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結束

結束

付景之和楊斯明離開後，沈聿洐獨自在房間坐了很久，下午兩點過才打開門杵着拐杖出來，他的臉色比病人還要差。

“少爺。”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夏許見他出來，擔憂的望着他。

沈聿洐問：“他們走了嗎？”

夏許說：“已經走了。”

沈聿洐沉默不語下樓，夏許擔心的跟在後面。

下了一樓，沈聿洐對夏許說：“讓司機安排車，我要去一趟梅裏灣。”

夏許知道那個地方，是沈聿洐和付景之曾經同居三年的小區，他不明白沈聿洐為什麽非要去哪觸景傷情，然而作為一個小小的私人護士，他沒有多幹涉的資格，只能去讓司機安排車。

沈聿洐上了車後一直閉着眼靠在車椅上，臉色蒼白，氣若游絲，仿佛将死之人。

夏許不斷回頭看，沒看一次心髒就難受一次，他不知道楊斯明和沈聿洐談了什麽，大概猜到是讓他不要繼續糾纏付景之。他那麽愛付景之，讓他放手他怎麽會受得了呢？他真的想幫幫沈聿洐，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沈聿洐很久沒來梅裏灣住了，自從在雲城出事，回到平京後一直沒機會過來。如果不是今天付景之帶着楊斯明一起出現在他眼前，他還不想來這個傷心的地方。

屋內很幹淨，一切擺放整齊，他雖沒在這邊住，還是安排了人過來打掃通風。

付景之搬走後，這裏的很多東西都沒移過位置，沈聿洐想付景之再回來的時候，不會覺得陌生，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只可惜，付景之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沈聿洐在客廳站了小會兒，慢慢走進廚房，從櫃子裏取出珍藏已久的那對碟子。

他拿起被修複後屬于付景之那只墨綠色金邊刻着FJZ字母的碟子，碎過一次的碟子修複後裂痕猶在，一道道裂痕像極了他曾經加注在付景之身上的傷害，雖好傷痕猶在。

“少爺，這只碟子很特別嗎？”夏許看了許久，忍不住問。

沈聿洐緩緩說道：“有一年，我和之之去旅游，他看中了一只碟子，就是這個。”他舉着裂痕斑斑的碟子給夏許看，随又拿起刻着SYX的碟子，“店家說可以刻字，那時候的之之特別喜歡浪漫的東西，就讓店家在這兩只碟子上刻上我和他名字的字母縮寫，為了把它們帶回來，我們特意等了三天。”

夏許眼裏的碟子除了看上去好看外，沒啥特別，不過他清楚這對沈聿洐來說意義非凡，便說：“如此說，這兩只碟子确實珍貴。不過，那只是不是壞掉了？”他指着碎過的碟子問。

沈聿洐盯着上面的裂痕說：“是。碎掉了，送去複原，可怎麽的無法恢複到最初的樣子。”

夏許的心瞬間沉了下來。

沈聿洐放下碎過的碟子，戀戀不舍盯着看，“破鏡終究難再圓。”

“是啊，所有感情都是這個道理。”夏許鼓起勇氣說：“友情，愛情，親情，都這樣。少爺，你也清楚你曾經傷害了付景之，那些傷害，就像那只碟子上碎過的痕跡，永遠都無法消失。這些道理，少爺你都懂的對吧。”

沈聿洐苦笑。

“既然你都懂，為什麽還要執迷不悟呢？”

沈聿洐不語，拿着屬于自己的碟子，一步步走出廚房。

他坐到沙發上，拐杖和碟子統統放下，從包裏取出手機，翻出付景之的電話。

“少爺，你要跟他打電話嗎？”夏許氣憤的問。

沈聿洐也不生氣，徑直将電話撥了過去，見狀，夏許更加痛憤，說道：“你要是這樣，誰都救不了你。”

救？

沈聿洐心中一陣酸澀，他能指望誰來救救執迷不悟的他呢？他最愛的人，帶着他的男朋友上門來找自己，他的心髒疼死了。

當楊斯明告訴他，付景之答應和他去國外領證的時候，他死的念頭都有了。

他一直覺得還有機會，今天楊斯明的每句話都把他的希望碾碎，徹徹底底的讓他明白他和付景之真的就這麽結束了。

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曾經只愛他的付景之和楊斯明相守一生。

他不甘心他深愛的之之要歸屬另一個人。

現在他要賭一把，堵最後一次。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付景之冷淡淡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沈聿洐。”

