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陣法
第14章 陣法
本科的學生很興奮,一窩蜂地進了陣法,一進去就沒了蹤影。老師倒是輕松不少,幹脆往樹下長椅上一坐,悠閑地看着風景。
莊知魚看着這一切,只覺得荒謬。她立在陣法外,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忍,”她想,“忍一忍,拼了。”本來只是想打一打八段錦,沒想到一上來就要闖關。黃無願十秒就能過去,可黃無願随手就能開個“任意門”,她莊知魚可不行。
“學姐,你怎麽還不進去呀?”沈佩元也沒有急着進,她微微仰頭,看着莊知魚。
“嗯,這就進。”莊知魚表面上非常鎮定,她整理了一下運動衛衣的領子,又撸起袖子,這才慢悠悠地向陣法內走去。就當是去參觀了,她想。
“學姐,我們一起!”沈佩元跟了上去,随她一起踏入了陣法。
一進陣法,耳邊立刻安靜了下來。操場上的鳥鳴、風聲,都淹沒在了陣法輕細的聲音裏——莊知魚說不上來這是什麽聲音,只覺得像是電流聲。因為是第一次入陣,她選擇先立在原地,謹慎地扭頭四處看看。可目光所及,什麽都沒有,僅僅是一片虛無。
這樣看來,黃無願十秒破陣,還是很厲害的。莊知魚想,就算她會開任意門,只怕她都不知道該往哪裏開。
“好像有點意思,有點像密室逃脫。”她想着,卻不害怕,還隐隐有些興奮了。
“學姐,”沈佩元看起來也很懵,“我們往哪邊走呀?”什麽都沒有,連選擇一個方向都成了問題。
莊知魚此刻不想糾結了,她看着面前的路:“那就向前走吧。”說罷,她沒有猶豫,擡腳便向前走。
“學姐?”沈佩元聽起來卻有幾分猶豫了,陣法裏的莊知魚看起來格外不同,“你不害怕麽?”她說着,緊緊跟了上去。
“怕什麽?”莊知魚反問,“這裏難道真的會有危險麽?”她說着,忽然想到什麽,又回頭看向沈佩元:“你也是今年才發現自己是一個術士?”
沈佩元抿着唇點了點頭。莊知魚又問:“所以,你也不太會那些術法?”
沈佩元嘆了口氣:“家裏沒人教我……”她說着,又連忙挺起胸膛,說:“但學姐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的!”
“我怎麽會覺得你拖我後腿,”莊知魚伸出手來,“那我們一起走吧。”她畢竟年長一些,可以照顧妹妹。沈佩元才多大?十八歲?如果真有什麽事,她大概可以幫她擋一擋。
沈佩元見她伸出手來,似乎有些意外。“學姐……”她輕喚一聲,連忙向莊知魚走去,伸手便要搭上。可在兩人的指尖即将觸碰到的那一瞬間,莊知魚腳下竟忽然一晃。低頭一看,只見腳下大地驟然開裂,身後的路正在逐漸化為碎屑,無數火焰從身後湧來……
“小心!”她第一反應卻是提醒沈佩元。只見沈佩元也站立不穩,幾乎栽倒在地,她好容易保持了平衡,卻在瞬間被吓得變了臉色。
“別怕!”莊知魚說着,一步跳到了沈佩元腳下的石頭上。可就在此時,身後的火焰燒得更猛烈了一些。莊知魚試了一下想變出水來滅火,可一時半會兒,她竟怎麽都用不出法術……看來只能逃了。
莊知魚想着,一把抓住沈佩元的手臂,撈着她一起向前沖。腳下的地還在迅速開裂,直至面前。莊知魚本來看準了一塊地想踏過去,可剛擡起腳,那塊地也塌陷了。不得已,她只得另尋他路——這還真是很考驗她們的反應能力。
但是,陣法還沒有急停,想來這應該還不到危險的時候。那些地裂、大火,應該只是看起來吓人。莊知魚雖然無奈,也沒什麽本事,卻仍舊很鎮定。已經入陣,那就順應規則吧,總得弄明白這陣法是怎麽玩的。
于是,她拉着沈佩元一路狂奔,帶着她跳在一個又一個的石頭上……不知過了多久,在她氣喘籲籲之時,腳下大地終于安靜了幾分,回頭一看,火焰也沒有再追來,一切都在逐漸消失。
這是過了一關?莊知魚想着,實在是跑不動了。她長舒了一口氣,又坐在地上。第一關就這麽累,之後還了得?
“你要不也歇一歇,”她對沈佩元說,“跑了這麽多路,還是挺累的。”
沈佩元像是被吓懵了,她點了點頭,又在莊知魚身側坐了下來。這膽子怕是比揚清兒的還小,但莊知魚對此深表理解,畢竟沈佩元才發現自己是術士沒多久,會的術法又是叫魂術……叫魂?只怕在這個陣法裏根本用不上吧。
“別怕別怕,”莊知魚安慰她,“在學校,能出什麽事?”
沈佩元卻像是要哭出來了:“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場面。”
“我也沒見過,”莊知魚笑了笑,“但是你可以放心,我會保護你。雖然,我不一定有用。”
“保護……”沈佩元望着她,小聲問,“真的嗎?”
