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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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逃得飛快,可卻溜得漫無目的,待他終于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居然落在一棵樹上,根本無人來追。他回身望去,又是雲深不知處的牆檐。

這也是前世,他和藍忘機初見的牆檐。

魏無羨不想再看,又轉回身,從腰間抽出陳情,打算先吹首曲子轉移下注意力。

前世他人生的最後幾個月,大多數是在亂葬崗上度過的,每每無聊煩悶時,魏無羨就經常吹幾首曲解悶。

此刻他正有些心煩意亂,不過,考慮到怕攪擾到別人,魏無羨還特意開了隔音結界。

他随口吹出一段曲子,可當這段熟悉的、魏無羨曾以為早被他遺忘在記憶深處的調子,自笛中娓娓道來時,魏無羨驚得卡到半路,強迫自己停了下來。

怎麽回事?

他怎會不僅把當年藍忘機哼唱的那首曲子,記得如此清楚,還能下意識的吹奏出來?

魏無羨呆呆看向手裏的陳情。

前世的陳情是魏無羨除了陰虎符外,唯一認主的防身法器。而在來到這個世界後,魏無羨就已聽說,這個世界裏的仙門百家,對魏無羨的陳情是相當吹捧,并将其同避塵,稱贊為當今修真界上乘絕佳的武器。

之所以這麽排,是因為有心人發現,若将避塵和陳情拆開,再把第一個字和第二個字分別對應重組,其讀音也同原來一模一樣。

對此魏無羨表示十分無語。

這都什麽跟什麽?

怎麽在這個世界,仙門百家居然會将他和藍忘機湊到一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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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問問藍忘機願不願意?

還好藍忘機是從來不在意世家中的流言蜚語,不然到時候還要魏無羨特意解釋一通。

魏無羨這些天,也暗戳戳地向聶懷桑打聽了此事,結果聶懷桑的的表情,比魏無羨還要吃驚:“啊?魏兄,你如今怎麽是這般反應?在這之前,你聽了這些話都可得意了,不僅将其稱為難得的緣分,你還親口說,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和這位藍二公子,見一面交個朋友。可你又切實讨厭姑蘇藍氏幾千條家規,所以你一直以來,是拒絕去雲深不知處的。怎麽,今天你提到他,反應卻變這麽奇怪,難道你之前出去除祟的時候,碰見過藍二公子,然後發現你倆根本合不來?”

魏無羨沒有說話。

他突然在心裏開始批評這具身體的原主,果然是沒經歷過大風大浪,心思單純的像張白紙。

可嚴格來說,這也不能怪他,原主魏無羨的父母都在,修真界又是一派和平、沒有一家獨大,不存在射日之征,魏無羨還是被父母從小寵到大的,心性養的這般單純,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你也不能哪一世,都忍不住對藍忘機産生興趣吧。

前世的藍忘機為了手刃魏無羨,都敢只身沖進陰虎符的陣法裏,就為了來補這最後一刀。

明明知道藍忘機對魏無羨是什麽态度,還要往上沖,看來還是前世的教訓不夠凄慘。

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世界來說,藍忘機,就是魏無羨絕對惹不起的存在。

但是,魏無羨既然來姑蘇,是研究怨氣靈力陰陽平衡,就算藍忘機在此做掌罰,只要魏無羨不犯事,那他就沒必要在藍忘機面前心虛才對。遠了不說,就說魏無羨昨晚的這一番操作,就不會讓藍忘機找到漏洞。

既來之則安之,當年父母不在了,魏無羨跟着江楓眠回江家是這樣,後來為報溫情溫寧的恩,不得已去亂葬崗栖身也是這樣。雲深不知處又不只有藍忘機,更何況這個藍忘機又不是前世的藍忘機,魏無羨完全沒必要害怕。

不可心虛,心虛會露出破綻。

做完諸多心理建設後,魏無羨這才踏着随便,悄悄回雲深不知處的客房睡覺去了。

還好,他一路上,沒有遇上那個無意識放在心上的人影。

第二天,魏無羨踩點進了雲深不知處蘭室的大門,他瞥了眼座位,果不其然,各世家子弟們在屋內正襟危坐,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藍忘機身着白衣,束着長發和抹額,周身氣場如冰霜籠罩,沒有将眼神落在任何人身上,反倒是在魏無羨進門之後,琉璃色的眼睛,在魏無羨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魏無羨身修靈力和怨氣,比普通的金丹修士敏感的多,他早就注意到,在自己進來之後,藍忘機特意看了他一眼。但魏無羨心大地安慰自己,他又沒在雲深不知處內犯禁,就算藍忘機昨夜抓到他在外面喝酒晚歸,可他轉身逃的飛快,怕什麽啊。

要罰,那魏無羨就把他娘藏色散人的關系搬出來。

魏無羨依舊朝着江澄和聶懷桑的位子走了過去,江澄幸災樂禍的對着魏無羨道:“恭喜啊魏無羨,瞧見沒,他盯上你了。”

魏無羨切了一聲,道:“我魏無羨,長這麽大,何曾怕過誰?”

聶懷桑道:“魏兄我勸你還是收斂些吧,你就不怕藍二公子向藍老先生告狀,再把你趕回夷陵?到時候,你娘的面子可還能挂得住?”

