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吃一大口
第七十招吃一大口
組會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好在時間還不算太晚,臨近過年周圍的一些店鋪陸續歇業,唯有餐飲業一家比一家熱火,尤其是這條街。
教導主任和鄭老師拐過彎後便走在前頭,系臨城和學長宋暢跟在後頭。
“這邊是越來越紅火了,咱就在這邊找家吃點吧。”
“就是聽說這邊好吃的多才來的嘛,你們兩個,”鄭老師說着回頭看向兩個學生,“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宋暢笑嘻嘻地打趣,“鄭老師請客的話,那不得吃頓頂的。”
“哈哈哈,行啊,”鄭老師是個敞亮性子,“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們了,怎麽不得好好犒勞犒勞。”
“臨城有什麽想吃的嗎?”教導主任回頭看向愛徒。
系臨城搖搖頭,“我都可以。”
宋暢回頭勾住他的脖子,“帥哥挑吧,指哪家咱就去吃哪家。”
“你少來。”系臨城将他的胳膊扯下來,順帶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哎喲。”
“要不,咱們吃火鍋吧,正好驅寒。”鄭老師提議。
教導主任點點頭,“嗯,這個好。”
“那可以去那種自助火鍋店,這邊有幾家不錯的……”
路兩邊間隔不遠便站着招攬生意的服務員,見到游客就往店裏拉,四人一邊推脫一邊沿着街頭往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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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美食街被規劃得還算整齊,基本上類型店都集中在一塊,一行人走到火鍋燒烤區時,開始犯了難,每家看上去都不錯,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去哪家好。
系臨城不愛湊熱鬧,所以從沒來過這片,兩位老師看上去也沒怎麽來過,只有學長在數落自己去過的幾家店的長短。
他有點無聊地轉頭看向高挂在頭頂的燈籠,規律排列着,從天頂蔓延到各家店鋪的門頭,整條街都被襯得喜氣燦燦。
饒是在這樣一番紅紅火火的景象裏,系臨城還是一眼便瞧見了那個頹喪的身影。
斜前方不遠處的拐角靠着一排垃圾桶,緊貼着門店的牆壁,看上去應該是那家店的專屬垃圾桶。
此時正站在垃圾桶邊,一臉悲催地往裏面扔碎盤子的不是別人,正是童塔塔同學。
只見他身着褐灰相間的制服,腰間紮了一方圍裙樣的兜布,頭上也戴着特制的廚餘帽,瞧着像是廚房幫工。
系臨城定睛多确認了一眼,沒錯,那樣悲催的表情,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擁有——他前些日子剛見過。
扔掉垃圾後,某人做了個深呼吸,雙手捧着腮不停地拍打,然後開始伸腰蹬腿,做了套八爪魚操後,像鬥牛一樣轉身走進了那家店裏。
系臨城順着門柱向上看,「一大口火鍋」,旁邊附帶兩個小字,自助。
這門頭被那“氣勢洶洶”的背影一襯托,莫名有點滑稽,系臨城抿了下嘴角,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叫他的學長。
“什麽?”
“你在看啥呢,那麽入神?”學長在前頭朝四處尋摸。
“沒啥,怎麽了。”系臨城搖頭。
“走吧,去吃東西,餓死了。”學長說着跟上前面的人。
教導主任和鄭老師正朝街對面走,系臨城不得不趕緊跟上他們的腳步。
“上次來這家吃,他們那個烤魚真絕,”學長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老師一定得嘗嘗。”
“好啊。”
系臨城跟在他們後頭走過街道,眼瞅着離那排垃圾桶越來越近,心頭頓感不妙。
直到教導主任推開那扇門,他才終于将氣嘆了出去,無奈地跟着上了臺階。
“歡迎光臨一大口火鍋~”
服務員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熱情得過了頭。
……
從進門起,系臨城就莫名感到緊張,一邊吃一邊下意識觀察來回忙碌的工作人員。
吃到中途都沒碰面,看來某人是不會上前廳了,他不禁松了口氣。
室內火鍋和烤爐熱氣蒸騰,兩個老師又喝了點酒,面色紅盈盈地互相瞎扯。
本就僅剩不多的那點師長架勢,這下更抛了個精光。好在幾個人在一塊做了那麽久的項目,都熟悉的透。
“現在交上去稿子,等過了大年應該就會給回音,”鄭老師将魚尾巴骨扔到一邊,“開學之前就會發表。”
“沒有那麽快吧?”教導主任說道。
“跟那邊打過電話确認了,可以,說不定還會快一點。”
“那真是好,”教導主任往杯子裏添了點酒,“要是真那麽快,這杯酒就提前慶祝。”
說着,他朝對面示意,“論文這麽順利,多虧了大家辛苦地加班,尤其是宋暢和臨城,沒一天準時下過課,跟着我們兩個老家夥沒日沒夜的。”
鄭老師在旁邊笑出聲:“劉老師,在我跟前稱老,你埋汰我是吧?”