聽到付景之的聲音，夏許的心涼了。

沈聿洐盡量平靜的說：“我在梅裏灣，你知道路，現在你過來，我等你。”

“不用等了，我不會過去。”

“如果你想看到我的屍體的話。”

夏許雙眼頓時瞪大，暗覺沈聿洐真的瘋了。

“沈聿洐，你是不是瘋了？！”付景之提高了音量喊道。

“我是瘋了！”沈聿洐繃不住的喊道：“我瘋了！我為了你徹底瘋了！付景之，我變成這樣，你功不可沒。我敢為你從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就敢為了你從11樓跳下去！”

手機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下一刻楊斯明的聲音傳了出來，“沈聿洐，你想死的話，盡管去死，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看清樓下有沒有人再跳，別自己尋死覓活還要帶上無辜的人。”

“斯明，你跟他說這種話幹什麽？”付景之争吵道。

“難不成你還想跑過去跟他見面？”楊斯明冷道，只是從他的語氣就能聽出他現在很憤怒。

“不，不是。”付景之結巴道：“我，我不想去見他。他現在的狀态，我有些擔心。”

“你擔心他？！”

“斯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要是真跳了樓，我這輩子良心都會過不去的。”

“付景之，你這人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忘了他當初怎麽對你的？今天，他沈聿洐想死讓他去死，你敢過去我們立刻分手！”楊斯明怒道。

不止是付景之，包括沈聿洐和夏許都震住了，楊斯明不像是簡單的威脅，他是認真的。

“我一直不說，你真當我度量大。”楊斯明的音量低了點。

良久的沉默之後，付景之終于說話了，“斯明，我愛你，不用等下個月，明天我們就出國領證。但是，現在我必須去見沈聿洐，我不能見死不救。”

“付景之！”

“對不起！”

片刻安靜後，付景之說：“沈聿洐，你等着，我馬上過去。”

電話挂斷後，夏許問：“這個結果是你想要的嗎？”

沈聿洐自嘲一笑，緊緊握住手機，說：“我贏了。”

“是，你贏了，你開心了嗎？”夏許緊握雙全，他對沈聿洐太失望了。

沈聿洐垂下頭，沒有回應夏許的話。

付景之還是他認識的付景之，他沒變。

沒有等到回應，夏許的失望多了幾分。

-

二十分鐘後，付景之出現在梅裏灣小區，這裏一切沒變，他迅速走到曾經常駐的單元樓下，擡頭望。

時隔兩年再次回到這個地方，付景之感到好笑，離開的時候他就沒想過再回來，可他搬到這裏的那天，沒想過和沈聿洐分手，他懷的是永遠在一起的奢望。

站了小會兒，手裏的手機響了，他知道是沈聿洐打來的，拿起後直接接聽。

“到了嗎？”

“到了，在樓下。”付景之邁開腿準備上去，沈聿洐卻說：“你不用上來，就在那。”

付景之頓步。

“擡頭看，我在陽臺。”

付景之往後退了三步，擡起頭，果然看到11樓客廳陽臺上站着一個人。距離太遠，他看不清那人的樣貌，肯定那就是沈聿洐。

“你站在陽臺幹什麽？”付景之真怕他一個想不開，從上面跳下來。

“我只是在堵你會不會來，你沒讓我失望。”

付景之說：“換做是誰我相信，性命面前，會抛開一切是非。”

“心夠狠的人不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

“說正事吧。”付景之不想和他啰嗦。

“你能來勝過一切。”沈聿洐頓了頓，“付景之，從你決定來見我的那一刻，我決定不再愛你了。”

此話是真是假付景之拎不清，可他很樂意聽到這句話，沈聿洐能放下就好，“那就好。”

下一刻，一只手伸出陽臺，付景之緊緊盯着，看不清楚他手裏拿的什麽。

“我手裏拿的是刻着我名字的碟子，既然要了斷，這玩意實屬沒必要繼續留着，現在我要把它扔下去。”

付景之暗道：幼稚！

“付景之，你聽着，如果你接住這只碟子，我就不跳，反之，我就死在你面前。”

付景之目光一冷，冷道：“沈聿洐！你不要胡來！”

“付景之，我的命交給你了。”

