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個偶遇
第二招來個偶遇
“這怎麽會被拍?誰幹的?”
“這上哪知道,匿名用戶發布的。”毛樂用手扇風。
“匿名?那豈不是不知道誰幹的!”童塔塔有點傻。
毛樂嗤笑,“知道了你又能怎麽樣,讓他删除嗎?你覺得上傳的人可能聽你的話嗎?”
“那怎麽辦……”
胡朔掏紙擦着額頭的汗珠子,“更要命的是,傳播得很快,很多人還在下面留言。”
童塔塔往下一滑,看到視頻下角的數據,“1012人覺得很贊,243條回複,102條轉發……”
“什麽?已經這麽多了?!”
胡朔震驚,湊到手機前,看着正在不斷上升的各項數字,倒抽冷氣,“天呢,比那會兒剛看到的時候更多了,那會才幾十條留言而已。”
“這麽快!”毛樂也有些驚訝,“有人把鏈接分享到論壇外去了吧。”
童塔塔又懵又急,“啊?”
毛樂壞笑,“不僅咱們學校,現在全國各地的男女老少都能欣賞到你那‘光輝榮耀’的戲劇表演啦!”
童塔塔鼻尖冒出了汗珠子,“你別吓我。”
“啧,你自己看轉發留言的人數啊,僅僅是校內這個時間怎麽可能這麽快。”毛樂指向數據。
就在說話間,留言已經破了三百條,童塔塔不小心戳開了折疊的留言區,密密麻麻的文字瞬間跳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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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網匿名用戶:救命好丢臉,這哪個班的,什麽羞恥臺詞電視劇看多了嗎[皺眉]】
【@校匿:哈哈哈剛剛有幸目睹了現場直播,震撼全家】
【@笑綿綿:這是在拍什麽劇啊】
【@校匿回複@笑綿綿:不是拍戲,視頻裏那個長得跟個地瓜一樣的男生是個劣質Omega學渣,在跟我們學校的極優Alpha求愛[笑死]】
【@馬上戒煙回複@校匿:超,現在學校裏的小Omega都這麽玩了嗎,把自己綁成禮物上趕着外送?】
【@校匿回複@馬上戒煙:要不沒人要啊,長得醜腦瓜子也不好使,這不上趕着人家也不要,被狠狠拒絕了[嘲笑]】
【@玻璃球:那個被告白的男生好帥啊!】
【@校匿回複@玻璃球:那是我們學校的校草,視頻畫質不好,本人更帥!】
【@校匿回複@玻璃球:而且他特厲害,學習成績超好,籃球排球也玩得特別棒,每次他們打比賽場館都會擠很多人去看】
【@三顆栗子:這不是我們家旁邊嗎,靠,現在的Omega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小小年紀就四肢不勤學釣長期飯票,真是丢人】
【@校匿回複@三顆栗子:Omega不背鍋,這麽蠢的事情只有蠢貨才會幹】
……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怎麽會去跟系臨城表白?還嗨皮波斯得米斯特系,救命,你以為你是瑪麗蓮夢露啊!”毛樂瞄了眼那些留言,受不了地皺着眉頭坐了回去。
“哎呀你就別說他了。”胡朔朝毛樂擺了下手。
看着翻着留言兩眼淚汪汪的童塔塔,胡朔忍了又忍,但還是有些憋不住:“不過塔塔,你要告白怎麽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啊,還在中午放學的那顆老樹下面,我的天……”
童塔塔臉一擡,淚珠子掙了線般叽裏咕嚕往下掉,“我哪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毛樂一聽他開口就想翻白眼,“你用腳後跟想也能想到吧,那可是去餐廳的必經之路,中午放學個個胃袋空空餓得跟狼一樣,上一中午課又正是煩躁的時候,你去搞那出不是自投羅網嗎?尤其還是你,你!童塔塔!幾斤幾兩你自己心裏沒數嗎,跟系臨城告白,說你一句癞蛤蟆吃天鵝肉都是在誇你!”
“哇!”聽到這話,童塔塔哇得一聲哭出了聲。
胡朔被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用方才擦汗的紙幫他擦眼淚,轉頭沖向毛樂:“喂,你說得也太過了吧,什麽癞蛤蟆……”
“我知道啊,”童塔塔的哀嚎打斷了胡朔的話,“我就是個想吃天鵝肉的癞蛤蟆……”
“沒有沒有,你不要聽毛樂瞎說,他那個臭嘴。”
“我哪有說錯。”毛樂嘟囔。
胡朔白他,“你還說。”
“可是……”童塔塔眼淚鼻涕齊流,“從初二那年到現在,我已經暗戀他快四年了,四年!除了當初的相遇之外,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眼看高中都要結束了,還沒說上一句完整的話,他都成年了我們還沒說上話!我再不告白就來不及了!”
“有些人注定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的你懂嗎,”毛樂把手機從他手裏奪了回去,“就像你跟系臨城,你們之間,不止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有。”
“哇——”童塔塔哭得更兇了,“你怎麽說話這麽惡毒啊,還下詛咒!”
