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叫小彩虹
六十九招叫小彩虹
“你是故意的嗎。”系臨城淡淡的語氣裏似乎夾雜着一絲不悅。
見人返回，童塔塔有點意外，“什麽故意……”
“摔倒。”
從前兩天借手機摔，到今天胡攪蠻纏摔，這似乎已經成了某種“手段”，雖然他或許并沒有那個腦筋，但幾次三番後，系臨城不得不懷疑。
沒想到對方竟這樣想……一股強烈的委屈襲上心頭，童塔塔咬牙轉過頭不看他，“對，我就是故意的，你幹嗎還回來。”
“你要是死掉，我媽會宰了我。”系臨城的聲音，有時候聽上去特別沒有感情。
“那你多慮了，”童塔塔用胳膊肘抹眼角，“我還活得好好的。”
瞧着像是發起脾氣來了，系臨城眉頭微蹙，停下單車，将背包拽到身後，走到某人車旁蹲了下來。
嗅到對方的氣息，囊鼻子紅着眼轉頭偷瞄。
只見系臨城查探了一番他的車後，朝其示意。
“幹嗎？”童塔塔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裝鏈條，”系臨城瞄了一眼他的手，“你自己弄。”
“可是我剛才裝了沒裝上。”
“先把後軸轉上，然後用這個挑着前軸最頂上，”系臨城将一根小木棒遞給他，“轉踏板。”
童塔塔接過木棒，用力擠了兩下眼睛将淚花子眨掉，然後在系臨城的指導下擺弄鏈條，油漬沾在手指上，顯得又黑又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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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得慢點，別太快了。”
“哦。”童塔塔将手上的動作再放慢，但是鏈條沒有上去。
系臨城緊擰眉頭，一把将木棒奪過去，自己挑了起來：“現在稍微轉快點。”
童塔塔只好按他說得做，剛轉了兩圈，鏈條就上去了。
聽到鏈條流暢轉動時傳出的涮涮聲，童塔塔感覺很挫敗，自己弄了半天沒裝上的，這人兩句話的功夫就弄好了。
“好，好了……”
系臨城将木棒扔到一邊，起身走到自己的車旁，踢開車撐，“要走就趕緊。”
童塔塔吸溜着清鼻涕水從地上爬起來，“可是我想去大螞蟻……”望着跨到車座上的人，他試探着問，“你的意思是說，你能帶我去嗎？”
系臨城的面色看上去不怎麽美好，“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小忙’，你給我記住了。”
很不美好……
“哦哦哦。”
童塔塔連連點頭，眼珠一轉，瞬間換了副神情，抿着嘴角想笑又不敢笑，趕緊掏出紙巾抹了把清鼻涕水，轉身推車。
系臨城回頭瞅了一眼慢慢跟上來的人，奮力向前的身影完全沒了方才的蔫巴樣兒，鼻頭和側臉沾得黑色污漬在淡淡的薄霧裏透着一股傻氣。
他轉過頭，望着前方岔路口的小青松，深深地嘆了口氣。
……
當醫生問起是否要領養時，童塔塔答應了。
系臨城本來不想多嘴，但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靠譜，忍不住說了句：“喂，你考慮清楚了。”
童塔塔轉頭看向他，“嗯。”
“童叔知道這事嗎？”
這話讓童塔塔一愣，他還沒有告訴老爸貓咪的事情，更別說領養了。
“我就知道，”系臨城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你知道這樣很不負責任嗎，萬一童叔不同意，你準備怎麽辦。”
童塔塔看着不遠處的小貓，住了幾天院，被醫生一頓護理與清潔後，不僅傷勢恢複良好，模樣瞧着也漂亮了許多。
“沒關系，我會說服我爸的。”
聽聞此話，系臨城眉頭皺起來，倍感無語，“随便你吧，反正到時候後悔，受罪的是它不是你。”
話雖紮心，但确實是事實，童塔塔盯着貓咪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對醫生說：“我帶它回去。”
醫生沒有多說什麽，倒是很樂得有人願意給它一個家。
今天出門時，童塔塔特地多帶了些錢，從醫院買了些藥和貓糧，本想着再捎個籠子，但價格實在太貴而且路上會很冷，只能作罷，讓醫生将貓咪轉移到了自己的書包裏。
