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壞雙旋鬼
八十四招壞雙旋鬼
好幾頁……
童塔塔就注意到了這三個字,咀嚼得動作不禁放慢,沒想到竟有人給系臨城寫情書都能寫好幾頁,還真是可怕,果然優秀的人從來都那麽搶手……
糾結了半分鐘,他還是沒忍住偷偷朝涼亭那邊瞄了一眼,這件衛衣他還沒見過,似乎是新的,真帥啊,也不知道穿那麽少會不會冷……
盤中最後一塊羊排被塞到了裏城嘴裏,系臨城只好去烤架那邊拿,起身的瞬間不小心碰觸到了不遠處的目光,驚得對方倉皇轉頭,逮着手裏的烤物連啃幾口。
他端着盤子從那人身邊經過走向烤架,老爸将烤好的羊排給他夾到盤子裏,“怎麽樣,味道還不錯吧?”
“嗯,不錯,”系臨城點頭,“再多來點辣會更好。”
“你自己加吧,免得過頭他們吃不了。”系父将小瓶調料遞給他。
系臨城用嘴唇抿了一下拇指上的肉汁,低頭看向烤爐旁邊的小桶,“Pauillac?”
系父聞聲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哦對,光忙這個去了,差點忘了。”
系臨城彎腰将桶裏的紅酒拿出來,掂在手掌間轉到酒标,“Bingo。”
“拿過去吧,已經醒好了。”
系臨城将紅酒放在邊角,端着盤子挪到林美臨跟前,從烤架上順了一些串,然後提溜着酒瓶回到了涼亭。
真好聞。
童塔塔咬着下唇內側,貪婪地嗅着空氣中的香味。
大概是剛洗完澡吧,系臨城的身上散發着一股清新的浴香,但在那浴香之外,還有他本身自帶的連燒烤油煙都無法遮覆的獨特氣味,擦肩而過時,那味道格外明顯。
他用力地搖頭,試圖将萦繞在腦海中的混亂思緒甩出去,說好只吃東西不看人的!而且,明明都決定要放棄了,怎麽能還這般心猿意馬,不可以不可以!
“塔塔?”林美臨有點不解地看着他在那不停搖頭。
“嗯?”童塔塔愣住,尴尬地撓了撓頭,“我我沒事,剛有個小蟲子在耳邊飛。”
“哦,那我們也過去坐吧,”林美臨将幾乎快要堆滿的燒烤盤端起來,示意他到亭裏,“留這些自己在這慢慢烤,等熟了再來拿。”
“童爸,過來吃吧,別串了,感覺已經夠了。”
“好,等我把這幾個弄完。”
童塔塔跟在後面挪到涼亭裏,眼神飄忽地盯着裏面的幾個空位。
“你到裏面,阿姨坐外邊,方便等會出去拿東西。”林美臨将其中一個藤椅拉開示意他坐進去。
童塔塔擡起的腳步有點猶疑,“怎麽了?”林美臨問道。
“啊?沒……”他搖了下頭,朝裏挪了兩步,在系臨城的對面坐下來。
盡管鋪了桌布,但杯子落下時還是發出了輕微的響聲,系臨城正在往酒杯裏倒酒。
為了避免接觸到視線,童塔塔的眼皮盡可能地朝下落在烤盤上。
但糟糕的是,鋼制的餐盤太過光滑,竟如明鏡般将人影倒襯得清晰,以至于當他從餐盤上看到那副俊逸的下颌,與執着酒瓶的手指時,心髒還是免不了快上一拍。
“喂,這龍蝦又不會複活,你老是盯着它看幹嗎?”裏城的腦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
“你幹嗎?”童塔塔捂着耳朵往旁邊一躲。
裏城皺着眉頭面露嫌棄,“幹嗎那麽害怕,我又不會吃人!”
“可是有熱氣噴到耳朵裏,很吓人好不好!”童塔塔将他推到一邊。
“膽小鬼。”
“你個自戀狂。”
“呆頭呆腦!”
“脾氣超臭!”
