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死之後她穿書了

第1章 社死之後她穿書了

當荀旖要飲下面前金樽中的鸩酒時,她不由得笑了。她還記得她第一次醉酒時發生的事情,以酒開始,以酒結束,也不錯。

她想着,一仰脖子便将這鸩酒一飲而盡。閉上眼前,她聽見那人在她耳邊,帶着哭腔輕聲道了一句:“對不起。”又道:“別忘了我。”

那日晨間,荀旖在床上躺着,她明明已經醒來了,卻久久不願睜開眼睛。原因很簡單,她清楚地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卻并不願意面對那些事情。因為……

太社死了!

昨天,是2017年的6月8日。高考結束,出了考場,她連家都沒有回,和守在考場門口的爸媽打了個照面拿上了手機,轉頭就和她的朋友們鑽進了ktv一條街。

說是朋友,在她看來是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在她爸媽眼裏卻盡是一些狐朋狗友。如今她爸媽看着她和她那些狐朋狗友一同離去的背影,無可奈何,卻也無計可施,終是嘆了口氣,随着她去了。

畢竟,她也只能放縱這一天。

ktv小包廂裏,有人鬼哭狼嚎扯着嗓子唱着傷人耳膜的“死了都要愛”,這首剛唱完就有人立馬用蹩腳的日語接上了一首《夢燈籠》,好不容易這一首結束了,又有個已經喝得站立不穩的一米八壯漢眼含淚光掙紮着到了話筒前,一開口就是一句“南山南北海北北海有墓碑”……可以說,每一個音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位置上,完全是沖着折磨人耳朵來的。

荀旖今天卻出奇的安靜。她沒有如以往一般迅速加入這放飛自我、不顧形象的k歌之中,也沒有從沙發上跳起來在地上随着音樂做些疑似跳舞的蹦迪動作。她只是坐在角落裏,一瓶又一瓶地灌着啤酒。沒多久,她便醉眼迷離了。畢竟,十八歲以前不能喝酒,她兩個月前才剛十八,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放肆地喝着。

“荀姐,怎麽喝悶酒呀?”她聽見這聲音,卻已分辨不出是誰的聲音了。她睜大了眼睛看過去,才認出那是她同學高子涵。

“你說我為什麽喝悶酒,”荀旖沒好氣地大聲回答着,“老子明天還要去上課!”她說着,嘴又向下一撇:“嗚——你們都不用早上六點多就到教室坐着了——你們都解放了——老子還要再受一年的苦——”

她用着撒嬌的語氣說着這幾句話,每句話結尾都拖了長長的音……她平常不這麽撒嬌說話的。她一向做事幹脆利落、走路帶風,還經常帶着一股子高中生特有的幼稚的義氣,和她相熟的同學都尊稱她一聲“荀姐”,而且,她最不喜歡做撒嬌這些扭捏作态的事情。今晚,只能說,酒精害人。

高子涵聽了,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噫!你對得起你這一米七四的身高嗎!好好說話,別夾嗓子!”說着,又笑道:“不過你都醉成這樣了,也別擔心上課的事兒了,看你現在這樣,我覺得你說不定能一覺睡到明天晚自習。”

說起來,荀旖也是真倒黴。她本來是學民族舞的藝考生,從五歲起就學舞蹈,各種條件都十分優越,家裏人也都很放心她。直到那個冬天,藝考前夕,她過馬路時遇上了酒駕的司機。她記不清事情是怎麽發生的了,她只記得在騰空的那一瞬間,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老娘還要考試!”

然後她就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唯一讓她慶幸的是臉沒有先着地,畢竟她還打算以後靠臉吃飯呢。不過臉是保住了,腿卻骨折了,還是髌骨粉碎性骨折,用她自己的話講,就是“波棱蓋兒都碎成餃子餡兒了”。

于是,她就這麽錯過了藝考。恢複期也沒辦法繼續練舞,她只能躺平,每天在床上看着自己被層層固定住的腿,心裏暗自惋惜:“真是可惜了這大長腿了,竟然不能動。”她對自己有相當清醒的認知,清醒到有些過分了。

但不能動還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她要開始全心全意讀書做題了。無他,只是她家裏人決定讓她徹底放棄藝考了。她知道原因,她的恢複期太長,恢複之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從前的水平。反正今年高考已然無望,不如直接複讀一年,好好準備文化課。所以,她在高考前就做好了複讀的準備,這兩天的考試也只是體驗一下高考的感覺。

