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心惶惶
第13章 人心惶惶
洗衣房裏,莊知魚看了一眼時間,還剩兩分鐘。來早了,那就站着等會兒。
已經星期三了,她已經三天沒有見到穆玖伏了。也不知道上次保衛科把她帶走是為了什麽事?最近,書院裏流言四起,說什麽的都有。有說外邊鬧了妖怪,又有的說死了人……都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人心惶惶,書院為了安撫大家,還特意發了通知,讓大家不要輕信謠言。但是,這年頭,誰信辟謠啊?
謠言在星期天傳開,在星期一時就已無人不知,畢竟不周山書院就這麽點人。那天,在《民俗傳說與術法》的課間休息時,沈佩元神秘兮兮地問她:“學姐,你聽說了嗎,咱們書院有個博士生殺人了!”
莊知魚尴尬地笑了笑,又故作正經:“知道啊,人就是在我面前被帶走的。”
沈佩元愣住,又反應過來,連連拍着胸口:“學姐,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真的呢。”
的确是真的,但是……就算是真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怕什麽呀,”莊知魚柔聲安慰她,說,“我們在學校裏,還有這麽多厲害的老師,不會有問題的。”
這話半是真心,半是假話。一來,不周山書院的确讓她長了見識,這麽多能人異士在這裏,要是連個學生都保護不了,那也太差勁了。二來,莊知魚并不十分在意這些“新聞”,無論發生什麽大事,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能把自己的門前雪掃幹淨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是不要給自己徒增煩惱為好。
“學姐,你心态真好。”沈佩元贊嘆着。
莊知魚笑了笑,沒有說話,卻不自覺地看了眼門外。課間休息,她實在是很想出去走動走動,可是,她又實在很害怕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怎麽就在對面呢?怎麽這麽近呢?
“學姐,我們要不要出去透口氣?”沈佩元問。
莊知魚搖了搖頭:“不了不了,我有點累,不想站着。”
“好吧,”沈佩元笑得很甜,“那我在這陪着學姐,好喜歡和學姐聊天呀。”她說着,眼睛亮晶晶的,又親昵地向莊知魚靠近了一些。
莊知魚笑着向後躲了躲:“沒事,你要是想出去,不用陪我。”
“可我就想陪着學姐。”沈佩元說。
洗衣機“叮”地響了一聲,時間到了,莊知魚回了神,掀開蓋子,把所有的衣服裝進桶,又都騰進烘幹機。确認了時間後,她又慢悠悠地回了宿舍,坐在書桌前。面前電腦裏是她沒寫完的小論文,但她實在是沒心思寫了,只打開手機,随意地劃拉着朋友圈,等着收衣服。
媽媽在接力轉發佛像圖,為自家孩子祈福,莊知魚嘆息一聲,點了個贊。程斯斯的朋友圈則依舊是各種漂亮寫真和誘人美食以及電影截圖,看起來她過得很充實。
不周山這邊,黃無願的朋友圈全是轉發的書院推送,當然,這些推送裏也盡是隐語,很少能看到她自己的生活。沈佩元的朋友圈看起來活力滿滿,看起來,她還在探索不周山書院的每一個角落。揚清兒的朋友圈全是實驗室日常,莊知魚本想一如既往地點個贊再劃過去,可偏偏,她又從那幾張照片裏看到了穆玖伏的身影……即使她的正臉根本沒有出鏡,照片裏只有她的半邊身子和一只忙碌的手。
莊知魚臉一紅:她真的很不想認出她。可是,實在是太過熟悉了。明明已經這麽久了……
想着,莊知魚又失落起來。明明已經這麽久了,明明打算忘記了。可是只要看到和她有關的一切,所有的心緒又會在瞬間騰湧起來。
不、不行,不能再這樣了!她要堅定一些!向前看!
