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裝神弄鬼

第10章 裝神弄鬼

“小姐……”聽到荀旖答應要作詩,小桃卻略顯不安。她悄悄扯了扯荀旖的袖子,又搖了搖頭。

“沒事的。”荀旖笑着,回頭安慰着小桃。

李琳琅見了這情形,眉毛一挑,笑問着:“怎麽作詩還如臨大敵?莫不是荀姑娘作不了詩?”

“怎會,”卻是周浦淵連忙回答着,要為荀旖争這一口氣,“荀姑娘之才乃是如今閨中翹楚,多少男子都比不上的,怎麽會作不了詩呢?”

“小姐……”小桃卻又擔心地喚了一句。

“小桃,別亂說,”荀旖又連忙微微擡手止住了小桃,又苦澀地一笑,對着幾人道,“此處風大,不如我們進去再說?”

“好啊。”李琳琅立馬應了下來,她微笑着看着荀旖,一副瞧熱鬧的神情。

說着,幾人便進了摘月樓。荀旖又問:“此間可有紙筆?”

“自然,”李琳琅說,又回頭去叫芷荟,“還不給荀姑娘備好?”

話音落下,芷荟卻已捧着文房四寶到了跟前。“荀姑娘,請吧。”芷荟說着,把手裏東西遞給了周圍的小丫鬟,小丫鬟們忙将文房四寶挪到了中央的桌子上,擺放好了。

“那……荀旖便獻醜了。”荀旖說着,微微颔首,便擡手拿起了筆來,卻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這屋子裏的人。小桃在一旁看着,依舊是憂心忡忡。周浦淵是滿眼的期待,晉王夫婦只是保持着禮貌的微笑,而李琳琅……

她只是淺淺地笑着。她好像是在看熱鬧,可她的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的意味。這奇怪的眼神轉瞬即逝,讓荀旖有些恍惚。

“荀姑娘,莫不是還沒想出來嗎?”李琳琅出言提醒着。

“哦,已有了。”荀旖說着,就要落筆,可在落筆那一瞬間,她卻忽然眉頭一皺,手臂好似不能控制一般忽然向外一偏,那白紙上也留下了一條十分放肆的墨跡。

“這是……”周浦淵有些疑惑。

“荀姑娘可是身體不适?”晉王妃忙問着。

“沒事,沒事……”荀旖連忙回答着,又要繼續在紙上落筆,可她的手臂卻好似不聽使喚了一般,怎麽收都收不回來。荀旖急得臉色一變,可就仿佛有人死命地拽着她的手一般,她拼命掙紮,卻總是擺脫不了。

屋內衆人見了這情形也是臉色一變,荀旖如今的模樣在他們眼中看起來着實有些怪異——扭曲的肢體,和扭曲的神情,都是怪異的。

“荀姑娘……”周浦淵一驚,忙又喚了一聲。

小桃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抱住了荀旖的腿,低聲哭泣勸阻道:“小姐,不要再試了,不要再試了……”

“不,我能寫、能寫……”荀旖卻很執着,她急急地說着,甚至有幾分癫狂之态。可她這句話剛說完,便眼睛一閉,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手裏的筆也甩了出去,墨水就濺在她裙邊。幸而小桃就跪在地上,她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小桃身上,也沒摔傷。可她摔下來後,卻依舊是四肢僵直、雙目緊閉。

“荀姑娘!”她這一摔,衆人皆是大驚失色,周浦淵忙要蹲下去擁住她,晉王李景傳和李琳琅只是在一旁站着,還是晉王妃先反應過來,忙對着身側小丫鬟喊着:“還不快去請太醫!”

而就在此時,荀旖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可她雙目無神,不知看向何處,發出的聲音也是模糊不清,還有些沙啞:“考不上、考不上、七十年了、考不上……寧沉玉華湖,不做秀才郎……來世再不念詩書、不碰紙筆……不念詩書……不碰紙筆……”她口中念念有詞,又胡亂說了些有的沒的,聲音也越發低沉,如同冬日裏陰森的風。

“荀姑娘!”周浦淵一驚忙喚着,就要去擁她入懷。小桃見了,忙哭喊道:“還請侯爺幫忙把這文房四寶挪開。”