“咋的,我不比你大?”
“什麽比我大,”鄭老師瞪了下眼,“我屬馬,你屬羊,誰大?”
教導主任擰眉思索了一下,“原來你比我大一年,嘿,我還以為你比我小呢。”
“還老老的,快得了吧你。”
“得得,總而言之,還是要敬一杯犒勞的酒。”教導主任說着舉了舉酒杯。
宋暢趕緊擡起了杯子,“老師,應該我們敬您才對。”
系臨城跟着舉起杯子,幾個人在鍋子上方碰過,熱氣缭繞在四周,很快在杯壁上留下了薄霧。
他本來沒打算喝酒,奈何老師們都在興頭上,而且好不容易松下了擔子,便也就添了點啤酒。
但說實在的,系臨城不大愛喝啤酒,進嘴裏時難免皺眉頭,教導主任以為他不會喝,打趣了兩句。
宋暢自然不能落下難得奚落他的機會,“我們校草還是個乖小孩。”
“你起開。”系臨城将他推到一邊去。
“果然還是年輕好啊,”鄭老師笑呵呵,“臨城有對象嗎?”
“嗯?”突然被鄭老師這樣問,系臨城有點意外。
“不必奇怪,誰還沒個青春年少的時候,我跟你們師母也是高中就好上了。”鄭老師一邊翻着烤肉一邊說。
宋暢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哇塞,老師可以啊。”
“嗐,我們那個時候戀愛結婚本來就早,很多都沒戀愛直接結婚的,”鄭老師擺了下筷子,“我倆當時還特地推了幾年才結婚,年齡太小了。”
“你倒是會趕那個時髦。”教導主任打趣他。
“怎麽,你不也是自由戀愛的嗎?”鄭老師回頭看他。
“是,也不算是吧,”教導主任摘下眼鏡擦了擦,“我主要是那時候沒認識幾個女孩,家裏給安排相了幾個,然後找了個還算順眼的。”
“那不過得也挺好。”鄭老師笑道。
“将就着過呗。”
“瞅把你得意的吧。”
教導主任沖他皺眉,“你快吃你的吧,誰愛聽中年男老師的婚戀史。”
“不會啊,”宋暢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當堂外補習,人生必修課嘛。”
“嘁,”教導主任嗤笑一聲,“這個還是算了,時代不一樣了,跟我補習就補歪咯,不過可以向鄭老師取取經。”
鄭老師笑着搖頭,“少往我頭上推,現在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會,得跟他們取經才是,你們兩個都沒有對象嗎?”
宋暢嬉皮笑臉地擺手,“好孩子不談戀愛。”
“嗯,一般這樣說得都是談了的,”鄭老師一眼看穿,随即轉頭看向旁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系臨城,“怎麽真沒有?”
系臨城搖頭。
教導主任倒是一臉很贊同的表情,“也還早嘛,把心思都放在正地兒才是——”
“哈欠~”鄭老師故意打了幾個呼嚕,“哇!老師,沒發現你在這裏,不小心睡着了。”
“你在說什麽東西?”教導主任一臉奇怪地看着他。
“這都幾點了,該下課了劉老師,別說教了,”鄭老師往他盤子裏加了兩塊肉,“多吃點補補身體少操心,年輕人嘛,總得有點調劑,每天學學學還不學傻了。”
“嘿你——”
鄭老師打斷他的話,“尤其到了高三,越是壓力大的時候越需要放松身心,泯滅人欲是不人道滴,”又往他盤子裏加了兩筷子,“我說了算,今晚不聽劉老師的,咱們學校校風那麽開明,你個教導主任怎麽回事兒。”
“我又沒說不行。”教導主任一臉委屈的樣子。
“你瞅瞅問到門生感情時你那着急的樣兒,還用明說?”