“收不到情書的可憐蟲。”裏城壞心眼地勾起嘴角。
“你……”童塔塔語噎了一下,“哼。”
從盤子裏拿起一串烤龍蝦,“才不要跟小屁孩計較,”然後又端過一盒蒜蓉龍利魚,“我全都吃掉,不給你留。”
“反正我也不愛吃那個。”裏城嘴犟。
童塔塔夾起一筷子嫩魚肉就往嘴裏放,忽視了剛烤完沒多久的熱度,直接燙到舌頭,當着一桌子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吐,只能不停擺手呵氣。
“哈哈哈哈。”裏城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你慢點,剛烤出來,很燙的!”林美臨皺着鼻子從旁邊拿過一瓶果汁,“來來,喝點涼的降降溫。”
他趕緊接過往嘴裏倒了一大口,甜滋滋的桃子汁沖淡了一點舌尖上的灼熱感,他扭頭看着興奮地裏城,“笑那麽開心幹什麽,壞心眼的雙旋鬼。”
裏城本想立馬反駁,但奈何沒聽明白,一臉茫然地問道:“什麽東西鬼?”
童塔塔将嘴裏的魚肉慢慢咽下去,“雙旋鬼。”
身邊的人聽到後,面上帶着一絲苦惱,轉頭看向對面,“哥哥,什麽是雙旋鬼?”
系父和童父上桌後,正在往兩人杯子裏分別倒酒的系臨城,自然聽到了對面的小學雞鬥嘴,但他也沒有聽懂那是個啥,瞥了對面人一眼,搖頭,“不知道。”
沒想到裏城會去問系臨城,童塔塔有點尴尬地撓了下腮,“就是頭上有兩個發旋……”
“所以?”系臨城看上去還是沒太理解。
“哈哈,那個老話說,頭上兩個旋,棒棍放中間,”童方臺聞聲笑起來,“就是說頭上有兩個發旋的小孩比較活泛,聰明機靈,但也比較叛逆不聽話,會讓大人糟心頭疼,惹上火了就得棒棍伺候,”說着他比劃了一下棒棍握在手掌心打人的動作,“教訓得多,棍放不下,就一直放中間。”
“啊,原來這樣。”林美臨像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都是民間說法,沒什麽科學依據,還有說兩個旋忠厚老實,對父母百般尊順的呢,圖一樂。”
“哥哥我有兩個旋嗎?”裏城趕緊趴桌子上,将頭朝對面伸去。
看起來對面的兩兄弟都沒注意過這點,捧着裏城的頭仔細看起來。
“真的哎,”連城指着間隔不是很遠的兩個發旋說,然後摸了摸自己的頭,“我呢我呢?”
系臨城放開裏城的頭,又看了看二弟的,“沒,你只有一個。”
“我看你的。”連城說着就站起來想要撥弄大哥的頭發。
系臨城擰着眉頭往後一閃,盯着他的手:“你沒戴手套,手上有油。”
連城趕緊拿旁邊的濕巾擦了擦,“好了好了,擦幹淨了。”
然而系臨城還是閃躲,“不行,擦得不幹淨。”
“擦幹淨了我保證。”連城又拿起來擦了一遍。
童塔塔見狀,在對面猶疑了一會兒,然後小聲開口道:“只有一個……”
雖然有點詫異,但連城莫名覺得此消息的真實性很高,停了下動作,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那和我一樣。”
系臨城也正回身子,撿起碟子裏的龍蝦繼續剝,漫不經心地擡眸朝對面的人看了一眼。
腦海中突然回憶起,方才在房間裏看到的“不署名信件”,寫的內容都是些雜七雜八他壓根不記得的小事情。
想不明白怎麽會有人把這種無聊的東西記得那麽清楚,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兩本書,也不至于行句不通,語病連篇。
對方觸到他的眼神後立馬躲了開,系臨城眉頭微蹙,有些搞不懂對方的腦回路。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系臨城慢慢垂下眼眸,望着手中被剝掉堅硬外殼後露出的蝦肉,焰紅的甲殼素與燦橙的蝦黃交襯在一塊,像晴天黃昏時分的晚霞,也像田間小道上的路燈。
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是什麽樣的,會不會像蝦肉這樣,咬下去時有點微硬,卻又極其嬌嫩,撐不住牙齒的研磨,發出脆生生的質感,被醬汁包裹成各種酸、鹹、麻、辣,卻又掩不住本身的那點點甜。
還是說,像從那些深埋在記憶裏無關痛癢的小事,咂摸出得一點點“我真幸運”的自惬與“我覺得有”的臆想,而後在漫長的時光裏,将其醞釀成堅不可摧的泡沫。
喜歡又,可控嗎……
“你怎麽會閑着沒事偷看我們的發旋,變态啊?”