返程時，系臨城一路無話，雖然他一直都不愛搭理自己，但童塔塔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其實他明白對方的一些顧忌，擔心自己沒辦法照顧好小貓，害怕自己是一時興起，說不定哪天後悔再将它抛棄。
其實說真的，童塔塔無法保證自己能将它照顧得多好，因為現在的他連自己都無法養活，說是要去打工還錢，但其實并沒有那麽容易。
生活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他從小就算不上聰明，但好歹還有雙清晰的眼睛，能看得到身邊那些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
“我第一次偷玩我爸的手機……”
系臨城的後車轱辘上粘了一塊淺橙色的糖紙，每次被軋到地上時，都會發出很輕微的聲響，童塔塔盯着看入了神，“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已經記不清那是幾歲……”
“摸到手機的時候覺得好新奇，按來按去不小心撥了出去。電話被接通，是個女人的聲音，說了什麽我基本忘了，只隐約記得她問我叫什麽名字時，我的心髒撲通狂跳，好像真得要鑽出喉嚨一樣。我很想告訴她，真的很想，但不知為何我怎麽都講不出來話，然後心裏就好害怕好害怕，等我回過神的時候，電話已經挂斷了……”
前方的左轉路燈适時跳轉，系臨城撫着剎車慢慢拐上了另一條路，身後的聲音也緊跟了上來。
“我已經記不清是我亂按掉，還是那邊挂斷得，太害怕以至于我一直在哭，然後手機突然發花，跳出了很多東西。那時我太心慌了，以為手機‘出了車禍’，如今想來，應該是不小心戳出了頁面，其中有一只小貓，蹲在一個魔法師的帽子上……”
說話間，唇邊的白霧四散在寒冷的空氣中，順着迎面而來的風，飄向了單車的後方。
“一只橙色的小貓，很小，帽子是綠色的，魔法師的眼睛也是綠色的，小貓被從帽子上拿下來的時候，魔法師在跟它說話，我聽不懂說了什麽，然後他給小貓喝了牛奶，還親了它……”
童塔塔的聲音輕頓，“然後手機就黑了，怎麽戳都沒有反應，我以為是被我弄壞了，很害怕，怕爸爸發現後會懲罰我，但是并沒有，那時候我總以為是魔法師的魔法保護了我……後來我斷斷續續地做了好久的夢，每次都會夢到那個畫面，貓咪蹲在魔法師的帽子上，魔法師親了它……”
說話的人嘆氣，聲音聽上去有些低落，“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突然不再做那個夢了，畫面還是很清晰，但卻再也夢不到了……我第一次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心裏真的好難過。”
天際又開始向下飄雪，不遠處的路口，等紅燈的行人紛紛擡頭望向雲端，有點陰，有點灰白，沒有成塊的雲團。
身後的聲音停頓了許久，不知道是說完了，還是陷入了沉思。
好一會兒之後才又開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些，大概因為，那是我對貓咪的初始記憶吧，”童塔塔自顧自地搖頭，“不是說在那之前沒見過貓，只是……怎麽說，一提起貓，那是我最先能想起來的東西。然後就是，那種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的恐懼，與難過……”
說完這句後，童塔塔沒再開口。
前面的人一直沒有反應，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那些片段模糊的畫面，前言不搭後語的記憶，說到最後，似乎都成了自話自聽。
也像是在自我勉勵與說服，留下小貓，并不是那麽的心血來潮，試圖證明自己也是個事出有因的人，也算個能負一點責任的人。
……
令童塔塔意外的是，他爸并沒有反對收養小貓，反而還問為什麽不整個籠子回去，說是剛帶回家的貓，最好在籠子裏待一段時間。
童塔塔有點恍惚，只好說錢不夠了。
結果第二天，他爸就從外面帶回了一個鐵藝的籠子，看上去不是新的，不知是他從哪個朋友那裏搞來的。
不過也挺好，小貓在裏面待得還算适應。
“還挺老實。”童方臺看着灰白相間的小東西說道。
“可能是傷還沒完全好的緣故吧，”童塔塔也托着腮看向籠子裏，“而且剛來新家沒兩天，說不定很忐忑。”
“嗯……會不會半夜睡着了哇哇叫。”
“應該……不會吧，”童塔塔一臉猶疑，“昨晚上不是就沒叫。”
