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決定放棄
第三招決定放棄
“你還好吧？”
系臨城疑惑地看着身前這個身板巧瘦，呆頭愣腦，雙目發直到仿佛失了魂一樣的男生，甚至無需特別的觀察與氣息甄別，便能知曉，這是個Omega。
中午氣溫有點高，系臨城不确定對方是否身體本來就不好，只看地上散亂的書本、微濕的額鬓以及迷糊的表情，他感覺對方有中暑的跡象。
叫了兩遍這人都不回應，系臨城想着是不是應該送去醫務室。
“要我送你去醫務室嗎？”
好歹這一遍問話後，對方算是回應了——他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高頻率搖晃着腦袋，看上去像是很強烈地拒絕。
那就是不用送醫務室了。
“好吧，那你自己站好。”
系臨城說着就要撤回抵在男生背上的手臂，人已托住，沒有受傷，再繼續撐着就不合适了，雖然都是男生，但到底AO有別，而且他剛打完球，渾身都是汗。
只是還不待他撤胳膊，那人的身體便直愣愣地彈了回去，活像僵屍起立一般。
盡管系臨城面不露色，但還是有被吓一跳。
餘光掃到對方腳下亂七八糟的臺階，他本打算彎腰撿書幫忙搭個便手。
然而不待他彎腰行動，旁邊的“僵屍”突然蹲下，一屁股坐在雜亂的書上，朝他一頓高頻率擺手，似乎又是在強烈拒絕。
系臨城不解，但也只好作罷。
“那你自己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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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系臨城便擡腳跨過有書的臺階，往樓上去了。
走了……
走了！
直到系臨城完全消失在樓梯上，童塔塔都還沒有完全從方才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他望着轉角處，開始懷疑方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有微風從廊道的窗戶吹進來，拂過臉頰時輕輕柔柔，順之而去，視野能觸達的最遠方天際，是一抹如洗的碧空。
不濃烈，不華麗，不寡淡，也不單調。
是純淨的，雅致的青色。
童塔塔突然發覺，自己活了這麽大，似乎從未認真地看過天空，以至于這一刻無比驚詫，這樣絕無僅有的色彩，當真是世間存在，且能被他欣賞到的嗎？
那天，坐在雜亂書堆中的童塔塔，就像是攀到書山之上的幸福小鼠，緊緊地環抱雙臂，想将山神賜予的，獨屬于他的閃亮星星藏在懷裏。
那個午後，童塔塔坐在班級裏，抱着一堆書癡癡地笑。
不久前那想要逃離甚至崩潰的心情徹底消失，剩下的全是英勇直前的念頭。
來往不甚熟稔的同窗疑惑又詫異，面對詢問，他秘而不語，沒有人知道他剛經歷過怎樣的震撼。
後來的他們漸漸談起夢想西東，那虛無缥缈的東西讓童塔塔發笑，他們不會知道，自己早已先一步欣賞到了夢想的色彩，嗅到了夢想的芬芳，甚至見識到了夢想的模樣。
他早已擁有了，一整片天青色的夢河。
他比他們都要幸運，也都要幸福。
幸福……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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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我的眼睛就控制不住跟着他的身影走，他在的班級、打球的球場、吃過冰的小超市、被告白的各個拐角、樹林與天臺，每一個有他的角落，都是最美的地方。我忍不住想去靠近那些美好，追随着他的腳印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路很遠，我很慢，但只要擡頭看到他的背影，我就覺得再難我也能堅持下去……
“所以，我拼了命地追趕，廢了好大好大的力氣擠上跟他同樣的高中，雖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但我還是做到了啊，我跟他在同所學校，上同樣的課，吃同樣的餐廳，名字被記錄在同樣的學生名單裏……”
“嗯沒錯，同張名單，一個在最開頭，一個在最末尾，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裏，”毛樂打斷了童塔塔深情款款的獨角戲，“擠上同一所學校又怎麽樣，上高中後你有沖出年級倒數這個圈子嗎？一次都沒有吧。”
