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吃烤羊排
八十三招吃烤羊排
系臨城從浴室出來，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到書櫃旁，打開了那臺複古式CD機，昨天沒播完CD仍在繼續。
他随手抓過單肩包，到沙發前坐下，從裏頭掏出了帶得兩本書和半道上收到的信封。
純白色的信封外沒有畫郵編和地址框，摸上去質厚有紋理，大概是從某個文創店裏買到的花式封。
他将裏面的錢抽出來看了一眼，紙幣很新，上面的年份基本都是今年，想來那老板給某人發工資時特地去提得新款。
将錢重新塞進信封裏時，系臨城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某人将錢還給他時，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總是一副随時都會出錯的神态。
把信封放到旁邊的矮桌上，順之掀開其中一本書，翹起的縫隙間夾着一個藍不藍綠不綠的方塊。
系臨城看了兩秒，然後将其從裏面拿了出來。
信封大概是直接用信紙折疊的，筆劃過于用力，有痕跡突了出來。
系臨城瞅着中間被翻折起的突起，不知寫信人到底是想疊成葉子，還是想疊成帆船，歪歪扭扭，怎麽看怎麽不得勁。
他眯起雙眸，帶着幾分無語地從鼻腔內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漫不經心地将不知是葉子還是帆船的信封打開了。
沒有稱呼，沒有問好，上來直接一句“喜歡系臨城的理由：”，倒是非常幹脆，直切主題。
「喜歡系臨城的理由：
第一次遇見系臨城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那時候才剛上初中，我當時抱着厚厚的一摞書，在上樓梯，書太沉了，天氣又太熱，我真的抱不動，就差點摔倒，是他從身後一下子把我接住……」
系臨城感覺自己的評價太操之過急，正文內容簡直就像在寫上午幫助了老奶奶過馬路，下午幫助了老爺爺扔垃圾的小學生流水賬日記，蒼白而啰嗦不說，他甚至懷疑到底有沒有重點。
一目十行地浏覽完第一頁，他嘆着氣翻到下一頁。
開頭一大串還是和第一頁一樣，甚至連個段落都沒分，看得他一陣頭疼，差點就要扔到一邊去的時候，瞥到了下面的段落。
「我有點慶幸那天下午沒有下雨，也有點慶幸我沒經過同意就跟着他，所以才會在喲喲茶吧的前面，看到那麽美的畫面。
開始我以為他要進店裏買飲料，但他卻只是蹲在門口的那條小路邊上，不知道低頭看着什麽。時間過了好久，都快天黑的時候天突然亮了，大概是白天的烏雲一下子散去了，但我覺得或許是因為系臨城。
他突然笑了。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看到了。
他笑得真好看，眼睛就像周末的清晨。
我想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應該沒有第二個人見過他那樣的笑，我真幸運。
後來他走了，順着另一條大路走得，因為小路在維修。我發現他真的很喜歡走小路，但我沒再跟上去，因為離我家太遠了，我不能再走了。所以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之後，我才跑到喲喲茶吧的門口，到他蹲的地方看了看。
那裏有一小段新鋪的水泥路，不知道是工人們忘記了，還是故意的，水泥路沒有被圍欄擋住。
然後那上面，竟然有一排小貓的腳印！
不過也有可能是小狗的，但我更喜歡貓，所以還是小貓的吧。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原來系臨城笑是因為這個，我也笑了，心裏覺得暖烘烘的，又有點癢癢的，感覺好像被那只小貓踩到了手掌心一樣。