鄭老師放下筷子,“小年輕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我可就知道一大把喜歡他的。”
說着鄭老師回頭看向兩個學生,“跟你們說個真事兒,教職工辦公室裏沒別的,天天都在讨論學生的八卦,誰又跟誰在一起了,其實我們都知道。”
“真的假的?”宋暢驚訝。
“啊?我怎麽不知道。”教導主任茫然。
接下來的十分鐘,三個人你一言我一句大侃起了學生間的各種“愛恨情仇”,尤其是鄭老師執教得幾個班級,聽得系臨城在旁邊一陣頭疼。
難以置信,兩個搞學術時一板一眼認真不茍的中年男老師,讨論學生八卦時竟如此熱情洋溢,再加上本就好吃這一口的學長,當真是三個男人一臺戲……
系臨城是完全沒有心思聽那些,只管埋頭吃自己的。
“不對啊,這個是放……的,到底……教……幾遍……”
嘈雜的聲音隐約從前方傳來,系臨城放慢切排肉的動作循聲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門簾被撩開,一個女人暴躁地數落着身後的人,瞧着已經完全被惹惱了。
童塔塔跟在後面點頭哈腰,滿臉愧疚與自責,被女人指揮着前前後後地忙活,敢怒不敢言。
搞不清狀況地乍一看會以為是“新人”被折磨摔打,從而産生恻隐之心,然而系臨城實在太了解某人到底多能給別人制造麻煩,并且讓人抓狂。
他不僅沒有絲毫恻隐,反瞧着某人被折騰生出了一絲莫名的快感,不禁饒有興趣地多看了會兒戲。
然而在某人第三次将調料盤放錯推車後,他無語地搖起了頭,簡直不能用笨來概括。
為了不影響心情,他趕緊轉開了視線,還是看肉排被烤出汁比較有意思。
“是叫童塔塔來着?”
這話突然從旁邊傳入耳中,系臨城猛地擡頭,“什麽?”
鄭老師在嘴邊做了個手勢,“就是喊話說要嫁給你的那個。”
“是,沒錯,”宋暢一陣點頭,“我記得可清楚了,當時我們班都炸了。”
“不行不行,”教導主任一聽這個名字就搖頭擺手,“他不行。”
系臨城一臉茫然地看着幾個人,不明白怎麽突然扯到了童塔塔。
“很大膽啊那個小孩,”鄭老師抿着小酒,看上去酣意正濃,“辦公室裏讨論了整整一個月,這麽多年,他還是頭一個敢在學校裏這樣喊話的人吧,把我吓了一跳說實話。”
“話說,我們大校草到底對人家施了什麽魔法,讓人家死心塌地暗戀你這麽些年,”宋暢雙頰通紅,看上去像是有點喝多了,“都逼婚了逼婚。”
“不行不合适,”教導主任還在那邊一個勁兒的不行,“那個童塔塔簡直就是一塌糊塗。”
“人家小年輕調風弄月,山風向霧雨,你在這兒一個勁兒的反對什麽,”鄭老師說着,朝系臨城擺手,“沒關系,山風不一定非得向霧雨,也有可能向暴雨,向飓風,向沙塵暴,只要看對眼,什麽都好說。”
“……”系臨城差點沒忍住嘴角肌肉的自我意識,連忙抿了口啤酒以作遮掩。
八卦八到自己頭上,這就是為什麽他從來不喜歡這種話題,扯來扯去最後一定會亂套。
“什麽看對眼,上哪去看對眼,”教導主任很明顯也喝多了,一副護犢子的老父親樣,“這麽優秀的學生自然是要向未來看齊,以後的路還長着呢。”
“話是沒錯,”鄭老師擰着眉頭,“但感情這種事情吧,難說。”
“哪裏難說,你少整那曲高和寡的一套,還人人都能有一番你老鄭的成就?”
“埋汰我,”鄭老師指着教導主任,看向兩個學生,“這聊八卦還給聊急眼了。”
“誰急眼了,我只是不想你把人給誤導了,”教導主任朝系臨城擺手,“老鄭喝多了,不要聽他說的。”
“你看你這話說的,誰能誤導誰,你的愛徒還能被別人誤導了?”