童塔塔聞此蔫了聲兒，想想又難受，“你不也倒數！”
毛樂一聽笑了，“拜托，我又不是自己想上高中，是我爸花錢把我塞進來的，你跟我比？而且，就像我，不學有時候也比你考得好哎~”
“哪有？！”這話簡直嚴重傷害了童塔塔的自尊。
胡朔扣了扣鼻頭：“好像……有，好幾次……”
“二胡你今天怎麽老幫着他怼我！”童塔塔還沒幹透的眼眶又開始泛淚珠子。
“喂！你個大男人能別動不動就哭鼻子嗎，難看死了！”毛樂朝他喊。
“可我是Omega哇——”童塔塔用力過猛，鼻孔不小心噴出了一個鼻涕泡。
毛樂猛地挪起屁股，跟他拉開了兩米遠，受不了地咆哮：“艹！你鼻涕都流出來了！”
胡朔趕緊把兜裏僅剩的紙巾掏了出來，一把捂在他的臉上，“趕快擦擦。”
“再說Omega怎麽了，Omega就要跟你一樣整天哭哭啼啼的嗎？你哪個朝代穿越來的？”
“你又不是Omega你怎麽懂！”
毛樂被這話堵了一口氣在喉頭，沒錯他确實不是Omega，他是Beta。
“我不是，二胡子總是吧，二胡子有跟你一樣叽叽歪歪嗎？”他恨鐵不成鋼地剜着眼睛都快腫成電燈泡的人。
胡朔聞聲趕忙揮手，“你們兩個的戰火不要波及到我。”
童塔塔擰着鼻子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胡朔，雖然個頭不高，有點內斂，但穿着整齊幹淨，行為舉止循規滔距，做什麽都很認真，确實從來不叽歪，而且一看就知道那腦袋瓜子比他童塔塔好使多了。
“可是，二胡又沒有被系臨城拒絕……”
“那是因為二胡沒有不自量力地去跟他告白！”
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核心，一切的痛苦都源自童塔塔的不自知與自作自受。
“話說，系臨城倒是拒絕得幹脆，毫不猶豫，還真是有個性。”胡朔回想起剛才樹下的場景，不由得感嘆。
這話将童塔塔瞬間拉回到了糗态層出的不久前，那三個毫無溫度的字還在耳邊不停地蕩漾。
“不需要”是如此果斷而堅硬，他甚至都沒有仔細地看一眼自己是幾個鼻子幾個眼。
“他壓根都不記得我了，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直接拒絕了……”童塔塔嘟囔着，用力将手中的紙巾團扯碎成兩半。
“喂，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當初人家就是随手助人為樂一下而已，怎那麽可能會記得，”毛樂無語，“而且，拒絕你才是對的吧。”
“你今天是吃了槍藥了，幹嗎一直這樣怼我啊！”童塔塔将手中的紙球狠狠扔向毛樂。
毛樂餘光早已鎖定，伸手精準地将之擒拿，随即伸手比耶，“我實話實說，忠言逆耳利于行，懂嗎？”
“不懂不懂不懂！”童塔塔邊說邊瘋狂搖頭。
雖然嘴上這麽說，可童塔塔心裏清楚，毛樂說得是實話，只是實話往往都冷酷，甚至還有一些殘忍。
尤其是對于已經深深暗戀了系臨城快四年的他來說，更是難以忍受的疼痛。
雖然表白前也做了不少心理建設，想到了或許會被拒絕，但沒想到的是，會是那麽冷漠地拒絕。
他這麽些年的愛戀，不該是以這麽冰涼的三個字為結果的。
“不需要”真的，太冷漠了。
看着趴在欄杆上不再哭泣，但陷入低迷中的童塔塔，胡朔嘆了口氣，“哎呀，人書上不是有寫，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并不是為了從他那裏得到什麽，而是在‘喜歡’他的過程中，自己得到了什麽。你的那份喜歡，讓你在這個過程中不停地小鹿亂撞，那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其實就已經是你的‘喜歡’給你最好的禮物了。”
是這樣的嗎……
胡朔的話讓童塔塔陷入沉思，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毫無奢求嗎？自己在喜歡的過程中又得到了什麽呢？
對于系臨城……好像确實每一次見到，将要見到，以及見到後，都會讓自己的內心雀躍不已。
甚至提起他的名字，抑或他名字裏的某一個字，突然浮現在眼前的字裏行間中時，都會令自己怦然心動。
這樣的感覺，确實也有讓自己感受到一些酸酸甜甜的幸福，可是，就這些了嗎，而這些又真的足夠了嗎……
“要說啊，你這就是一場根本不會有結果的單相思而已，什麽禮物不禮物的，整那些自我安慰幹啥，”毛樂刷着手機，漫不經心地說，“暗戀從來就是自己瞎唱戲，什麽快樂悲傷憂郁的都不過是自我感動，能自己藏住了最好，要是藏不住啊，就會像今天這樣，喏，一場猴戲。”