那瞬間我就覺得，怎麽說……就是“啊，我在活着”，不知道系臨城有沒有這種感覺。
我覺得他有，要不然他不會笑得那麽好看。
然後我就回家了，……」
下面的內容挪到了第三頁，只有半張，系臨城很快就看完了，結尾的最後一句竟然是「好困啊，來不及了，對不起我下次再寫！」，和開始一樣，沒有落款，如果不是認識，他甚至都不知道寫信人是誰。
系臨城看了一眼信紙背面，确認沒有留其他的字後，又将第二頁翻了回來，一邊看着那些文字，一邊回憶，搜遍了腦海也沒記起來有什麽喲喲茶吧，什麽水泥路，什麽貓腳印。
他有點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從哪兒看了什麽東西或者做夢，然後記混了。
哪怕确有其事，該段的內容也仍有大半是個人的感受與臆想，甚至整封信，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內容他都不記得發生過，更別提那些“感覺”，“原因”和“結果”。
系臨城望着信紙上歪歪斜斜的字跡，看上去透着一股“想要寫好卻反而寫得更不好”的用力感。
标點符號多處用錯，段落該分的地方不分，不該分的地方太散，病句一大堆還抓不到重點，好在頁面還算整潔，個別錯別字倒也不影響閱讀，論打分的話，勉強能打個……
“叩叩叩”的敲門聲伴着裏城的聲音傳來，“哥哥！”
突然的驚擾讓注意力集中的系臨城晃了下神，然後立馬從靠背上坐起來，一邊收着信紙一邊回答：“進。”
裏城幾乎是應聲推門，活蹦亂跳地沖進他屋，“媽媽說要吃烤羊排，快，我們趕緊下去吧！”
“烤羊排？”系臨城聞聲皺起了眉頭。
“對，老爸已經架上烤爐和烤架了。”裏城很是興奮。
“在院子裏？怎麽突然想到烤羊排，這個天怪冷的。”
“不會，外面不刮風，所以不冷，媽媽說今天過節，大家要一起慶祝，”裏城搖頭晃腦，看到他将手裏的東西夾到書裏後，一臉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系臨城将書合上，站起身，“沒啥。”
“哦，我知道了！”裏城大聲叫，“是女孩子寫給你的情書！”
是情書，但不是女孩子……将書扣到書桌上，他往浴室走去，“你先下去吧，我把頭發吹幹。”
“那我等你一起！”
雖然同住在一個家裏，但每次進哥哥的房間，裏城都會很興奮，此時正開心地坐在他的轉椅上，來回轉圈。
系臨城走進浴室後，又倒回兩步，看着他說：“不準偷看。”
正盯着桌上書本的裏城趕緊移開視線，撓了撓腮，“知道了。”
還沒出門，系臨城就聽到院子裏傳來聲音，童叔不知道說了什麽，惹得他爸和他媽兩個人哈哈大笑。
油滋滋的肉香混着孜然的氣味老遠就能聞得到，三個大人都站在烤架旁，只有連城一個人在涼亭裏擺弄餐具，裏城連外套都沒穿就直接蹿了出去。
這會兒外面停了風，氣溫倒也還可以，系臨城在襯衫外面套了件衛衣，也直接出去了。
走到烤架旁，打了聲招呼，“童叔。”
童方臺笑呵呵地點頭，“老大穿這麽少不冷嗎？”
系臨城搖了搖頭，“還好。”
“他才不冷呢，他們這個年紀一個個火氣大的，冬天都穿短袖，”林美臨穿着厚毛衣下意識吸鼻子，“那天我還在街邊球場看到幾個男孩子，赤着胳膊打球，看得我一陣發抖。”
“火力蓬勃哈哈。”
“還有那個女孩子啊，光着腿穿裙子，雖然我也喜歡穿裙子，但沒空調真的受不住。”
“老爸，烤這個雞腿哇。”裏城指着旁邊的大雞腿。
系父擺了下手，“不急不急，先主要吃羊排，那個雞腿等會看看再說。”
“不過這個羊排，還是得加點啤酒才來的有味兒。”童方臺邊串肉串邊說。
“老童倒是會吃。”系父點頭。
“哈哈，會做和會吃總得會一樣。”
林美臨朝別院那邊瞅了眼，“怎麽塔塔還沒過來？”
“大概洗澡去了吧，”童方臺也朝院裏看了一眼，“不用管他，他那會吃了不少飯了，估計不餓，不來就算了，我出來的時候他正跟同學打電話，說不定趴床上睡了。”