“我這不叫詛咒,我這是讓你清醒好嗎。”
胡朔重新掏了塊幹淨的紙巾遞給童塔塔,“雖然毛樂說得有點過分吧,但前半句還是有道理的,有些人,就像系臨城,注定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我覺得能和他在同個學校就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怎麽連你都這麽說啊。”童塔塔剛抹幹淨的鼻涕又流了出來。
“那是因為我們腦子都清醒,誰跟你似的一天到晚發昏,幹啥都不顧頭不顧腚,橫着鼻子就沖,被拍到網上嘲笑的教訓難道還吃不夠啊。”毛樂說着,朝他腦門子上彈了一個腦瓜崩。
“哎喲很痛啊!”童塔塔捂着腦門子控訴。
童塔塔邊揉腦袋邊回想被拍的視頻,畫面裏的自己看上去簡直蠢透了,整個丢臉不說,網上那些人的嘲笑譏諷,更像是一把刀不停地朝他的心口紮。
可悲哀的是,那些紮心的話都是對的。
相對于無論是外形還是內在,都如曜日一般閃閃發光的系臨城來說,自己簡直就是墜入雜草之中的一粒微塵,不僅不起眼,還那般低劣。
他們說得沒錯,自己确實配不上系臨城。
手指觸碰到垂在褲兜外面的繩帶,童塔塔将那團青色廢料扯了出來,連帶着那片頹敗的銀杏葉,糾纏在手掌心裏顯得愈發破爛而癡傻。
青色的帶子在微微浮動着,大概是天臺有風路過。
那天也是這般,一點點的微風,不多,但足以撩動童塔塔不及十五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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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夏天和秋天太纏綿,以至于分離時是那麽的難舍。但終究耐不住該走的總要走,于是夏天就那樣不爽不快地帶走了一些美好。
比如說,童塔塔他爸的工作。
那年立秋之後,童方臺所在的公司猝不及防地倒閉了,好在的是,老板還算有良心的沒有卷錢跑路。也因此,包括童父在內的一批打工人,才不至于成為可憐的社會新聞對象,多少拿了點工資。
只是那年經濟不景氣,亦或者說經濟年年都不景氣,特別是童家的經濟,所以童方臺總是被迫換工作。
而童家的地址一直以來都是随着童方臺工作地的改變而改變,公司在河畔,童家在河畔附近的漁民村,公司在山頭,童家就在山頭旁邊的牧場,哪怕童方臺的工作是來去還算自由的……各種車的司機。
于是,童塔塔也被迫随着家的搬遷而不停轉學。
升初二的那年暑假,公司倒閉後,童爸爸沒多久就很幸運地找到了新工作,随即便幫童塔塔找了新學校,跑前跑後忙裏忙外托着九曲十八彎的關系,給他安排了進去。
雖然比其他學生晚開學了一個多星期,但好歹是順利入了學。
然後,童塔塔就在那裏遇到了他此生的夢想——系臨城。
那是剛入學校的第一天,在被安排進班級暈暈乎乎地跟着上了兩節課後,童塔塔才發現他的課本跟其他人的不一樣,啥都聽不懂讓他産生了極大的挫敗感。
跑去跟老師反映過才知曉,他的新學校屬于市內重點中學,使用的教材一直都和其他學校不一樣。
聽聞此言,童塔塔心頭一顫,以為自己進了什麽貴族學校。
事實是他想多了,不過這足以讓童塔塔不夠用的腦袋瓜子嗡嗡直響了,原來的課都上不明白,現在竟然還要接受一套全新的東西?!
彼時的童塔塔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逃離。
但縱然心中警鈴大響,奈何雙足無法移動,被班主任往懷裏塞了一摞又一摞教輔資料後,他趕出了辦公室。
班主任完全沒考慮那一大摞書的重量,對于一個未滿十五歲的Omega來說,到底能不能承受得起。只看到他是個男生,就想當然地認為他行。
但現實是他不行,不行的不僅是書籍的重量,更是對于人生前路的迷茫,與坎坷命運的無助。
想到新學校不知道是他爸喝吐了多少回才給安排進來的,童塔塔更是不行了。
要說心理暗示對人意志的影響有多大,童塔塔用他毫不偉岸的小身板子向衆人證明了——很大。
牟足了早餐三個荷包蛋五個包子兩碗粥的力量,攀登了兩層樓後,童塔塔眼前開始冒出金色的光芒,然後他便感到兩腿一軟,腳下一空,身體莫名泛起一陣如風般的輕盈。
他,要摔了!
意識在懷中的書山倒塌後的0.01秒內迅速回歸,只是他的□□已經無法承載他難得清醒了的小腦發出得指令。
于是,童塔塔認命地閉上雙眸,等待着與冰涼的臺階進行一番親密無間的糾纏。
而就在這時,一陣仿若沁着初冬新雪後,清晨第一抹擦過深林梢頭的清風般的氣息撲面而來,涼而不淩,冰而不冽,淡淡而悠遠,清清卻深冗。
似在一霎那便沁入周身的每個毛孔,直達心脾,載着途徑心房的每一珠新血游遍周身的脈絡。
拂過指梢的每一根毛細血管後,順着最微小柔軟的絨毛而出,悄悄停留在皮膚上,似啄似吻,暢快舒爽卻又溫柔綿綿。
“你沒事吧。”
當童塔塔還沉浸在那美好的氣息之中時,一道清朗中夾雜着幾分沉雅的男聲潤入耳窩。
好聞,好聞到他想徹底沉浸在其中不願醒來。好聽,好聽到他想立馬醒來用雙眸去捕捉聲源的美好。
電石火光的一瞬糾結好似度了漫長的時光,直到後背的溫熱透過薄薄的襯衫滲入肌理,開始變得滾燙之時,童塔塔的神智方才回歸,猛地睜開了眼睛。
而當他雙眸聚焦的那一刻,他無比的後悔,後悔為什麽不早一點掀開眼皮。
這樣他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将那副面容烙印在靈魂深處了。
要童塔塔如何用放置在時間長河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的短短十幾年,且并無幾分經驗累積的人生旅途,去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呢?
——無法。
只是在雙瞳捕捉到,不,不對,不是他的雙瞳去捕捉,而是那副美好本身不吝啬地照耀進他瞳孔裏的一剎那,
童塔塔才恍然察覺到,他的人生,他的生命,自這一刻開始,才算是真正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