因此,她今天才會在這裏喝悶酒。今天一過,解放的人是真的解放了,而她還要繼續在題海裏掙紮……想一想,就痛苦。

“好了,一年很快的,再撐一年,”高子涵斂了笑容,又安慰着她,“再說了,說不定我們也‘高四見’了呢。”

“你這安慰聽起來還怪吉利的。”荀旖說着,撐着坐了起來。

“好了,來和我們玩吧,”高子涵說着,把荀旖拉到了人群中,“邊玩邊喝才有意思。反正……你明天應該也上不了課了。”

“也行,”荀旖迷迷糊糊地坐了過去,問道,“玩什麽?”

“我們先逛三園,輸的人真心話大冒險,”高子涵說着,從一旁拖過了兩個塞滿了紙團的玻璃杯,“這裏面是真心話的問題,這個是大冒險的懲罰,全是我們剛才自己寫的,比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懲罰有創意多了!如果答不上來或者不願意做,就自罰三杯。”

荀旖點了點頭,在高子涵的鼓動之下加入了這個游戲。可她實在是喝多了酒,腦子昏昏沉沉的,竟在第一輪就敗下了陣來。

“姐妹,醒醒,皮卡丘不住動物園,”高子涵推了推她,“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選一個吧。”

荀旖已醉了,但好像還一如既往的機靈,嘴裏還嘟囔着:“那黃色大耗子憑什麽就不能住動物園。”她說着,卻聽了高子涵的話,起身随手從那玻璃杯裏拿出了一個紙團,丢給了她:“幫我看,我暈字兒。”

高子涵把那紙團從身上撿起來,打開看了看,就念了出來:“搜索自己的名字,找到一篇含有自己姓名的網文,把文中姓名替換為‘我’,聲情并茂地大聲念出其中一段。”說着,她又把紙團遞給了荀旖。

荀旖接過了那紙團,卻依舊懵懵的。高子涵無奈,只得又給她細細地解釋一遍,這才讓她徹底明白了。

“你行嗎?”高子涵見她實在是有點醉,竟然難得地在游戲上生出了幾分恻隐之心,“不行咱換個容易點的?”

“不就是念個網文嗎,有什麽難的。”荀旖卻來了勁,拿起手機就艱難地輸入了自己的名字,果然,還真的有一篇網文裏有她的名字,她便粗略地浏覽了一下簡介。

這篇文的名字叫《侯爺說:真香》,是一本先婚後愛古言文,很糊,還坑了,2015年之後就再也沒更新過。她粗略看了下這簡介,只覺得這故事狗血又老套,不過是男女主被皇帝賜婚,男主心不甘情不願地娶了女主,最後在相處過程中愛上了女主,最後還在女主的扶持之下起義登上帝位。而女主也是一樣,不過她還要面對一票愛慕着男主的惡毒女配的刁難,還好她有男主男二在,這才幾次死裏逃生,最後苦盡甘來,男主做了皇帝,她也最終做了皇後……十分俗套的故事。

但這篇文裏的荀旖不是女主更不是男主,她是男主的白月光。既然是白月光,那就注定短命。

“荀旖,準備好了嗎?不好意思的話就直接喝吧!”她聽見有人問。

“這就來!”荀旖被一句話挑起了勝負欲,她說着,便點開了那一章,站起身來,拿着手機大步向前,一把推開了那一米八的壯漢,将話筒奪了過來。

高子涵見了這場景,又是驚訝又是笑:“讓你大聲念,沒讓你用話筒!你怎麽還主動加倍呢!”

荀旖聞言,卻露出了一個十分自信的笑容來:“這就是!東!北!女!人!”話筒就在她跟前,讓這句話振聾發聩。

她說着,又對着話筒“喂喂喂一二三”了幾聲,又清了清嗓子,看起來十分嚴肅的樣子。而座位上已經有人拿出手機開始錄像了。

荀旖整理了下衣領,便拿着手機、握着話筒,帶着文藝彙演般的假笑,用十分專業的播音腔動情地開始了她的表演:“我将白绫甩在了房梁上,又打了個結,扯了一扯。果然很結實,我滿意地笑了,然後便踩在了椅子上,将頭塞進了那圈裏。‘浦淵,’我想,‘如果活着不能嫁給你,那我也不會嫁給別人,哪怕是皇帝也不行。我的心,早已全部都給了你。浦淵,我們來世再見。’說罷,我腳一踢,便踹翻了那凳子。不過片刻,便不再掙紮了。”念罷,她故意抽泣了幾聲,還撲騰了幾下,最後又動情地深深鞠了一躬。