“話說，我想給它起個名字。”
童方臺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啥？”
“叫小彩虹怎麽樣？”童塔塔一臉期待地看向他爸。
“灰不溜秋的叫小彩虹？”童方臺差點被茶水嗆到，“你看他渾身上下哪裏彩了，除了灰白毛就是黑毛？”
“可以是一種象征，生命多姿多彩嘛~”
童方臺一臉不以為意，“還不如叫小灰灰呢，跟那個動畫片裏一樣。”
“才不要呢，”童塔塔朝他爸投去無語的眼神，“而且他又不是全灰的，明明有黑白花紋。”
“我還是覺得小灰灰挺好。”
“就要叫小彩虹！”
……
童塔塔去打工的時候，童方臺要上班，家裏沒人，小彩虹自己在屋子裏他不放心，只好請林美臨幫忙照看一下。
系家很大但沒有養寵物，童塔塔猜想着大概是有人不喜歡或者過敏，所以提前準備好了食物和水，對方只需要抽空去別院隔着窗戶看幾眼就行。
但沒想到的是，這請求一提，林美臨直接讓他把貓拎到家裏。
童塔塔把他的顧慮說了後，林美臨倒是笑着給了個解釋。
系家沒有人不喜歡或者過敏，不養寵物完全是前些年三個孩子都還小，而且一個比一個淘，光整他們幾個就已經夠讓她頭疼。再加上她不願孩子的童年是長時間跟阿姨待在一起，所以很多事都親力親為，實在沒那麽多精力養寵物。
“幫忙臨時照看，我還是很OK的，”林美臨看向他手中的籠子，“Hello，毛絨絨~”
“它叫小彩虹。”童塔塔說。
“哦，小彩虹你好啊，阿姨帶你進屋玩，”林美臨從他手中接過籠子，“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女生，”童塔塔将貓糧和玩具也遞過去，“讓它一直待在籠子裏就好，不要放出來。”
林美臨聞聲一喜，“女生太好了，這樣我就不是家裏唯一的女生了。”
這話說的童塔塔忍不住笑起來，“那我走了阿姨。”
“再見，哦對了，”林美臨朝他打氣，“打工加油！”
“嗯！”說罷，童塔塔以超人之姿轉身跳下臺階。
……
“媽媽你拿着什麽啊？”裏城叼着一根棒棒糖從偏廳走過來。
林美臨将籠子擡起來，“今天家裏來客人，歡迎小彩虹吧。”
“哇，這就是那只貓嗎？”裏城看着小彩虹皺了下眉頭，“好瘦啊。”
“畢竟在外面流浪吃了很多苦，能不瘦嗎，”林美臨警告他，“不準把她放出來，更不準欺負她。”
“誰要欺負它了！”
連城從廁所裏出來，看到貓籠子有點驚訝，“哪來的？”
“就是那個呆子的貓啦，”裏城提起童塔塔就一臉不滿，“自己不好好照顧，塞到別人家。”
“胡說什麽呢你，塔塔是要出去打工才讓臨時照看的，”林美臨給了小兒子一個腦瓜崩兒，“沒良心的，虧塔塔哥哥對你那麽好。”
“哪裏好，才沒有呢。”
林美臨将貓籠放到了落窗邊的地毯上，那邊陽光此時正好，讓貓多曬曬身體好。
連城跟裏城蹲在旁邊端詳了起來。
“二哥，你有沒有覺得這貓也很呆，”裏城看着趴在陽光底下懶洋洋的小貓，“不動彈，也不出聲。”
連城倒是不以為然，“還好吧，不認生，又安靜，挺乖的。”
“所以很呆啊，呆子養得貓也是個呆貓，”裏城撅起嘴，“還叫什麽小彩虹，超傻的。”
“不知道是什麽品種，感覺像美短。”連城說着打開籠門，将小彩虹拿了出來。
“喵。”直到被握在手裏，小彩虹才叫了一聲。
“喂，媽媽不讓拿出來！”裏城悄聲大叫。
“沒事，看一眼再放回去。”
連城托着小彩虹撸了兩把，像研究什麽物件一樣翻來覆去地打量。
貓咪的腹毛和腿毛都是白色的，但通背黑灰紋，真的很像哥們家裏的那只美短，只是……
“可惜了。”
“哥哥，你去哪？”裏城突然很大聲地詢問，連城順之望去。
系臨城正夾着包從樓上下來，戴着圍巾看上去要出門的樣子。
“有點事出去趟，可能晚點回來。”他看向跑來的裏城。
“那你要去哪裏啊？”裏城一副很想跟去的表情。
聽到貓的動靜，系臨城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地毯，朝連城示意了下，“跟媽說我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連城點頭，輕手輕腳地将貓放回了籠子裏。
貓咪右腿後面有塊小黃花，很不起眼，他以為是灰漬，想擦沒擦掉才發現是真毛。
看着抻腰拉腿的小彩虹，連城嘆了口氣，一臉惋惜的樣子，“可惜不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