“莊知魚,”她對自己說,“一定是你這幾年太寡了,這才對前任炮友念念不忘!”她努力剖析着自己的心理:“是該開始新生活了!要讓新的美好記憶,覆蓋過去的記憶!這樣,就不會總是回想起那些過去了!”
莊知魚其實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只要她想做,她就一刻都等不得。主意已定,她火速下載了某藍色擠眼軟件,期待着能開始一段新的緣分。
不周山書院雖然只有一百多個學生,但應該還是有拉拉的吧?她想着,登錄了賬號,點開了附近的人。
果然,是有的。雖然不多,但的确有,有一個甚至就在一百米之內。這麽近?擠個眼吧!
莊知魚想都沒想,随手擠了一下眼,又沒忍住就點開頭像看了一眼。對方的動态很幹淨,完全看不到臉,只有幾張仰拍天空的風景照。诶,不對,這是什麽,實驗室?
“我回來啦!”揚清兒推門而入。
“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呀。”莊知魚吓了一跳,退出了app。
“今天一直不成功,師姐叫我早點回來休息。”揚清兒說着,放下了包,拿出水杯痛飲了好幾口,又坐了下來,拿出了指甲刀。
莊知魚看了看揚清兒,又看向了指甲刀,她想了想,又低了頭,一個沒忍住,就将擠眼軟件再度打開。哦,剛才那個一百米以內,已經變成“0m”了。
難道……不是吧!她剛才還擠眼了!
算了,遲早要姐妹相認,不如先發制人。
莊知魚故作鎮定,她低頭想了想,然後又看向揚清兒。“清兒,”她說着,忽而一笑,眨了下左眼,“wink!”然後,她起身就跑:“我先去收個衣服。”
揚清兒還有些懵:“什麽wink?”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在莊知魚要奪門而出與她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她瞥見了莊知魚手裏的手機。手機沒有熄屏,上面分明有一個熟悉的淺藍色軟件!
“你你你!莊知魚!你!等一下!”揚清兒瞬間漲紅了臉,說話都不利索了。但還好,她眼疾手快,一把将門按住,擋住了莊知魚。
“你也是啊!”揚清兒十分震驚。
莊知魚尴尬地笑了笑:“原來……你也是啊。”
“可你看起來不像啊!”揚清兒還不能接受這一事實。
“這還能有像不像的?”莊知魚反問,“我總不能把那幾個字寫我腦門上吧……”
“哦,也是。”揚清兒說着,沉默了。
“嗯……”莊知魚不知道說什麽,也沉默了。氣氛忽然尴尬起來,莊知魚有點想死。
怎麽偏偏這麽巧?怎麽會這麽巧的!
“那個,”莊知魚若無其事地說着,“我真的要去收衣服了。”
其實還早。只是,她們各自都需要一些冷靜的時間,畢竟這相認實在是太突然了。
“嗯嗯,”揚清兒讓開了路,打開了門,“去吧,我也該剪指甲……”她說着,忽然意識到這話在此刻容易有歧義,于是她連忙更正:“我沒別的意思。”
莊知魚沒忍住,打量了她一遍:“放心,我沒有多想。”
揚清兒聽出她話外之意,連忙強調:“你不要以貌取人!”
“對不起。”莊知魚說着,立馬逃出了宿舍。
“你!”揚清兒急了,“0怎麽啦?我是0我自豪!”
