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長留仙山絕情殿,被濃濃白霧遮蔽一切,以東方小白的今日修為,只能看透眼前數米,越往內走,白霧越濃得如同團團白絮,堆積在一起,寸步難行。
龍息幻化出的白霧,從絕情殿的結界中不停湧出來,剛接觸時,東方就覺特別詭異,通體冰涼,且神識也被完全隔絕,隐隐感覺到了危險,不敢輕舉妄動,索性高一聲低一聲的叫喚起來:
“骨頭,骨頭。”
“東方”
眼前卻依舊一片白茫茫,立地接天,左右看不到盡頭,如穹廬罩住了整個絕情殿,也把殿中的一切與世隔絕。可絕情殿外桃花樹下,池水如鏡,倒映出一個清晰窈窕身影,美得無可比拟。只是黛眉微蹙,愁容可掬,迫不及待地問道:
“東方,你去了畫骨峰,可見到了師父?他生我的氣了嗎?”
東方小白對着倒影笑了笑,在水池邊坐下來,才道:
“骨頭你放心,你被困絕情殿,無法立刻回畫骨峰,也是情非得已,伯父大人怎會生你的氣。龍息已經完全融入了絕情殿結界,骨頭,你要小心些,不要走得太近,沒事你還是去絕情殿塔室耐心修煉,我正想出辦法,盡快幫你出來。”
“可......師父呢?他也沒辦法嗎?”
東方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還是直說了:
“骨頭,我去了幾次花骨峰,卻不見伯父大人蹤影,我在彌梵天洞府外等了好久,想和伯父大人說上一句就走,可就是沒有找到機會。”
池水中的倒影如泡影般幻變,越來越模糊不清,随着一聲長嘆,似道出心中有難言事。夢裏幾回回到絕情殿,推開一扇扇沉重的殿門,卻哪兒都找不到師父,造化弄人,這回還真是夢想成真了。
花千骨雙眉鎖得更緊,緩緩問道:
“那書房、卧室內,也沒留下只言片語給我嗎?”
東方小白使勁抓了抓腦袋,苦想片刻,才道:“骨頭,我也是這麽想,到處都看了一遍,除了灰塵就是蛛網,真的什麽都沒留下。估計伯父大人近來有感悟,正在彌梵天修煉,不便打擾。”
“又是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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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秀目猛然一張,一頭青絲無風飛揚!片刻後,徐徐落下,又靜靜站了一會,顧影自憐,自覺無奈。嘆了口氣,轉身欲要回去,卻又停了下來,輕聲問道:“尊上,他可安好?”
為了讓花千骨安心,東方小白幾日前已經謊稱尊上蘇醒了,如今只好繼續編下去:
“尊上一切安好,只是身體還十分虛弱,世尊和儒尊在冰室輪流看護,不讓他離開半步,尊上怕你一個人在絕情殿寂寞,讓我一定要每日給你請安問好,再回禀他。骨頭,我這就去冰室見尊上,你有什麽話要我帶給尊上嗎?尊上可記挂你了。”
出乎東方小白的意料,花千骨居然一咬牙:“沒有。”
東方小白還想再說些什麽,背後白霧翻湧,似乎有人靠近,立刻站起身來。卻是小幽若從白霧中,閃身走了出來,一看就東方小白,拍手笑道:
“東方,到處找你不着,我就猜你來了這裏,快跟我回大殿去,蓮城城主親自押送五行晶石,車駕都快到了長留山腳了。”
“蓮城城主?”
東方小白手中的竹籃“啪”地落地,藍中水果翻滾一地,一碰到白霧結界“吃”的一聲,化作一股青煙。
幽若吃了一驚,她只知道白霧乃是龍息所化,困住了師父花千骨的神軀,但對仙人傷害不大,看來還是莫要拿小命去随便試刀,小心避開為妙。
“怎麽?高興壞了,這下可解了長留的燃眉之急,你也好向二尊交差了。走吧!”
東方小白自知失态,立即定了定神恢複往日從容,笑了笑道:“真的很意外,區區五行晶石而已,居然讓蓮城城主親自護送。幽若,你真的看清楚了,是蓮城城主親自來的沒錯?”
“那還有假,蓮城的五龍白鹿車駕,非城主本人,無人敢擅用,”
“通知二尊了嗎?”
“是蓮城城主,又不是七殺聖君,長留有我父親代管,二尊忙于玄天法陣,不用去打擾他們吧?”
“五行晶石乃法陣之基,這麽大的事,怎可不通知二尊?”
“何必特意去通知,五行晶石一運到法陣,二尊自然就會知道了。”
“可二尊不知道,是蓮城城主親臨長留。”
幽若聽得一頭霧水,愕然道:“蓮城城主雖然地位尊榮,但我父親也是八大門派天山派之掌門,代長留三尊接待蓮城城主,禮數上也過得去。”
“可現在的城主是新城主,二尊從未見過。”
“東方,你怎麽了,蓮城若是無垢上仙親臨,只怕尊上都會出關親迎,如今只是新城主,從未聽說過他的名號,且上位不足月餘,何必大費周章!”