原來藏色散人同藍啓仁是老同窗的關系人盡皆知,那不好好利用一下,豈不是太可惜。

魏無羨笑道:“我娘說了,我來雲深求學,除了必須要去藏書閣自行研習怨氣,其他的事情,怎麽開心怎麽來。藍老先生若要真拂了她的面子趕我走,那我就走呗,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雲深不知處的藏書閣,适合助我研習怨氣,我夷陵魏氏的亂葬崗,一樣是個實踐的好地方。”

自始至終,魏無羨只是淡淡地看了藍忘機一眼,随後他就沒有再去瞧藍忘機是個什麽表情。

藍忘機在聽了這話後,原本白皙的臉色變得煞白,寬袖下的雙拳驟然握緊。

三日前,藍忘機幽幽轉醒,發現自己居然在靜室,起初以為自己是被藍曦臣救了下來,可随後一女子端着藥碗,推門入了靜室。

無論過去多少年,藍忘機依舊記得趙意純的音容笑貌,哪怕前世在藍忘機六歲時,她就已經離開了人世。可藍忘機的心中卻滿是不解,且不說母親為何活了到自己成年,她不是應該一直在龍膽小築幽禁到老,為什麽能自如在雲深不知處出入?

這當真不是藍忘機的心中出現了幻覺?

趙意純将藥碗遞到藍忘機手上,就見藍忘機睜着和她一模一樣的琉璃色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她,她也不着急,笑道:“阿湛,你還在想着之前夷陵除祟的事嗎?我之前就告訴你啦,邪祟的事情,交給藏色他們處理就好,再不行還有藍樾嘛,你如今年紀還小,無需竭力逞強。”

趙意純說着,就見青蘅君藍卿容推門進來,看向坐在床上的藍忘機,道:“忘機這是怎麽了,竟不好好喝藥?”

趙意純笑着回頭看向自家夫君,道:“可能是這次的邪祟太過厲害,不小心影響了阿湛的神智吧,但最後魏家少主也出面幫忙解決了。正好,人家魏公子過些天要來咱們這裏求學,還要借用藏書閣,學習研究怨氣和靈力平衡的方法,你記得對啓仁說,好好關照人家,藏色是我多年好友,當年還是她勸和我們倆的,咱們可不能不還這個人情啊。”

藍忘機全程無言,看着自己的父母相談甚歡,這是他一生中,只能在幻想和夢境裏才能看得到的場景。

魏家少主說的應該是魏嬰?

藏色的面子....藏色散人?!

莫非這一世,魏嬰的父母尚在?

藍忘機雖然對眼下的一切感到疑惑,可有些事情不方便說出口,在靜室休養的這幾日,藍忘機通過旁人的談話,還有觀察父母兄長和旁人來往的傳信,默默地将現如今修真界六大世家、及其所擅長的道法了解了一清二楚。

藍夫人趙意純,在這個世界的姑蘇藍氏裏深孚衆望,并未同族內的長輩有過過節,唯一與前世相同的,就是父親當年在姑蘇城外見到的母親,倆人一見鐘情,随後就舉辦了合籍大典,自始至終并不存在什麽殺師的仇怨。

藍忘機在這世上最在乎的幾個人,現下都十分安好,那魏嬰呢?

這個世界的魏無羨,有父母護持,應該能過的十分快活自在,可前世的魏無羨又去了哪裏?

雖說藍忘機在昏迷之前,為了帶回魏無羨,只身犯險進了陰虎符的陣法中央,可再高修為,也難敵百鬼反噬,藍忘機只能一邊忍受住,來自元神深處從未經歷過的疼痛,一邊将魏無羨牢牢護在懷裏,貼在他耳邊低聲對他說話。

哪怕藍忘機深知自己不僅護不住魏無羨,也喚不回魏無羨的神智。

自始至終,魏無羨都垂着頭,不發一語,随後藍忘機一身白衣被染的鮮紅,元神的劇痛讓他再無任何還手之力,卻牢牢抱着魏無羨不肯放手。

在意識完全流逝的前一秒,藍忘機心想,今日之局既然無法挽回,不能同生,若能在抵抗毀滅陰虎符的過程中同死,也算能同時成就了他的大義和私心。

結果藍忘機醒來之後,上天竟又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身旁不僅有琴瑟和鳴的父母,更是讓他能夠見到好好活着的魏無羨。

這一世的魏無羨,可以說比前世更加潇灑恣意,天資、家世,都是前世的魏嬰所遠遠無法相提并論的。

雖然此番情境背景,讓藍忘機稍微松了口氣,但無論發生什麽,藍忘機都想如前世般,将魏無羨護的周全,甚至還在內心妄想,這個世界魏無羨的心性,應是明亮單純的,此生藍忘機能與魏無羨互通心意的可能性,是會遠遠大于前世的....

藍忘機千等萬盼,終于迎來了魏無羨來雲深不知處聽學的這日,出于謹慎考慮,藍忘機在心裏演練了很多次,魏無羨來雲深不知處,他要如何在不露出明顯破綻、不暴露自己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人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多同魏無羨相處,只對魏無羨一個人好。

但昨日和今日一見,魏無羨的反應,讓藍忘機激動不已熱切期盼的心都涼了半截。

以往的魏嬰見了藍湛,應是笑嘻嘻的對他說:“喲,好登央的小郎君,在下夷陵魏氏魏嬰魏無羨,你長得這麽俊俏,咱們交個朋友呗,天子笑,分你一壇,當作沒看見我行不行?”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看到藍忘機就當作沒看到。

我們都這麽熟了,哪裏還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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