座位上的高子涵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又忙悄悄看了眼周圍舉着的手機,不由得嘆息一聲。很好,明天,在場的所有人一定會被滅口的。

衆所周知,荀旖十分注重形象管理。今晚這玩意兒要是流傳出去了,在座的各位一個都逃不了。

可高子涵正想着,卻聽見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随即便是周圍人驚慌的呼喊:“荀旖,你沒事吧!”高子涵忙看過去,只見荀旖面朝着地,重重摔了下去。而此刻,ktv的背景音樂也恰到好處地激昂了起來:“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然而,荀旖這一時半刻是起不來的了。

到這,荀旖就斷片了。她只記得昨晚小包廂裏的地很滑,應該是誰不小心把酒灑在了地上,然後她就醉醺醺地臉朝地摔倒了。她珍視的臉終究是沒能躲過這一劫……酒精害人!

還有她在摔倒前的那段表演……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十二年寒窗苦讀積攢起來的威信,就這麽被幾瓶啤酒給毀了!這以後怎麽在學校裏混?

之後呢?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她是怎麽回來的?現在幾點了?鬧鐘響了嗎?該去上學了嗎?不對,如果到點了,就算她沒起來,媽媽也會來叫她起床的。但媽媽現在還沒來,是不是說明還早?她還可以再賴會兒床?又或者媽媽直接給她請了假,讓她休息一天,也不是……不可能?

荀旖想着,皺了皺眉,閉着眼睛卻還滴溜溜地轉眼珠。終于,她也不糾結了,長呼了一口氣。總之,躺平就對了。

當然,如果能換個世界生活就更好了。

可她剛要美美地繼續翻個身繼續睡時,卻聽到一個女聲響起:“她醒了?”

荀旖剛要翻身的動作登時僵在那裏:這聲音她沒聽過啊!

家裏被非法入侵了?還進了她卧室?不對?也有可能是她迷迷糊糊闖進了別人家、睡在了別人的床上?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很可怕。

“她就是醒了,”又有個陌生女聲響起,“你看她眼皮子底下都在動,就是裝睡呢。”

荀旖登時被吓得一動不敢動,呼吸都不敢了。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極了把頭埋進沙子裏的鴕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第一個女聲再次響起,她聽起來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又滿嘴的“阿彌陀佛”。

“7102了還能見到這麽虔誠的信徒,不容易。”荀旖雖連個大氣都不敢出,卻敢在心裏默默吐槽着。她一邊吐槽,一邊思考着對策,卻依舊不敢睜開眼睛。一覺醒來竟有兩個陌生人圍着自己,這也太可怕了!她得緩緩。

“是,醒了就好,”另一個女聲聽起來有些不耐煩,“我去回禀公主了。你看好你家小姐,別讓她再尋死覓活了。若出了什麽事,你知道後果的。”她說着,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了。

然而荀旖卻忐忑起來。小姐?公主?這地方聽起來不太妙啊?難道昨天誤入了什麽奇怪的ktv,然後被人見色起意了?

不是吧!

那如果她誤入虎口,高子涵她們豈不是也逃不掉?畢竟她們是絕對不會放心醉酒的自己落單,一定會陪着自己,而她現在在這種地方,高子涵卻沒個音信,就高子涵那群人小胳膊細腿兒的……一定是都出事了!

想到這裏,荀旖再也顧不得了。正巧聽見床邊有人靠近,她不由得暗暗捏緊了拳頭,在那人的手碰到自己身上被子的那一瞬間,她猛然翻身坐起,狠狠地揮拳出去,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那人的臉上。

那人痛呼一聲,向後跌倒在地:“小姐,你做什麽?”

荀旖這才看清,原來面前是一個丫鬟打扮的長相清秀的小姑娘,看起來比她還小幾歲。這屋子倒是古色古香,布置不說富麗堂皇,也算是清雅精致。而這屋裏,除了她和這小姑娘,一個人都沒有。

“行啊,還是個高級地方,這麽多花樣,”荀旖努力穩住自己,站起身來,又看向那小姑娘,痛心疾首起來,“多好看一小姑娘,怎麽也進了這種髒地方?”