結界內的花千骨察覺東方的失态,笑着安慰道:
“東方,二尊既然委你倆重任,定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一遇難事你們倆都要去向二尊請示回禀,豈不落了絕情殿尊上的威名。放手去做吧!”
東方小白略想了想,回頭向花千骨勉強笑了笑道:“骨頭,我聽你的,放手一搏!不過,你也要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要在絕情殿塔室內安心修煉,靜待龍息熄滅,結界大開之日。千萬不要分心,免得無人護法,你修煉走火入魔。”
“知道了,去吧!”
青山依舊,綠水長流,長留山雲騰霞蒸,桃花缤紛碎玉飛瓊。
“停”
白鹿車駕三重車簾漸次掀開,白子畫(大白)從車駕內緩步出來,先在長留山腳下環顧四周,看到長留弟子列隊出迎,便吩咐侍衛請兩位随行長老,金蓮夫人和無袖仙子先行,自己則随後且看且行。
河畔山道兩旁,是些歲月悠久的古松蒼柏,一棵棵生得枝杆盤虬,不知經歷了幾千幾萬年。還記得第一次讓小徒兒花千骨出去歷練,結果喝了忘憂酒,大醉三天三夜,只得帶她坐船從水路回來,就是在這裏棄舟登岸。
白子畫信步走過,神識卻不知不覺早覆蓋了整個山腳,此地月餘內發生之事,已大略通曉十之八九。明明已經猜到,花千骨可能和他一起從虛空回到了長留,可是看到他們在一起的背影,白子畫還是瞳孔猛然一縮,腦海裏剎那間一片空白!
這一刻,他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那一對相擁漸行漸遠的背景卻清晰無比。摘了心的痛,瞬間席卷四肢百骸,汗水涔涔而下,一手扶定了身邊古松,纖長的手指生生嵌入了枝幹內,才算沒有失态。
小骨喜歡他,又有何錯?那人與我本是一體。
錯全在那個狂傲自負的家夥,守護天下,坐鎮長留,看好龍宮主,才是他份內之事,卻偏偏去虛空逞能,不自量力!
許久過後,喘息方定,全身上下如欲虛脫,處四季如春長留仙境,白子畫心底卻如朔風飄雪的天,蕭索落寞。
長留山腳下,尹洪淵和幽若父女倆正和蓮城的兩位城主,長篇大論的講禮儀,說客套話。白子畫四下看看,發現整個長留山草木蔥郁,卻是空空蕩蕩,除了負責迎賓的幾位初級弟子,連一個長老都不在。
就在這時,白子畫皺眉擡起頭,望向長留山頂白雲深處。自那裏飛出一道光影,流光溢彩的飛劍上立着一小人兒。
瞬間,來人已經在他眼前停了下來,白子畫眯起眼睛,道:
“長留沒其他人了嗎?”
“東方小白見過城主。”東方小白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禮,此刻的他突然長大了許多,再無頑皮嬉笑之态,變得沉穩而內斂,有若絕世好玉,神華內蘊。
“東方小白?”白子畫略一揚眉,看到他腰間晶瑩剔透的一朵宮花,
心下已經了然,忍不住鼻尖輕“哼”了一聲,道:“你就算改了名,佩戴宮花,終歸只是弟子輩,三尊若不能親至,只怕與禮不合吧?”
“城主見諒,尊上已經閉關,世尊和儒尊守護玄天法陣無法抽身,特委托天山尹掌門率領弟子等前來迎接,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你們尊上不是還有一位夫人嗎?”
“夫人.......哦,城主是問龍宮主,宮主素性灑脫,又喜游山玩水,連龍宮中的宮女都不知她今日身在何處,弟子實在不知。”
“龍宮主不在長留山?”
“不在。”
龍宮主與花千骨相生相克,兩人最好不要相見。白子畫擔心花千骨安危,又不便明言,只好打聽龍宮主下落,沒想到東方小白滴水不漏。皺起眉來,雙眸如星一瞬不瞬地盯着東方小白,眸光似要将他全身穿透,片刻後白子畫方道: “可否容我親至絕情殿,略表敬意。”
東方小白面露難色道:“絕情殿乃是尊上閉關之地,還是不要打擾為好,待尊上出關,弟子一定代為轉達城主問候。”
白子畫眼神一凝,道:“若是我執意要去,你待如何?”
“守護尊上,何懼一死!”東方小白坦然對視,面色漸顯堅毅 。
“你覺得我上絕情殿,需要殺人鋪路嗎?”
白子畫雙眼微眯,眼中射出兩道白光,望向那雲霭深處九重宮闕。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劍氣,竟讓白子畫雙眸頓生刺痛之感,目光也随之一凝,落在了東方小白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一把暗色長劍上,略顯驚訝,問道:
“這是.......破冰劍!”
“沒錯!”
白子畫難得顯露怒容,哼了一聲,冷道:
“當年東華上仙就是命喪破冰劍下,沒想到你還留着它。”
思及往事,東方小白的臉蒼白毫無血色,咬牙道:“那個時候,我要殺的人是你,今天我不會再失手誤傷他人。”
“教不嚴,父之過!就讓我來代你父親,好好管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