裏城去叫他們的時候，父子倆話剛說完沒多會兒，飯也才吃了不到一半，童方臺應下後，兒子卻不太想過去，趕天了頭一遭系家有好吃的他不趕緊蹿去。
但明白他心裏別扭，童方臺也沒多說什麽，只說，你林阿姨肯定不可能漏了你，實在不什麽，你就晚點過去打個招呼。
兒子聽了話沒回應，他也不知道會不會露面。
“那怎麽可以，我特地買了錫紙做了蒜蓉龍利魚，他喜歡吃這個，”林美臨看着自己手邊的烤物擰了下眉，轉頭看向剛走到涼亭坐下的人，“老大，你去叫塔塔過來。”
“啊？”童方臺聞聲趕緊擡起頭，“不不用，他——”
“快點，今天可是情人節。”林美臨催促着大兒子。
系臨城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情人節跟我有什麽關系。”
“不要啰嗦，趕緊的。”
童方臺放下手中的簽子，“還是我去吧，老大你坐那兒吃。”
“讓他去就行，”林美臨攔着他，“年輕人多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
“可是——”
“他過來了。”連城指向剛從矮牆經過的身影。
幾人聞聲看過去，确實是童塔塔，身上穿着一件淺色的羊羔絨外套，帽子扣在頭上。
“哎，塔塔！”林美臨朝對方揮了揮手。
童塔塔聞聲頓住了腳步，随後才擡手跟着揮了揮。
如果是之前，他會迅速跑過去，還是一邊傻笑着，但現在……
他其實本不想過來的，雖然他爸說是來打個招呼，但過來自然是要和系臨城碰面，一個小時前才剛哭得像個狗一樣演完了獨角戲，他還沒那麽快做好心理建設去坦然地面對，盡管對方根本不知情。
然而只能說兩院之間的牆太矮，那烤肉和孜然又太香，他在家裏都能聞得到，實在沒忍住，穿上衣服就嘚嘚兒地過來了，雖然一出門他就開始後悔。
打定決心，只吃肉不看人後，他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香氣，故作輕快地走了過去。
“阿姨，叔叔，”打了招呼，“好香啊！”
“怎麽才過來，我就等你了，”林美臨将雙手一攤，将面前的烤物給他看，“看，我準備了什麽！”
“哇，這個是那個魚嗎？”童塔塔指着錫紙盒子。
“嗯，”林美臨挨個介紹，“這是你喜歡的龍利魚，我蒜蓉了，這個是鱿魚、雞心、脆骨、千頁豆腐、蛏子、小龍蝦……都是你喜歡吃的。”
“哇，謝謝阿姨，好香啊。”童塔塔說着便開始吞咽口水。
林美臨笑着問：“你想先吃哪個？”
“都可以吃了嗎？”童塔塔一時不知該選哪個是好。
“羊排也差不多了。”系父在旁邊說道。
“那——”
童塔塔的話還沒說完，裏城沖過來，擋在他面前，“我要這個大鱿魚！”
“你幹嗎搶我位置！”童塔塔擰眉看着故意将腿岔開擋住他的小屁孩。
“就是，臭小子講不講先來後到啊。”林美臨兇他。
“什麽，那也是我先來的！”裏城不服氣地看着他媽。
“哈哈，讓裏城先拿，他年紀小。”童方臺笑呵呵地說。
裏城像是突然找到了同盟，“就是，尊老愛幼懂不懂啊！”
“我老……”童塔塔下意識指着自己，随即趕緊搖頭，“不對我不老，你這個幼太不招人愛了！”
“那你又懂不懂憐香惜玉啊，”林美臨拍了拍鏟子，“得虧今天還收了情書，小心人家發現你的真面目，後悔給你送過情書了。”
“才不會呢！”
童塔塔聞聲，有點驚訝地看向裏城：“小鬼今天收到情書了？”
“嗯嗯。”林美臨抿着嘴，笑得一臉八卦。
裏城滿臉驕傲地回頭看着他，“那是當然，羨慕吧~”
“誰羨慕啊，”童塔塔撅起嘴，“真是，竟然還會有人給你寫情書，脾氣那麽臭……”
“哼，當然是因為我長得帥又優秀啦。”裏城用大拇指搓了下鼻尖。
“咦，你好自戀，”童塔塔嫌棄，指了一下大鱿魚，“給你給你，趕緊拿着走。”
“才不要你讓的。”裏城從旁邊拿了另一個，回頭沖他略略略。
“幼稚的小屁孩。”
林美臨拿了另一個大鱿魚遞給他，“喏，給你這個。”
童塔塔接過，連城正好走過來拿了幾個烤串，他轉頭看向他，“連城該不會也收到情書了吧？”
