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番外一

番外一

第一次見到她,其實是在開學前幾天。

辦理入學手續那天,方予懷臨時有事就很匆忙,以至于沒有辦理住校手續。

以至于快開學他才發現,班級群已經在讨論什麽時候搬東西去宿舍的事。

聯系了班主任,說讓他過幾天去教務處補辦。

那天天氣很好,太陽很大,以至于方予懷在辦完手續見到許回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

後來方予懷才知道,許回也是來補辦住校手續的 。

他無比感謝自己那天的陰差陽錯,否則就不會在這一天遇見她。

走出教務處,方予懷伸出手擋住曬在臉上的太陽,眯着眼正要走出去,就看見樓梯口又下來一個人。

那個女生穿着一條白色的長裙,在他旁邊站了會,提着裙子就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

動作之敏捷,方予懷沒忍住笑出了聲。

再見面就是正式開學那天。

學校裏滿是熙熙攘攘搬行李的家長和同學 。

方予懷沒讓父母送,打車來的學校,搬東西整理宿舍也都是自己。

收拾完,他和陳誠一起去了食堂吃食堂一樓的馬家米粉。

兩人還在排隊呢,就聽到了一個女生很激動地和朋友讨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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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我剛看見有人吃,超級香 ,今天吃它吧!”

另一個女聲道:“啊,可是我今天不想吃粉,我想吃飯诶。”

方予懷和陳誠快排到了。

“真的!你相信我,它一定很好吃 !”

“好嘛好嘛。”

方予懷旁邊的隊伍就站了兩個女生 ,她倆還在讨論米粉裏加什麽小料好。

方予懷往旁邊看了一眼,還在激動吃米粉的女生他倒是不認識,可後面那個昏昏欲睡的女生,不就是那天那個白裙子姑娘。

她努力睜着眼聽前面那個女生的話,連連打了幾個哈欠 。

方予懷再次沒忍住勾起了唇角,只是他別過了臉。

一個白白淨淨的可愛的女孩子。

正式開學之後,林漆和許回坐在了他的斜前方。

方予懷常常聽見她們倆叽叽喳喳講話的聲音,可是一點也不吵,以至于他常常因為這倆人搞笑的言論而趴在桌上睡不下去。

同桌陳誠總是不明所以地奇怪為什麽方予懷總是睡着睡着突然坐起身,刷起題目來。

方予懷其實沒有很愛笑,他總是淡然地和每個人來往,他有時覺得如果不是有一副好皮囊,或許他的人緣會更差一點。

每個剛見到他的人,看着他總是眼神躲避,好像被他的氣場給震懾到。

可是許回不會。

即使開學那麽久了,他們兩個并沒有什麽來往,許回每次和他說話,總是笑眯眯的,就好像他是她的某個朋友。

他倆其實沒什麽來往,說話也僅限于收英語作業,交英語卷子,等,一系列和英語科目有關的活動。

許回,是英語課代表。

有一天早讀,許回在講臺上調試錄音機,錄音機啪嗒啪嗒的按鍵聲一直響起,可帶子不知道出了什麽毛病,一直沒有反應。

坐講臺旁邊的男生起哄起來,開着玩笑說“許回!你這個課代表不靈啦,下來換我上吧!”

許回一點也沒有惱怒,她擺擺手,笑着說:“我跟它朝夕相處怎麽會不靈呀,再給我兩分鐘。”

方予懷在教室的最後,看着她笑眯眯的臉,還有那個男生搖晃着的後腦勺,竟莫名的有些生氣。

為什麽也對他笑?

接下來兩天,方予懷都在生悶氣,可是許回哪裏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仍舊笑着找他要英語小測的本子,又張牙舞爪地和男生,女生們開着玩笑。

她肆意又張揚,溫柔又可愛,跟他一點也不一樣。

方予懷生起了自己的氣,他也保持着和所有人的距離,越發經常地出現在了籃球場。

方予懷是個天生的領導者,這在球場上充分體現了出來。

每一場有他參與指揮的球賽,要麽是壓倒性的勝利,要麽是刺激精彩的對賽!