什麽猴戲……童塔塔歪頭斜了一眼根本就沒搭理自己的毛樂。
不過，他說的似乎也沒錯。塔塔轉過頭又陷入了沉思。
暗戀一個人，就好像是打哈欠，硬憋着，會流眼淚，打出來，也會流眼淚。
但哈欠是一個人的事，打與不打是自己的決定，流不流淚也都只有一個人去體味。
而對于旁邊的人來說，你的哈欠根本無關緊要，除非，你把口氣哈在他的臉上，就像……今天的自己。
童塔塔看着手中的那片銀杏葉，失去了養分的葉子很快就會幹枯了，一切都是時間問題。
是啊，一切都不過是時間問題。喜歡是擅自決定，告白是擅自決定，什麽幾年幾年，也都是自己一廂情願，怎麽能去要求別人怎麽樣呢。
或許就像毛樂說的，系臨城那樣拒絕才是對的，簡單幹脆，冰冷而直接。
“好，我決定了！”
還在思索着再怎麽開口安慰他的胡朔被吓了一跳，“什麽？”
童塔塔從護欄上起身，面朝着前方一臉認真：“我決定了，我要放棄系臨城了。”
“啊？”胡朔有點驚訝他突然這樣。
“那不然呢？”毛樂仍舊盯着手機屏幕，語氣不鹹不淡，“難道你還要繼續糾纏？那豈不是更難堪。”
“當然不是，”塔塔伸手将口袋裏的青色塑料拉花拿了出來，“我是覺得，當初開始喜歡是自己擅自決定的，那麽結束也應該由我自己來決定，既然最終結果是冷冰冰的三個字，那我就選擇灑脫一點離開。”
聽到這，毛樂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不就是這樣，人家都已經毫不留情地把你給否了，識相就應該趕緊離遠遠的，尤其還幹了那麽蠢的事，最好祈禱下輩子都別再相見，不知道你又在那裏演什麽戲。”
“可是你真的能做到嗎？”胡朔一臉不相信，“你都已經暗戀他四年了，從上高中認識你，你就一直系臨城長系臨城短的，你确定真的能放得開手？”
童塔塔用力攥緊了拳頭，給自己打氣，“那當然，我童塔塔說到做到，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喜歡一個人并不是從他那裏得到什麽，而是過程中自己得到了什麽。雖然喜歡他的這幾年，我确實從那種喜歡的心情中得到了很多酸甜的快樂，但其實更多的是我自己的成長。所以，放棄他以後，我決定将目光專注在自己的身上，在各方面都加倍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然後找一個比系臨城還要好的Alpha結婚！”
“噗——”話音還未落，毛樂就一口噴了出來，“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一樣，還是圍繞着Alpha、嫁人、結婚轉，找個比系臨城還要好的Alpha結婚，你在那做什麽夢。”
童塔塔沒有像往常那樣生氣或者反駁，語氣不甚在意，“當然不一樣，不過算了，随便你怎麽說，反正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就等着瞧吧，我一定會做到的！”
看着站在臺階上面朝遠方雲際，一臉認真與堅定的童塔塔，胡朔突然覺得自己的好朋友，似乎真的長大了那麽一點，和她之前認識的那個總是滿心滿眼都是系臨城的人不一樣了。這樣的童塔塔，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好！雖然比系臨城還好的Alpha真的很難想象，不過沒關系，反正我們還年輕，時間很多，可以慢慢找，就算一時找不到，起碼自己可以在這個過程中變得優秀起來對吧，加油，我相信你！”
聽到此話童塔塔很是感動，想起之前自己整天沉迷于系臨城的時候，胡朔就經常鼓勵自己提升自身，真的是遇到坎坷了才能體會出來，知心的朋友有多重要。
“謝謝你二胡，雖然我之前一直都不太成熟，毛毛躁躁，很多人都把我當成笑話看，但那都是過去了，從此刻開始，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把我當成笑話了！”
毛樂望着一唱一和的倆人，默默地眯起了眼睛。
童塔塔說完，舉起了攥着青色塑料蝴蝶結的右手，“改變從這一刻開始，再見了，天青色的青春！”
話音一落，童塔塔揮舞手臂，将那團青色擲向了天際。
恰逢清風漫過，天青色被攜卷在浮雲之下，漫無邊際地飄蕩，本來破爛的一團竟生出了幾分唯美來，似是青澀複歸無垠長空，練達饋贈于下一陣清風。
一切都是可期的模樣。
然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