這話很有道理,可莊知魚鮮少在除了穆玖伏以外的人那裏聽到這樣直白的話,她不禁笑出了聲。揚清兒聽見這笑,不由得紅了臉,“哼”了一聲,就把門關上了。
“對不起。”莊知魚忍了笑,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補上這一句的。
不過,如果按照穆玖伏的實驗記錄,她莊知魚的确也不怎麽1……穆玖伏,怎麽又是穆玖伏。
莊知魚站在門口,閉了眼,緩了緩,這才又打開手機。“沒用的東西!”她看着擠眼軟件,果斷删除了——這是她卸載最快的一次。
嘗試了,也冷靜了。等待愛情不适合她,果斷出擊尋找愛情似乎也不适合她,她覺得,她就不适合談戀愛,更不該對戀愛懷有一絲一毫的期待。想一想她這學期有十幾門課,再想一想還有那麽多的論文作業要寫,那麽多的術法要練,她的心登時冷了半截。
“收收心吧。”她如此勸着自己,向洗衣房走去。雖然去得早,但她也可以趁着這時候運行幾個周天——正好洗衣房有椅子,可以坐着。其餘的,她不可以再想了。無論是穆玖伏,還是別的什麽人,她都不可以再想了。
這一夜,雖然尴尬,但也糊裏糊塗地過去。第二天一早,兩人同時起床了。揚清兒課少,沒課的時候,她就泡在實驗室裏。莊知魚課多,她要趕早八,還是體術課。
說起來,她的課本來在周五下午。但上一次上課時,老師嫌人太少,就把莊知魚的課調了一下,讓她和本科生一起上。老師的原話是:“反正上課都是打八段錦,就是期末的考核标準不一樣,不如一起上。”
莊知魚自以為根本沒有發表反對意見的權利,她只能點頭。于是,她的體術課就被調到了周四早上,和本科生一起上低階體術課。操場上,本科生看起來活力滿滿,而她昏昏欲睡。本來,她周四早上是難得可以睡個懶覺的。
“诶,學姐,你也來上這門課呀!”說來也巧,沈佩元也在這門課上。她一看到莊知魚,便連忙湊了過來。
“我調課了。”莊知魚微笑回答,又惆悵地看向遠方。其實,她也并不是很想和一群小朋友一起上課。可是不周山書院的課程設置,實在是全面而……随意。
“如果能再見到招生辦鄧主任,我一定要向她建議,”她想,“第一,在大澡堂裏加隔間;第二,研究生別上體育課。這兩條改了,我就不信招不到學生。”
當然,她也就是想一想,如果真讓她見了鄧洵,她一定什麽也說不出口。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心裏想的永遠比說出口的要多得多。
“來,同學們,”老師招呼着他們,“我們先做一下準備運動,然後繼續八段錦……”
“老師!”有同學舉手,“我們可以不練八段錦嗎?”
“什麽?”老師疑惑。
這位同學很擔心:“聽說最近學校外邊有會術法的連環殺人犯,我認為,我們應該學些更有用的術法來自保!而不是在這裏打凡人都能練的八段錦!”
怎麽越來越離譜了?連環殺人犯?莊知魚心裏想着,但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
老師也有些頭疼:“術士練的八段錦,和凡人練的八段錦,能一樣嗎?凡人又沒有靈力。”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有同學附和着:“老師,我們想學更實用的術法!最起碼,要能保命吧!”
“是啊老師,”又有人說,“讓我們練練拳腳功夫吧!”
“別再說了,”莊知魚在心裏默默祈禱,“就讓我水一節課吧,求求你們了。”她并不是很在乎學校外發生的變故,她真的很累,很想休息。
可是,老師很顯然沒有拗過這些憂心忡忡的學生。“好吧,”老師妥協了,“那我們直接開始演練,給你們實戰機會。”說着,老師手一擡,啓動機關,操場之下瞬間傳來一陣轟鳴聲,操場之上的景象也随之一變。莊知魚看見一些虛虛實實的影子驟然出現在眼前,似乎能觸碰到,又似乎像是有形的空氣,伸手便可穿過。
“全長八百米,十道機關陣法。陣法有急停機制,不會傷到你們,”老師背着手,在隊伍前審視着這些學生,“你們有個學姐,叫黃無願,當年十秒過了800米,破了記錄,很厲害。但這是第一次讓你們見識這東西,就不計時了。孩子們,玩去吧。”
他語氣輕松,又揮了揮手,可莊知魚深呼吸了好幾次。“我謝謝你,”她咬着牙,想,“我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