卻不想那小姑娘聽了這話,一下子哭得更厲害了:“小姐慎言——”

“行了行了別叫我小姐,”荀旖連忙打斷了她的話,又問道,“這是哪?其他人呢?”

“這是虞安公主府啊,小姐,”那小姑娘抽噎着回答道,“其他人、家裏其他人都自身難保,老爺挨了板子還沒好,大公子前幾日下獄,還沒出來呢。”

“什、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荀旖被搞糊塗了,她只是問着,“我要你說這裏的地址!還有我的朋友呢?對了,手機,我手機你們放哪了?”她說着,又在身上一陣摸索,卻發現自己只穿着漢服的中衣。看起來,料子還不錯,但一想到不知道是誰給她換了衣服,她就一陣害怕。

同時,很顯然,這衣服裏沒有手機。

“這裏是長安城宣陽坊的虞安公主府,至于小姐的朋友,是說侯爺嗎,”

那小姑娘說着,臉一紅,“小姐昨日說了,再也不見他了。”

“呵呵,詞兒背得挺熟啊,”荀旖假笑兩聲,見和這小姑娘說不通,實在是受不了了,轉身便大踏步要向外走去,“老子自己去找他們!”

她說着,便氣沖沖地向門邊走去。路過穿衣鏡時,她習慣性地瞟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本已走過了卻又腳步一頓,忙向後倒退了回來,立在了鏡子前。

不對啊!這不對啊!

荀旖在心裏瘋狂地吶喊着。鏡中的她容貌雖然大體沒怎麽變,只看着比從前精致了些,但她額頭上纏着一圈紗布,整個人也骨瘦如柴到可怕的地步。她雖然因為養傷沒法鍛煉,曾經堅實的肌肉消失了不少,但也不至于看着像個骷髅架子外邊罩了一層衣服!鏡中的這個瘦到仿佛被風一吹就能倒的人是誰啊?反正不是她,絕對不是她!

可想到這裏,她心中還是出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不由得清清嗓子,僵硬地轉頭看向了那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你方才說,這是什麽地方來着?”她問。

“虞安公主府啊。”小姑娘紅着眼問着。

荀旖聽了,倒吸一口涼氣,又穩住自己,試探問道:“那你方才說的那個什麽侯爺,不會恰好,叫,叫……周浦淵吧?”

小姑娘低了頭:“還有哪個侯爺呢?就是武進侯周浦淵啊。只是,小姐從不在奴婢面前直呼他姓名的,今日是怎麽了?”

“哦,”荀旖扶住了牆,虛弱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我昨夜,該不會恰好是上吊了吧?”

那小姑娘聞言,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小姐切莫再如此行事了!奴婢的娘曾告訴奴婢,好死不如賴活着,就算小姐要被送進宮,也好過一死了之啊!還好昨夜小姐從凳子上踩滑摔下來了,不然奴婢要怎麽向老爺夫人交代啊!”她說着,又嗚嗚地哭個不停。

荀旖聽了,愣了一愣,輕輕開口,脫口而出就是一個簡短有力的優美文字,随即她便險些沒站穩,又捂住了自己心口。那小姑娘眼尖,忙站起來沖了過去,一把扶住了她。“小姐可是又不舒服了嗎?心又發疼了嗎?”這小姑娘問着。

“嗯,是挺疼的,太疼了,”荀旖失神說着,又微微動了動自己右手,“右手腕子也疼。”說着,她低頭看去,只見手腕處已紅腫一片。

“呀,小姐的手怎麽這樣了,”這小姑娘驚慌失措,“昨夜竟沒發現。”

荀旖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應當不是昨夜上吊傷的,”她看着這小姑娘,心想,“是剛才那一拳太用力了。”她這身體也太弱了點,這一拳打過去,那小丫鬟的臉沒怎麽傷着,她的手腕竟扭了。

“小姐且躺躺,奴婢這就去求他們請太醫。”小姑娘又忙說着。

“嗯,是該躺躺了。”荀旖說着,眼睛一閉,就向後倒去。

在她昏過去之前,她最後的一個念頭竟不是驚訝于自己竟穿書了,而是在批判這個肮髒的社會:“對公主小姐的污名化,害人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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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瘋狂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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