第一個學期還沒完,他就全票通過,當了班級球隊的隊長。

在球場上的方予懷,熱烈又奔放,像極了每個情窦初開的少女心中的籃球少年。

可沒人知道,這個籃球少年,還在因為沒能是一個女孩的唯一,而耿耿于懷。

第二個學期,大家都在讨論文理分班的事。

方予懷的理科都很好,可以排進年段前三,文科成績雖然差點但綜合成績也是穩穩的青北苗子。而他是絕對選擇理科的。

可是他卻迫切地想知道許回想選什麽。

終于,在一個悶熱的晚自習,林漆和許回小聲地讨論起來。

說是小聲,倒也不至于保密,只是怕老師聽見,可是她們不知道,方予懷也聽的一清二楚。

林漆有點想選文科,因為她的數學實在太差了。

而許回和方予懷正好相反,她的文科成績更好些,不過理科也不算差,尤其許回平常就對理科很有研究熱情。可倆人讨論的時候,許回也因為林漆的選擇在猶豫。

方予懷聽得心尖一顫,就想出聲跟林漆說自己可以輔導她,可是一想到自家上初中的表妹總是抱怨他講題不好,不适合當老師,還把她氣的半死,他就歇了心思。

方予懷心下煩躁,當天晚自習又多做了一套數學題。

等他收拾完東□□自回宿舍的路上,就碰到了一個人來食堂的許回。

她應該是剛洗完澡,穿着一套睡衣,外面還套了一個毛衣,穿着有些不倫不類,但着實暖和。

方予懷看了看前面的路,加快了腳步。

一個拐角,就和許回撞在了一起。

許回毛茸茸的頭一下就撞進了他懷裏,發絲上的馨香陣陣傳進他的鼻子。

方予懷頓時僵硬住了身子,他沒想撞到她的。

許回着急地往後一退,一看是他,眼神一亮,驚訝地問他怎麽才回宿舍。

方予懷認真地回了她,倆人就慢悠悠地往宿舍區走。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在不同的樓棟,但樓棟離得并不遠。

方予懷躊躇半天,裝作漠不關心地問了她想選哪科。

許回停住腳步,望着他,眉眼彎彎,眼眸裏像裝了星星。

“理科呀,方予懷,我選理科。”

方予懷從沒忘記過那個夜晚,僅僅彎月一輪,可他卻在一個女孩的眼睛裏見到了繁星。

他那天紅着臉和許回在路口分開,眼見許回進了宿舍樓,再也看不見了,才拔動腳步。

少年人的喜歡總是很簡單,方予懷知道。

可是他沒有去走進她的生活,只是像一個沉默的守衛,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後。

他們都還太年輕,或許還不懂什麽是情愛,而方予懷也想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在意。

第三個學期開學,理科班分了十個班,文科班分了四個班。

第一天,方予懷第一個到達了教室,他仍舊選擇了第一組的最後一排。

人進來的越來越多,他有些忐忑,又有些心如死灰,十個班吶。

終于,他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林漆和許回推着個裝書的箱子就從後門進了教室。

陳誠激動地問她倆也在這個班嗎,許回大聲回道:“沒有啊,我只是幫林漆把箱子推進來。”

方予懷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他竟然連回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陳誠哈哈一笑說:“騙人呢吧,我那天在辦公室看到了咱們班的名單,你倆都在這個班!”