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兩個旋,這讓裏城有點不爽快,轉頭将氣撒在挑起這一切的某人身上。
“我哪有偷看,你就這麽高,”童塔塔伸手比了下高度,“我站你後面一低頭就看到了啊。”
“我哪有那麽矮?!”裏城生氣。
“本來也不高。”
“兩個小朋友。”林美臨搖搖頭,轉到另一邊聽丈夫和童父說話。
裏城擰着眉頭,“反正我是Alpha,你是Omega,我以後肯定比你高!”
“誰要跟你比高啊,”童塔塔氣鼓鼓地沖他喊,“脾氣那麽臭,雙旋一點都沒錯,你個自戀的臭小鬼!”
“你個花癡的偷窺狂!”
“你是煩人的戀兄自大狂!”
裏城呵呵冷笑,臉都要怼到童塔塔臉上去了,“這樣說我?最迷戀哥哥說要嫁給哥哥的難道不是你嗎?!”
童塔塔被激上頭了,“是我怎麽了?!你打我啊!”
“我才不要動手呢!反正我哥也不喜歡你!”
本來就只是玩鬧的吵,童塔塔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不知怎的,這句被裏城說過好多次,并且就是事實的話,卻在今晚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我知道啊,”童塔塔的聲音裏染上了哭腔,眼淚幾乎瞬間奪眶而出,“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可是我又能怎麽辦?!”
突如其來的眼淚讓裏城一下子愣住了。
“我腦子蠢學習不好,沒有才藝不會運動,長得也不好看,努力想把事做好可就是什麽都做不好,只會沖動闖禍是個讨人厭的麻煩精怎麽努力也改變不了,我能怎麽辦?!我也不想的啊!”
失控的大聲哭喊讓整個院子都安靜了下來,不遠處還在自行運作的烤爐上,肉汁被炸得滋滋作響。
兩家人無一不愣在座位上,一時都忘記了該如何動作。
四周的無聲使得抽泣格外刺耳,差點被一口氣噎住讓童塔塔猛地回過神,轉頭看着圍在桌前的大大小小,驚詫的面孔上,每個人的眼神都很複雜。
其中又屬系臨城的最讓他看不懂,也最讓他心慌。
童塔塔咬着嘴,努力想要忍住,但眼淚卻像河堰崩決,他将手裏的東西扔下,起身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對不起”,随即迅速往別院跑去。
“哎,塔塔……”林美臨回神,擔憂地朝他離開的背影喊着。
過于慌亂的步伐,讓童塔塔在快要跑出衆人視線時,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噗通的聲音穿破夜色朝四面八方襲去,幾個大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童方臺面帶幾分尴尬地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去看看他。”
見林美臨要跟去,他趕緊擺手,“不用,你們盡管該吃吃該喝喝,他沒事,我過去瞅瞅。”
說着他轉身,朝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往別院跑的人追去。
系父伸手拉住了要跟上前的林美臨,“讓他們父子倆待一會兒吧。”
“可是……”
“你現在過去只會讓他更難為情。”系都打斷了妻子的話。
林美臨只好作罷,一臉擔憂地坐回了原處,望着身旁座位上吃了沒幾口的魚,嘆了口氣,“好好的燒烤怎麽吃成這樣……”
“我,我,”裏城縮在角落裏小心翼翼地開口,“我不是故意的。”
林美臨聞聲看向他,眉頭皺得很緊,“你個臭小子說話整天口無遮攔,真的太過分了,揍你多少次都不帶長記性的!”
