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2月初,京城連着下了兩場小雪,雪層不厚,很快就混着雨水化了,地上濕漉漉的,倒映着酒吧門口的霓虹。

作為本市最熱門的酒吧,地段選的市中心,旁邊就是CBD的寫字樓,車來車往人.流量大,一年四季都生意火爆。

晚上八點,鐘渝立在吧臺後,仔細地清潔着酒具——經理老早就打了招呼,今晚有人包場,來的都是本市有頭有臉的富二代,讓他們千萬注意別犯錯。

他把東西一樣樣擦幹擺好,同事Steven搬了個酒框過來,小心地放在吧臺上,裏面是幾瓶上好的白蘭地。

Steven松了口氣,活動着手腕說:“剛手滑了下,差點掉地上,我的媽就這麽幾瓶,抵我大半年工資了!”

鐘渝沒說話,把酒拿出來,擺到酒櫃上。

他今晚穿了制服,酒吧專為調酒師定制的,裏面是白色的襯衣,配了亮色格紋領帶,外搭咖色修身西裝馬甲,下身則是同色西褲。為了方便,他白襯衣袖子挽到手肘,擡臂時小臂肌肉線條流暢,細窄腰線随着他傾身的動作拉長,一雙腿又長又直。

Steven眼也不錯地看着他背影,輕佻地吹了個口哨。

鐘渝回頭看了一眼,側顏的他五官精致,白皙的皮膚有種瑩潤的光澤,酒吧暗淡的光線像給他蒙了層複古濾鏡。又由于表情冷淡,他整個人看起來清清冷冷,端莊安靜得與喧鬧的酒吧格格不入。

就連那身騷氣的制服,都被他穿得禁欲起來,要是再戴副金絲邊眼鏡,就是現在最流行的“斯文敗類”。

Steven“啧”了聲,在歡場混那麽久,什麽人沒見過,但能長成這樣的還真是屈指可數。

“Yuri,我要是有錢,就把你包下來!”他開玩笑道。

鐘渝擺好了酒,把酒框放到吧臺下,嗓音也淡淡的:“等你有錢了再說吧。”

他只是随口一說,但Steven頓時就來了勁,湊過來拱了拱他肩膀,擠眉弄眼:“怎麽,想開了?願意接受資産階級的洗禮了?”

Steven這話說的有來頭,之前是真的有富婆想要包養鐘渝,但被他拒絕了。

鐘渝來這邊,滿打滿算也才三個月,但已經有不少專門奔着他來的老顧客了。

據說他當時是來應聘兼職侍應生,碰巧被老板看到了,當場拍板把他留下,還讓店裏最好的調酒師教他調酒。

老板眼光不錯,鐘渝學得很快,順利地成了店裏四個調酒師之一,不過他是兼職,一周只上三天班。

酒吧嘛,調酒師不光要會調酒,還得會聊天、會玩些眼花缭亂的花活兒,一是招攬客人,二是活躍氣氛。

鐘渝不怎麽愛說話,客人點了酒他就規規矩矩地調,因為長得好看,有時候難免會被調戲幾句,他臉上依舊淡漠,似乎不為所動,只有偶爾才會被人發現他耳廓泛起的薄紅。

大概就是跟別人太不一樣了,他反而成了個獨特的存在,甚至還被封了個“冷美人”的稱號,有客人會特意挑他在的時間來,專門點他調酒。

Steven算是店裏和鐘渝接觸最多的,知道他是大學生,具體哪個學校不知道,鐘渝也不會和他們聊這些,但想來會到酒吧打工,家庭條件應該比較困難。

鐘渝沒搭理他的調笑,繞過他走出吧臺,去幫其他人布置場地。

九點鐘左右,門外忽然傳來汽車引擎的巨大轟鳴,聲勢非常嚣張。經理臉色一變,立馬招呼大家:“人來了,各就各位!”說完就帶着幾個人出去迎接。

今晚是某位富二代包場辦派對,來玩的自然也都是富二代,而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讓二世祖們吃好喝好玩好。

很快酒吧門口就停了一溜的超跑,把本就不寬的路堵了個水洩不通。這麽大的排場,一看就非富即貴,普通人哪敢招惹,只能繞道走。

酒吧裏熱鬧了起來,DJ賣力地調動着氣氛,射燈穿過扭動的人群,尖叫歡笑此起彼伏,一片光怪陸離。

耳畔是震耳欲聾的搖滾樂,鐘渝手上一刻不停,一杯接一杯地調酒,動作從容忙而不亂。就這麽忙了一個多小時,等客人們沉浸在玩樂中,他才稍微閑下來。

他揉了揉酸脹的手腕,給自己倒了杯水,手肘撐在吧臺上,雙眼放空發起了呆。

而在離他不遠處的卡座裏,賀雲承一臉陰郁地坐在沙發中間,左右坐滿了人。

“雲承,來了就高興點,今兒我做東,好歹給我個面子。”高彥磊端着酒,音樂聲太大,即便坐得近,說話也要靠喊才聽得到。

賀雲承看他一眼,接過酒杯,仰頭就一飲而盡。

“這就對了嘛!”高彥磊笑起來,“知道你最近不痛快,特意攢局請你,哥們兒夠意思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賀雲承冷哼了聲,冷冷道:“知道我不痛快,你還叫那傻逼來?”

衆人随着他目光看去,舞池裏聚了一大群人,而賀雲承嘴裏的傻逼正搖頭晃腦地跟人跳貼面舞,淺色頭發在彩燈下看不出原本顏色,只能看出是歐美人長相。

知道這兩人不對付,高彥磊尴尬地咳了聲,無奈地說:“這不是沒辦法嗎?他家跟我爸公司有合作,老頭子要我好好招待他,他要來我也不能攔着啊!”