音落，一道黑影在付景之眼裏從高處落下，他瘋了一樣甩掉手機，他要接住這只碟子，沈聿洐不能死。

沈聿洐不能死。

這句話不斷在付景之腦海回響。

可他真的很努力去接，碟子仍是從指邊劃過着落在地上，“啪”的一聲，墨綠色金色鑲邊碟子四分五裂，碎末四濺。

付景之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管不上碟子，擡頭看上去。

沈聿洐還站在那處。

兩人遙遙相望，彼此眼裏的對方都很模糊。

付景之臉色煞白去找手機，他的全身都在發抖，從草坪裏找到手機時，瘋狂打開屏幕，發現電話還沒挂，迅速放到耳邊，害怕的說：“沈聿，你別跳。”

他倉皇的回過身專注的看向上面的沈聿洐，雙眼猩紅，眼眶濕潤，“我已經很努力接住那只碟子了，我不是故意的。”

手機裏只剩下沈聿洐均勻的呼吸，他沒出聲，付景之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但他現在，特別想知道沈聿洐的心裏在想什麽。

眼淚不受控制往外流淌，付景之的嗓子眼酸疼的厲害，哽噎道：“沈聿。”

“你走吧。”

-

從那天起，付景之在沒有一點沈聿洐的消息，楊斯明也沒有再回來過，他獨自守着家日夜颠倒過了大半個月。

宋續聯系不上他，陸聽雪有空閑時間便來看他，敲了很久的門才等到門開。

付景之滿面滄桑憔悴，眼白布滿血絲，胡子也沒刮，整個人沒有一點光亮。

“景之，你這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付景之，陸聽雪很意外。

付景之低啞的問：“雪哥，你怎麽來了？”

陸聽雪走進去，解釋道：“宋續聯系不上你，愁的很，我有時間就來看看你。你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模樣？”

付景之渾身都不舒服，說：“感情上的事。”

“你和斯明吵架了？”陸聽雪四周看了一眼，沒見到楊斯明的身影。

“沒有吵。”付景之走進去找水杯給陸聽雪接了一杯水。

陸聽雪端着水杯打量這裏的一切，很亂，沒有整理過，空氣中藏着淡淡的異味，他說：“分手了。”

付景之楞了幾秒，目光無神的看着陸聽雪。

“你的反應？我說中了？”

付景之趕緊搖頭，神情卻充滿迷茫，“我，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斯明他已經很久沒回來了，打電話也不接。”

他頹廢的坐到沙發上，無神的望着窗外的天空，“我讓他太失望了。”

陸聽雪放下水杯，坐到他身邊，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這幾天我有空，我去找斯明和他聊聊，不過，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付景之将事情原原本本同陸聽雪說了，言畢時，陸聽雪很是震驚。他沉吟片刻說：“還有這種事，小洐他真夠糊塗！”

陸聽雪頓了頓，看着付景之說：“小洐出國了。”

這個消息付景之聽到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前天晚上幾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蘇沅姑姑說，她要和小洐出國，短則三年，長則五年。陪同一起出國的還有小洐的未婚妻，蘇沅姑姑說他們将在國外完婚，再回國，小洐應該當爸爸了。”

真好。

付景之暗暗感嘆，沈聿洐終于回到了正軌。

他想，沈聿洐只要活着，無論以任何方式都行。

陸聽雪嘆了聲氣，感嘆的說：“小洐折騰這麽多，最後還是過上了正常的生活，命運捉弄人啊。”

“這樣挺好的。”付景之低低的說：“沈夫人也該放心了吧。”

“希望小洐能幸福。”

陸聽雪帶來的消息打開了付景之的心結，等陸聽雪離開，他重新振作起來，收拾了自己回到工作中。

時間的洪流一點點将沈聿洐從他的世界裏沖淡，他有半年時間沒有想起過這個人。

《他與她》殺青後，付景之帶上蘇暖買了機票，出去旅游了一個月。

回國後，付景之将在國外拍的照片發到微博上面，已經很有知名度的他迅速獲得很多贊。

宋續看他閑下來，心情也好了，給他安排了一部雙男主小說IP改編的《錯過的十年》。

《錯過的十年》公布選角當天，北嶼集團官方微博公布了一條新聞，內容是：北嶼二公子将于12月15日與林氏幺小姐，于F國K市舉辦婚禮。

付景之刷到了這條微博，點開下方的照片看了很久，最後叉掉了。

沈聿洐，祝你餘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