周浦淵一聽,劍眉微蹙,雖不解何意,卻還是照做了。他連忙起身,将桌上剛擺好的文房四寶全部丢到了窗外,甚至連荀旖丢在地上的筆都沒放過。李琳琅看了,不住搖頭,惋惜道:“這可都是上品啊。”

果然,那文房四寶剛丢出去,荀旖便安靜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方才混亂的屋子又歸于沉寂了。晉王妃在此時小心翼翼地來了口:“我方才好像聽她說,什麽玉華湖,什麽秀才郎?”她說着,看向小桃,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奴婢不知,”小桃只抱着荀旖哭,“也就這個月開始吧,小姐忽然犯了這邪病,一碰詩書紙筆便頭痛難忍,時而還會這樣……說胡話……這病蹊跷,我們如今又在公主府,故而誰都沒敢說,也不知這邪病是怎麽來的。”

晉王妃聽了,卻悠悠嘆了口氣:“怕是鬼上身了。”

“哦?王妃知道?”晉王問道。

“妾身只是聽過一些市井傳聞罷了,”晉王妃說,“據說二十年前,有個老秀才自沉于長安城西的玉華湖。那秀才姓吳,十幾歲便成了秀才,可那之後便再未考得半點功名,就這樣考了七十年。傳說那老秀才七十八歲時某一日忽然醒來,發狂大笑,将自己的書房付之一炬,又奔到了玉華湖邊,在湖邊楊樹上用簪子刻下了‘寧沉玉華湖,不做秀才郎’之句,随即便投湖自盡了。坊間傳聞,那老秀才二十多歲時有一次其實是能考上的,只是那一次有人發現他的詩作中似有諷刺朝堂之意,報與了主考官,他的名字便被劃去了。”晉王妃說着,聲音低了下來:“傳說自那老秀才投湖後,每年他投湖之日,湖邊楊樹都會滲出血來,湖水裏也會傳出哭聲,勸人不要讀書……百姓都說,這是那吳老秀才怨氣太深之故。”

“簡直是無稽之談。”晉王李景傳聽了,瞥了晉王妃一眼,又淡淡回了一句。縱然他極力保持着莊重,可他聲音裏的嫌棄之情還是流露了出來。晉王妃聽了,不由得低下頭來,恢複了沉默。

而李琳琅在一旁聽着,卻只是含笑不語,一言不發。

正說話間,太醫來了,就要為荀旖診治。周浦淵見太醫來了,怕被太醫看出荀旖有孕,忙擋在了她身前,說道:“既然不是病症,便不必診治了。依我看,似是請個道士驅邪更為妥當。”

“什麽……驅邪……”荀旖虛弱地開了口,又睜開了眼睛。

“小姐,你醒了!”小桃哭得更厲害了,看起來像是喜極而泣。只有荀旖知道,她是第一次做這種糊弄人的事,吓得。

那日她逼着迎平把長安城中所有的詭異奇聞都說了一遍,千挑萬選才挑中了這個故事,然後便上演了這麽一出。她一個學舞蹈的,設計一個詭異的動作,倒也不是什麽難事。而小桃,就是被她抓着打掩護的,是她的托兒。小桃愛哭,這優秀特質可不能不利用起來。

這幾天,兩人不知排練了多少次,總算才有了這效果。想到這裏,荀旖心中竊喜。這事雖然冒險,但如果成了,就是一勞永逸,試一試,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這群紙片人總該不會都是無神論者吧?

這游戲,真刺激。

“荀姑娘醒了便好,”李琳琅終于開了口,“既然身體不适,那還是早些回房休息吧,不必在此陪我們。”

“是極。”晉王妃附和着。

小桃攙扶着荀旖站了起來,緊張兮兮地看着荀旖。荀旖卻是鎮定自若,她還勉強行了個禮,道:“讓王爺、王妃、公主、侯爺……見笑了。”

“見笑倒是沒有,但的确受驚了,”李琳琅說,“你且回去歇着吧。”

荀旖看起來有難為情,她應了個“是”,又告了退,便被小桃攙扶着,艱難地向外走去了。這倒不是全裝出來的——那一番表演後,還真是挺累的。

“荀姑娘。”周浦淵喚了一聲,卻并沒有追出來,只是又回頭看向了屋裏的幾位王爺王妃公主。

荀旖顧不得這些,她只想趕緊離開。她被小桃攙扶着一路向前走去,繞過了一個拐角後,她的步伐忽然輕快了起來。她收了所有的疲态,嘴裏甚至還輕聲哼起了含糊不清的歌:“小六啊,你是不是餓滴慌啊~”

“小姐,”小桃依舊很緊張,“你說,他們會相信嗎?”