他這話說得圓滑,但大家都不是傻子,真不想讓人來有的是辦法,分明就是既想拉賀雲承的關系,又不想得罪那邊,既要也要兩頭抓。

當然也不會有人當面拆穿,都是一個圈子裏的,有些潛規則大家心知肚明。

“他玩他的,我們玩我們的,不影響哈哈哈。”高彥磊打着哈哈,啪啪拍手:“都愣着做什麽,賀少坐那麽半天了,一點表示都沒有?!”

話音剛落,周圍默默觀察的俊男美女們圍了過來,個個盤靓條順,甚至還有幾個叫得出名字的小明星和網紅。

公子哥們一人摟了一個,賀雲承身邊的是個男生女相的模特,妝容精致衣着時髦,見他拿出煙,便很有眼力見兒地拿起打火機,要給他點煙。

賀雲承冷淡地瞥他一眼,但還是就着他手點着了煙。他緩緩吐出口煙霧,表情緩和了些,食指和中指夾着煙,點了點高彥磊:“下不為例。”

“是是是。”高彥磊忙不疊點頭,“以後都聽我們賀少的。”說完就開始招呼大家玩骰子。

一行人玩得熱火朝天,高彥磊左一句“賀少”,右一句“賀少”,叫得賀雲承渾身不得勁,笑罵道:“老高,你今兒嘴巴真碎,再叫一聲賀少我就給你縫上。”

“那叫你什麽?”高彥磊嬉皮笑臉,故意把某個字咬得特別重:“小——賀總?”

賀雲承他爹是賀總,他是小賀總,這樣叫也沒毛病——但高彥磊表情語氣都賤嗖嗖的,分明是往下三路去的,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忍受別人說他小,賀雲承立馬就皺起了眉。

“滾!你他媽才小!”

衆人哈哈大笑。

小模特偷偷打量賀雲承,脾氣壞歸壞,但帥也是真的帥。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肩寬腿長,又因着混血的緣故,他五官輪廓比常人深,薄唇高鼻,深邃雙眸猶若寒潭,讓人不敢直視。

小模特動了點心思。

賀雲承風流在圈裏人盡皆知,他去年回的國,據說還沒到一年,伴兒就換了幾輪。風不風流不重要,關鍵是他大方,就算處不長久,把他哄好了,好處也不會少。

至于賀雲承的家世,赫世集團創始人的長孫,家族底蘊深厚,還帶點紅色背景。從其他人的反應也能看出來,富二代與富二代之間是有差距的,而賀雲承就是拔尖的那種。

既然動了心思,那就得想點法子讓人注意自己,小模特殷勤地點煙倒酒,手腳也不太規矩起來。

“摸夠了嗎?”賀雲承忽然問。

小模特一怔,以為他是不喜歡接觸,便稍微退開了些。

衆人玩到興頭上,有人提議玩點有意思的,輸了的人要大冒險。在座都是些公子哥,放得開花樣也多,想出的懲罰一個賽一個的沒下限。

等到賀雲承輸的時候,有個二世祖指着他身邊的小模特,壞笑着說:“來,讓這位美人嘴對嘴喂雲承喝酒。”

衆人興奮的起哄聲裏,小模特心髒猛跳,下意識看向賀雲承。賀雲承似笑非笑,神情有些耐人尋味,但沒有反對。

沒反對就是默許,旁人又一直撺掇,小模特膽子大了些,倒了杯酒,矜持地喝了一小口,眸子微阖,緩緩湊了過去。

眼見越來越近,他心跳得越來越快,耳邊喧嚣逐漸遠去,只剩下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突然,肩膀上傳來道斥力,小模特沒防備,被推得後仰撞在沙發背上。酒灑了一身,冰涼的酒液浸透衣料,潮濕冷意刺進皮膚,仿佛一把穿透心髒的冰刃。

小模特茫然地看着賀雲承,被他眼中的不耐驚得愣在原地。

衆人也愣住了。

“喲,這是怎麽了?”有人問。

高彥磊反應過來,拍着大腿笑得更歡:“忘了說,我們賀總眼光高,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近身!”

衆人一聽,哈哈笑開。

大夥兒七嘴八舌地調笑,賀雲承也不在意,杯壁抵在唇間,冷嗤道:“以為我跟你們一樣色中餓鬼,也不怕得病。”

“哎喲,小賀總正經人!”

“哈哈哈哈哈正經人?”

一群二世祖肆無忌憚地笑鬧着,小模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難堪又無措。

他們那種階層,對于能花錢買到的,甭管你人或物,一律算是消遣的樂子,哪裏會去在意?

高彥磊笑夠了,攤手:“這個不合眼,那個也看不上,賀總喜歡什麽樣的?”

賀雲承最近被他爹狠批了幾次,是真的沒興致:“少管閑事。”

高彥磊讨了個沒趣,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也懶得再去觸賀雲承黴頭,邊嘻嘻哈哈地和身邊的伴兒調情,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他視線不經意掃過吧臺,頓住了。

吧臺邊坐着幾個女生,過分漂亮的調酒師微俯下身,面無表情地側耳聽她們說話。女孩們不知說了什麽,調酒師微怔片刻,随即眉眼舒展,露出個很淡的笑容,霎那間仿佛春回大地,冰雪消融開出一樹桃花。

高彥磊眸子微眯,心思開始活絡。

“既然我們賀總看膩了妖豔賤貨,要不要來點高嶺之花?”

賀雲承擡了擡眼皮。

高彥磊意味深長地往吧臺方向使了個眼色。

賀雲承百無聊賴,順着他視線,漫不經心地一瞥。

下一秒,他輕輕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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