“騙你幹什麽?我好歹是你學姐,如果不保護你,我也很沒面子。”她說着,給自己揉了揉腿,又看了看四周,所有的景象又歸于一片虛無。她嘆了口氣,路還長,也不能休息太久,萬一拖到下課還沒破陣,那就不好了——可不能耽誤去食堂搶飯。
于是,莊知魚又站起身,說:“走吧,我們一起。”
沈佩元聽了,連忙站起,緊緊跟在莊知魚身後。莊知魚見她怕成這樣,着實不忍心,幹脆伸出手去:“我牽着你走。”
“嗯!”沈佩元連忙點頭,緊緊地握住了莊知魚的手,仿佛生怕她丢下自己。
莊知魚實在是不習慣被人緊握住手,可是如今也沒有辦法,她只能硬着頭皮向前走。陣法中依舊方向難辨,走了許久都沒有看見下一個關卡,莊知魚不禁對自己産生了懷疑:難道她一直在原地打轉嗎?正想着,沈佩元卻忽然叫了一聲:“學姐,你看上面!”
莊知魚連忙擡起頭去,這一看,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好家夥,倒垂在空中的、明晃晃的,全是刀子。這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在她看到這些刀子的一瞬間,這些刀子竟顫了一顫,像是要掉下來了。
沈佩元吞了一口口水:“學姐,我們是不是……又得跑了……”
莊知魚神情凝重,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話音落下,空中的刀子猛然一震,又直直地向兩人俯沖而來……鋪天蓋地的刀子,這可怎麽躲!莊知魚抓着沈佩元就向前跑,可刀刃竟窮追不舍。她忽然很絕望,可在絕望之中,她又不免自嘲:如果中考體育時,有這些刀子在她身後追,她一定滿分。當時最起碼還能跑動,現在是真跑不動了。本科體測時,她就已經很難跑進四分三十秒,更何況現在?
腿越來越沉,步子越來越慢,刀刃卻越來越近。沈佩元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慌了:“學姐小心!”她說着,就要向莊知魚身後擋。
莊知魚哪裏用她擋?她認定了這陣法裏不會有危險。“沒事,不用!”她說着,一把将沈佩元撲倒在地,以身相護。
跑不動了,開擺了。想着,她閉上了眼睛。她倒要見識一下,這陣法裏的刀子究竟有多厲害!
“學姐!你幹什麽?”沈佩元慌亂不已。
“沒事,別擔心,”莊知魚說,“歇一歇吧。”話音落下,她忽然悶哼一聲,身後的刀子終于追了過來,刺入她的身體裏——不是很疼,但也絕對不好受,像是被人扔了一個灌滿水的氣球砸在身上。她緩緩回過頭去,果然,衛衣後已濕了一攤。
原來是水刀子。莊知魚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氣,卻又覺得好笑。這不就是下雨麽?她竟被一場雨為難成這樣?
刀子如雨般落了下來,莊知魚登時渾身濕透,但她也的确沒有心思再躲了。她從沈佩元身上爬起,又坐在她身邊,迎着那些噼裏嘩啦的水刀子。破陣失敗了,是不是就可以出陣了?莊知魚想,這陣法沒意思,一點都不刺激,還不如和穆玖伏的那三個月……怎麽又想起她了!
“學姐,”沈佩元也坐了起來,扭頭望着她,又問,“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莊知魚說着,垂了眼。
“學姐,”沈佩元卻根本不在意她的話語,她只是滿眼崇拜地看着她,“你真勇敢。”
“也沒怎麽勇敢,”莊知魚說着,聲音竟低沉下來,帶了幾分失落,“我只是知道,這裏不會有真正的危險。”
“學姐,你不會還沒跑夠吧?”沈佩元滿臉的震驚,“我都快被吓死了!”
莊知魚笑了笑:“你還小嘛!”
說話間,劈頭蓋臉的水刀子停了,莊知魚擡頭望了望,眼前的一切再度消失,她的心中也是同樣的空虛。“唉,走吧,”她站起身,“這一關沒過,應該可以出陣了?”
“應該……吧。”沈佩元如此說着,跟着站起身來。
莊知魚不再說話了,她心中忽然有一種難解的傷懷。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困在了胸中,左突右闖,想要掙脫舒服。這感覺七上八下的,讓她倍感煎熬。她想要大哭、想要大叫,她想要痛快奔跑直至筋疲力竭,也想要從萬丈懸崖上一躍而下,只為讓失重而刺激的快感蓋過內心的不安……可這一切,終究是太出格了。她被隔絕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這地方保守而穩定,同樣也隔絕了她所有的悸動和激情。
“學姐?”沈佩元見她神情不對,試探地喚了一句。
“我在找路。”莊知魚說着,目光四下搜尋。怎麽還沒有出路?怎麽還是什麽都沒有?
正想着,她忽然聽到耳畔傳來一聲尖銳的響聲,像是有什麽東西飛快地劃破了空氣。她回頭循聲看去,只見又是一把水刀子。
看見水刀子,沈佩元都不怕了。“原來這一關還沒結束呢。”她說着,打了個哈欠。
“不、不對,”莊知魚喃喃,又忽而眉頭一皺,“聲音……不對。”
方才,遮天蔽日的刀子向她們追來,也未曾有過這種聲音。可現在……
“什麽?”沈佩元還沒反應過來。
“小心!”刀子已到了兩人跟前,莊知魚眼疾手快,一把推開了沈佩元。可惜,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她根本沒來得及收回手,那刀子便已到了跟前。
“學姐——”
陣法之中,頓時出現了點點殷紅,一直在運行的陣法終于急停了。看着那深深埋入右臂的刀子和刀口處緩緩滲出的血,莊知魚微微怔住,卻又忽而笑了。
好痛……但是,這時候,才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