眼看兩人又開始了幾乎每天都得輪上一遍的争鬥模式,系臨城轉頭嘆了口氣。
“快起來快起來,”宋暢突然起身推了他一把,“真是無語了,那個腦花絕對是沒烤熟。”
系臨城傾身讓路,望着他捂嘴沖去洗手間的背影,那副模樣,八成是去吐了。
不遠處的半身門簾不知何時被放了下去,裏面有人來回奔忙,沒多會兒提溜着拖把來回拖起了地,光看那忙亂的步伐,就知道是誰。
系臨城揉了揉眉心,倍覺心累,只想趕快回去。
……
好不容易挨到聚餐結束,系臨城将三個多少都有點喝多了的人分別塞進出租車後,仰頭沖着上空長呼了口氣,看着白霧在燈籠的暖光下漸漸消失,疲憊感油然而生。
他不喜歡應酬的場合,無論大小,熟人與否。
三輛出租都走後,路邊突然空蕩了許多,系臨城站在原處等了好一會兒沒再等到新車來,打開手機軟件,見前面排隊的還有四十多個,只好作罷。
正打算轉去路口試試,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喚:“系臨城?”
聞聲轉頭,像是完全沒有意外一般,系臨城面無波瀾,甚至帶點疲倦地看向童塔塔。
沒穿制服,脖子上還套着單肩包,瞅着像是下班了。
“下班了。”
童塔塔倒是對他這副完全不意外的模樣很意外,“你怎麽會在這裏?”說着,手指指向自己,“難道……是來找我的?”
“怎麽可能。”系臨城無語地轉過頭。
“也,也是,”童塔塔尴尬地撓了撓腮,“那你怎麽會在這裏,跟人有約嗎?……難道約會?!”
系臨城被他陡然升高的音調吓了一跳,沒好氣地回道:“幹什麽關你什麽事。”
童塔塔被他說得一愣,随即雙手攥着挎包帶,邊摳邊小聲嘟囔:“是不關我的事。”
感覺好像更累了,不願再多費口舌,系臨城擡腿就往路口走去。
見人走遠,童塔塔撅着嘴用力踩起路邊的石頭,“不關就不關,那麽兇幹什麽,誰在乎。”
一輛出租從身前經過,不待他伸手,紅色的指示牌從裏面被打亮。
“切,誰要坐。”
踩着路沿石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沒忍住擡腳往街對面跑去。
直到拐過街角,都沒看到人影,心裏不禁一落,“走了嗎……”
沿着路邊巡視過一圈,還是沒找到熟悉的身影,童塔塔煩躁地吭了兩聲。
時間已經不早,路邊店鋪大多是服裝玩具,不少早就歇業了,比方才的美食街冷清了不少,仨倆行人經過,瞧着像是去趕夜場的。
童塔塔邊走邊尋摸出租車,經過的幾輛裏面都坐了人。
明明是個熱鬧的地段,竟然不好打車,氣得他一下坐到路邊的石墩上,就在這蹲守,不信打不到車。
夜晚的氣溫比白天更低,加上他又是個不抗凍的體質,沒坐多會兒就腳涼腚涼,只好蔫蔫兒地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就在他開始思索步行走回去需要多長時間時,右前方的便利店門前出現了熟悉的身影,系臨城剛扯開一管口香糖,将其中一片塞進了嘴裏。
淡綠色的包裝,看上去是青檸味。
童塔塔心下一喜,連忙小跑過去,然而不知是巧合還是被察覺到了意圖,沒待他靠近,對方便朝相反方向轉身,并快步離去。
本想開口叫他,但不知怎的,一股倔氣突然從胸腔升起,童塔塔抿緊了嘴巴,心下暗暗發誓,絕對不能開口,否則會被看不起。
發完誓便他立馬加速,跟上對方的步頻。
系臨城正将口香糖嚼得起勁時,聽聞身後本還在拖沓的腳步聲越來越快,并且不斷逼近,他只好再次提速,試圖将其甩得更遠一點。
而身後的人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撩起腿小跑了起來。
甩不掉了還……
系臨城将背包往後一推,緊着嘴角也小跑了起來。
童塔塔自然跟不上系臨城奔跑的速度,稍稍停步,拄着膝蓋深呼了幾口氣。
“就是故意的,這可惡的家夥……我還偏不信了……”
說着,童塔塔也将挎包向後一甩,撸起袖子就朝跑遠的人追去。
“我還偏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