方予懷一聽,狠狠地瞪了陳誠一眼,這才對上許回的眼神。

許回跟他揮了揮手,說早上好,方予懷耳朵尖一紅,也回了聲早上好。

方予懷以為日子會就這樣平淡又期待地過去,直到球隊裏有人和林漆悄悄地談起了戀愛。

林漆總是拉着許回來看球賽,一來二去,她倆和球隊的人也熟悉起來,除了方予懷。

只是不同的是,許回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看臺上,撐着下巴看他們。

每當這個時候,方予懷總是更加積極,要球,上籃,他仍舊是那個籃球少年,卻張揚又靜默地向喜歡的姑娘,展示着自己的所長。

時間長了,方予懷才發現,好像即使林漆沒來,他也能在球場上看到許回。

許回會笑着和球隊每個人打招呼,但是只帶一瓶水。

球場邊圍的男生很多,女生更多。

但年段長會時不時出現在球場邊上,他是個濃眉大眼十分周正的老師,嚴厲又溫柔,為了杜絕早戀現象,經常自動加班。

害羞的女生們總是在球賽結束的時候把水一股腦放在他們打球的籃球架後面的圍網處,球隊裏有人會拿,有人不會。

方予懷就不會。

可自從許回帶着水來過之後,方予懷總是會去那堆水裏拿走一瓶。

最普通的冰露,裏面最便宜的那種。

好像許回動了心,但她用最普通的水告訴他,只是一點點,她只是一點喜歡。

可是方予懷打球更賣力了。

球隊的人說方予懷是不是吃菠菜了,像大力水手那樣。

方予懷就會輕笑一聲,清冷的臉越發張揚,用球砸過去。

他才不會告訴他們,大力菠菜可比不上這瓶水來得甘甜。

意外是在高三那一年,一個停了電的晚自習,一個女生攔住他告白。

周圍站了很多人,大家用小夜燈給這場“浪漫”照明。

方予懷看着那個女生紅透了的臉,還有嬌羞的躲避的眼神,只感覺脫離在外。

他皺着眉頭,很想見到許回。

燈光昏暗,人影憧憧。

方予懷看到了熟悉的臉,可還沒來得及說話,許回就匆匆離開了。

人群起着哄,方予懷的臉越發冷峻。

真的很可笑,一個他見都沒見過的人,說喜歡他,要他做男朋友。

他冷漠地盯着那個女生,她竟然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

呵,果然。

方予懷沒理她,直接走了。

可從那之後,方予懷和許回像是回到了兩條平行線,若有若無的疏離,避而不見的眼神。

方予懷很憤怒,但他竟不知道該怪誰,甚至不敢去問她。

球場上再也不見許回,他們之間說的話還不如他跟講臺桌旁的那個讨厭的男生多。

是的,這個讨厭的男生也在這個班。

而許回收回了她的心。

方予懷刷題刷得更兇了,打球也越發生猛,他也曾付諸行動,可是得到的是許回的冷淡回應。

許回和林漆突然喜歡上了足球。

一周兩節體育課,他們都在足球場上,和那個讨厭的男生一起。

方予懷忍不住,他想要見到她,和她說話。

他也去了球場,竟然和那個讨厭的男生混了個臉熟。

相處起來李博文也還好,沒那麽讨厭了。

但是許回和他還是那個樣子。

可那個告白的女生開始頻繁的出現,他和許回,越發地生疏了。

快要高考的時候,方予懷的媽媽突然生了病,手術有一定的風險。

方予懷的爸媽很開明,沒有瞞着方予懷,于是他立馬回了家,在家裏複習自學了。

他以為來得及的。

高考結束,畢業典禮的時候方予懷回去了,卻沒看見許回,他竟然那時才從李博文口中得知那些荒誕的謠言,他不屑于去欺負女生,卻因為許回的委屈而憤怒到想要跑去手撕了宋青青。

聽林漆說,許回和爸媽回老家去了,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剛走。

等方予懷趕到校門口,卻是連個影子也沒有了。

方予懷知道這種八卦會因為時間流逝,可他卻不願意某個校友在突然想起許回時也許還會伴随這樣的惡心誤解。

他花了筆錢,讓人在告白牆刷了一個月屏,只發一條消息,大致意思就是他與宋青青沒有瓜葛,再有将無關人等牽扯進來後果自負,然後給發了言的幾個人送了律師函,還真讓那幾個人吃點了教訓。

他知道許回不會在乎這個,可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麽,好像這樣就能彌補他的過錯。

人人都害怕有錢有勢的方予懷較真起來,原來他還是高冷不近人情的樣子,連輿論中心的許回都沒資格出現在方予懷的警告裏,于是他們怨恨起胡亂攀扯的宋青青,為了倒貼不擇手段污人清白。

裝滿謠言的口袋随着人們的離去,終于還是破了。

方予懷其實有許回的電話號碼,他在畢業三天後的晚上打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許回在問哪位,方予懷突然紅了眼眶,他不敢說話,靜默地呼吸着,一個“我是”剛出口,許回就挂了電話。

方予懷害怕了,但是他卻突然想,她是不是徹底不要他了。

也是,他不無辜,他應得的。

但誰也不會因為沒了誰而活不下去吧。

爸媽詢問過他要不要出國留學,和宋叔叔家的女兒做個伴,被他果斷拒絕。

或許他還在想能不能和許回有個未來。

填報志願的時候,方予懷填了滬大,他記得許回和林漆的高談闊論,說要在滬市買個房子,也記得許回英語課本上寫滿了的滬大。

可是沒有她,滬大沒有她。

方予懷跟着母親去國外治療了一段時間,所以國內申請了休學。

再回來的時候,再聯系那個電話,卻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後來他聽李博文說,許回談了戀愛,和男朋友一起買了房子。

他才突然感到一場荒涼。

原來他覺得他總能找到許回,可當他真正發現沒有機會了,才真正覺得後悔。

皎月之下,只餘一片荒蕪。

他去了很多地方,看過很多地方的星星和月亮,卻始終沒有那一晚的動人心魄。

十年後,他終于意識到,人生至此,不過一個許回。

好在,好在,同學會他還是去了,只為見她一面。

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許回,謝謝你拯救了我荒蕪的靈魂。”

謝謝你,讓我再次看見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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