連城搖了搖頭。
童塔塔剛準備松口氣，他又開口：“巧克力。”
“？”童塔塔愣了一下，“你收到的是禮物？”
連城嚼着牛板筋點頭，“嗯，好像還是自己做的。”
“自己做……”童塔塔震驚，“男生還是女生？”
後半句是和林美臨一塊問的，看來她也才知情，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看向連城。
“男生。”
“男生？！”
連城一臉無語地看着兩人，“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Omega還是Beta還是Alpha？”林美臨放下鏟子一臉八卦地看着他問。
連城放下吃幹淨的簽子，看着烤爐前的三個大人和一個童塔塔，幾人皆是一副好奇臉盯着自己。
莫名感到了不祥，連城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恕不奉告。”
然後迅速轉身走向涼亭，走了兩步又回頭将沒擺到盒子裏的簽子撿回去，“強迫症。”
“哎？”林美臨沖着連城的背影，“別那麽小氣，分享一下嘛。”
連城用力搖了兩下頭。
“不給你吃我烤得串了！”
連城唰得擡起左手握得一大把。
“嘁。”
“竟然還有人自己做巧克力，”童塔塔有點驚訝，“感覺現在很少有人會自己動手了，都是買的。”
“唉，年輕真好。”林美臨感慨地嘆了口氣。
“是啊。”童方臺也跟着感慨。
“我又不是沒給你寫過。”系父聞聲看了一眼妻子。
“哇哇，”童塔塔捂着嘴巴一臉八卦地看着兩個人，“叔叔以前給阿姨寫過情書？”
系父笑着點頭，“上大學的時候。”
林美臨有點不好意思，“哎呀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不要再說了。”
“所以，是叔叔先追的阿姨嗎？”
“嘿嘿，其實是我先追得他，”林美臨笑起來，“不過情書倒是他先寫給我的。”
童塔塔一臉羨慕的表情，“啊，真好。”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系父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打住。
“看某人那樣子就知道什麽都沒有收到。”裏城站在涼亭邊挖苦童塔塔。
“你胡說，你怎麽知道我沒收到！”童塔塔下意識反駁。
“所以你也收到情書了？”林美臨一臉認真地看向他，此話一出，身邊幾人又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童塔塔回過神，尴尬地搖頭，“沒，沒有。”
他不僅沒有收到情書，反而還挨了頓罵，談了場話。
看他情緒有點落下去，林美臨擺了擺手，“那有什麽，有時候收到情書不一定是好事，說不定很麻煩呢，你想想萬一有個你很讨厭的人突然給你寫……”
“就是說……”童塔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語氣沉沉地呢喃。
“那你有寫嗎？”林美臨将新添的烤串翻面。
童塔塔還沒來得及開口，裏城就在那邊大叫：“他肯定是寫給哥哥了！”
本在安靜啃羊排的系臨城，和被戳中了心事的童塔塔一起愣住，林美臨見狀趕緊哈哈了兩聲，“那老大你給人家回了嗎？”
“啊？”童塔塔臉上不說驚駭，也差不多了。
“哥哥哪有空，”裏城嘴裏塞着烤串也一點不耽誤說話，“他天天收那麽多，每個都回得回到什麽時候，可能看到都看不過來吧。”
“是，是啊。”童塔塔眼神閃躲。
“我剛剛還看到有人給哥哥寫了好幾頁，藍色——”的信紙上面好像都快寫滿了。
“裏城，”系臨城向後伸胳膊，将大塊羊肉塞到了他的嘴裏，堵住了他下半句話，“這個好吃，多吃點。”
“嗚嗚……”裏城嗚咽了兩聲，捂着嘴用力嚼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