“我們能平安走出來,就是沒事,”荀旖止了歌聲,十分肯定地說着,“別多想了啊,小桃。你再這樣緊張,我也要緊張了。”荀旖不願多想此事可能造成的後果,想想就累。把這一劫糊弄過去,就算完了。

“小姐,”小桃終于鼓起了勇氣,又問,“小姐,為何不願意再寫詩了呀?”

這倒是問住了荀旖。荀旖一時語塞,想了想,索性直接回答道:“讀書救不了大魏人。”

“小姐慎言!”小桃聽了這話,被吓得更慘了。

“沒事的,這又沒人。”荀旖笑着,便自和小桃回房了。

摘月樓裏,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直到一直保持着禮貌微笑的晉王李景傳開了口:“你們,不會真的相信所謂的鬼神之說吧?”他說着,回頭看了晉王妃一眼,卻見晉王妃只是垂眸不語。

周浦淵見了,忙道:“此事蹊跷,荀姑娘的确不是會裝神弄鬼的人,想來,鬼神之說,或許為真,也未可知。”

李琳琅只是笑道:“好啦,你們一直說這些做什麽,怪吓人的。”她說着,去拉住了晉王妃的手,說道:“好嫂子,我們去品品那西域美食,別想那些神鬼之事了。”說着,她又對着晉王李景傳笑了笑,便引着衆人一同前去用膳了。

荀旖并不知道這一切,她只是美美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卸去妝容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畢竟,裝神弄鬼還是有些累的,但如果這一次糊弄過去了,她以後就再也不用寫詩了,這可太令人開心了!

于是,荀旖就這樣美美地進入了夢鄉。

……

那是一個老式家屬院居民樓,天氣很熱,荀旖左拐右拐才摸到了這裏。她關了手機的導航,又推門進去有些緊張地走上了樓梯。今天是星期一,她是逃課出來的,可她等不及了。這段網戀該有個正式的見面。

來到了那扇門前,荀旖對了下門牌號,又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敲響了門。門裏傳出了一些動靜,想來是對方正對着貓眼看。

“誰啊?”門裏那人問着,是個很好聽的女聲,只是略帶了些廣東口音。

“是我,”荀旖笑了笑,回答着,“我終于能如約來找你了。”

目送着晉王夫婦和周浦淵離開,在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的那一刻,李琳琅堆着笑的臉瞬間垮掉。“和晉王說話真累,”李琳琅抱怨了一句,轉過身來,便要回房,“還是景修哥哥好。”

“楚王過幾日就要回京了,殿下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芷荟說。

“等他回來,便好辦了,”李琳琅說,“這次回來,便不能讓他常出去了。如今這情形,景修哥哥還是常在京中為妙。”

芷荟聽了,只是附和了一聲。她雖不懂,卻知道公主定然有自己的考量。

“荀姑娘如何了?”李琳琅又問着。她活動了一下脖子,滿頭華麗的頭飾着實壓得她脖子疼。

“聽說回去後便歇息了。”芷荟答道。

李琳琅輕笑一聲:“她倒是有意思。”

“殿下,”芷荟不解,“那荀姑娘,看着像是裝的。若她真的邪祟入體,那她也不适合在這公主府待了。”

“裝的也好,真的也罷,”李琳琅說,“只要有人信了,便是真的。”李琳琅說着,又笑了:“她還真是挺有想法的,竟然能想到這種離譜的法子……還真是大膽,也虧她敢做。說起來,她倒是給了本宮一個思路呢。”李琳琅說着,若有所思。

李琳琅邊走邊想着,忽然也笑了。“那本宮便順着她的思路做事吧,”她說,“明兒把白雲觀的虛靜道長請來吧,讓他在我這府裏轉一轉,驅驅邪。”李琳琅說着,又回頭看向芷荟,吩咐道:“今日之事,大可以傳揚出去。這樣有趣的奇聞,若是不成為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便着實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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