是魏無羨将他救了下來,事後還派人通知了青蘅君夫婦前去,讓他們将藍忘機接回了姑蘇。
可藍忘機醒來後,好似對之前夜獵一事全無印象,家中醫師多方診斷也仍舊不明原因,最後,衆人也只能将此事,認定是邪祟影響,畢竟這個世間的邪祟妖獸,是最難纏最可怕的存在。
藍忘機能在這場夜獵全身而退,且心智和身體未能受到太大損傷,就已是萬幸,為了防止造成人心不穩,因而一家人才合計,沒再多做追問,更沒有對外聲張。
知子莫若母,趙意純清楚藍忘機的性情,雖然疑惑,可她若是強行追問,這孩子也什麽都不會說。她只好拍了拍藍忘機的肩膀,笑道:“阿湛,這次啓仁安排你參加聽學,也是想讓你多與人交際,尋得三兩好友,一同精進修為。若你能從中尋得命定之人,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藍忘機道:“嗯。”
趙意純道:“你若是想同那位魏小公子結交,明日,我讓藍樾幫你引見引見?”
藍忘機道:“母親,不必麻煩父親。我會親自去尋。”
趙意純看藍忘機這表情,就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