“你現在說他也無濟于事。”系父說道。
林美臨用力地嘆氣,“也是,他們倆像那樣吵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想來大概是今天日子特殊……”
越想越覺得心裏難受,又轉頭看向裏城,“明明知道他沒有收到情書,你還總是戳人家的痛,知不知道單戀有多辛苦。”
“我又不知道……”裏城嘟嘟囔囔。
這話說得倒也不假,林美臨再次嘆氣,轉過頭,一家人守着一桌雜七雜八的烤串都有點失了興致,系父慢悠悠地給妻子剝了兩個蛏子。
挨在父親身邊的系臨城正端着酒杯,雖然手在輕輕搖晃,但心思很明顯也不在原處,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一口飲盡,然後站起身,“我吃飽了。”
說完,便轉身朝門口走去。
随後不久,另外兩兄弟也端着東西進了屋,只剩兩口子收拾餘下的東西。
“他爸……”林美臨叫了一聲丈夫。
系父将殘餘扔到垃圾桶裏,“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別忘了,咱們有約定。”
“可是塔塔看上去好可憐,有點想幫幫他……”
“那豈不是對老大不公平,”系父朝屋裏示意,“再說,你今天幫他,明天怎麽辦,後天怎麽辦,你還能一直幫他?而且,感情本來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個中滋味只能是自己去體會,你強拼強湊搞不好在中間弄出各種不愉快,就讓他們自己去吧。”
道理林美臨自然明白,但架不住心坎兒就是軟和。
“唉,塔塔這孩子挺好的,老大怎麽就不喜歡呢。”
“你以長輩的視角看,自然不一樣。”系父搖頭。
“那你覺得老大喜歡什麽樣的?”
“我哪知道,老大那種捉摸不透的心思,我猜不出來。”
林美臨摸了摸下巴,“我覺得我好像知道。”
“別在那好像了,把這個拿屋裏去吧。”系父将盤子和清潔布遞給她。
“需不需要我搭手,或者叫老大過來?”看着沉重的烤爐,林美臨問道。
“不用,我扛得動。”說着,系父握着前後把手,将烤爐提了起來。
“哎呀我老公,能文又能武。”林美臨在後頭舉着鍋鏟打call。
系父将烤爐放進倉庫回來,發現妻子還站在院裏,面朝別院心事重重。
“走吧,你看到天明也幫不了什麽忙。”
“唉……”林美臨滿臉不痛快。
系父将她拉進屋,“咱不出手橫加阻攔制造困擾,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了。”
“好吧。”
別院內,童方臺第二次站到門口,聽着屋內傳來的哭聲,兒子從回來到現在已經哭了十分鐘,聽上去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放學回來的時候情緒就不太對,莫名地提起成績和什麽放棄喜歡的決定,他就估計背後有原因,方才發生的事讓他落實了猜測。
處在那般學習環境中,哪怕是最差的學生,也不可能對成績完全不在意,嘴上不說,可心裏都在乎。
落差感,從一開始就存在的東西,因為上了同一所學校而遮掩,又因為莫名其妙地拉近距離而短暫忘卻,然而分班戳破了脆弱的窗紙,現實瞬間橫亘在眼前。
因為過于在乎,所以曾經可以坦然處之的東西,越發明顯而刺眼,到了無法視而不見的地步。
逃避似乎成為良藥,然而情感卻從來都不屬于收放自如的那一類。
年少時的沖動,轉瞬即逝,卻也強烈到不可抵擋。
他轉身走到客廳倒了杯水,敲響了房門,幾聲過後沒有應答,他推門而入。
水杯落在床頭櫃上發出輕微的悶響,他望着趴在床上的兒子,“哭那麽久都該脫水了,給你倒了杯水,補充補充能量。”
床上的人沒說話,吸鼻子的聲音卻很大,童方臺空站了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正準備出去時,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爸,我們搬走吧。”
“搬走?”童方臺轉回身,詫異地看着兒子。
“嗯。”
“覺得自己剛才丢臉了?”
童塔塔從床上爬起來,低着頭背對他爸。
童方臺搓了下短短的發茬兒,“那樣的狀況總會發生,大家很快就會忘了的。”
并不會,而且他在乎的也不僅僅是丢臉,“我不想再在這裏待了。”
童方臺蹙起了眉頭,嘴巴開合幾次,一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開口道:“你現在頭腦發熱,我再給你多幾天時間,如果到時候你還這麽想,那咱們就搬走。”
說完,他沒再過多停留,轉身出了兒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