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鐘渝被侍應生帶着來到了走廊盡頭, 避開客用電梯,從不常用的步行通道往下層船艙走。
通道裏沒有燈,光線随着下行的樓梯變得越來越暗, 鼻腔裏充斥着一種像是腐爛魚類的淡淡腥臭味,混着機油的味道,不太好聞。
這不應該是回客房的路,鐘渝心裏清楚, 這人要帶自己去哪?
他說不出話來, 身體也沒有力氣, 幾乎是被這人架着走,但腦子卻是清醒的——在他查到的那些郵輪失蹤事件裏,受害人就是被灌醉或下藥,将他們藏進郵輪底層, 然後找機會通過員工通道偷運出船, 再販賣到別處……
他被下藥了,在剛才那兩個女人請他幫忙拍照的時候,她們身上的香味讓他感到眩暈與胸悶, 于是喝下了短暫離開視線的果汁。
是誰要針對他?路易斯嗎?還是其他人?
賀雲承現在在哪?發現自己不見了嗎?會不會找他?
太多太多的問題浮現在心裏,鐘渝甚至有些絕望地想,如果他真的被賣了, 那些人會怎麽對待他?強迫他出丨賣丨身丨體, 還是幹脆直接殺掉他,取出他的器丨官丨販丨賣?
樓道幾乎沒有光線了, 黑暗的環境裏, 海水的腥臭味越發濃郁, 那人應該是累了,停下來休息。
忽然, 那人的對講機亮起紅光,有道略微變調,但仍舊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帶着玩味與輕浮地說:“我改變主意了,把他帶到我房間來。”
果然是路易斯!
“好的。”侍者說,随即重新架起了鐘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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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承看着那女孩,沉聲問:“什麽樣的侍者?”
女孩兒努力回憶了下,肯定地說:“男性,鷹鈎鼻,褐色的卷發,身高……比你矮一些。”
她剛才一直在注意坐在那裏的青年,主要是因為他長得很好看,渾身散發着東方特有的內斂典雅的氣質,她很喜歡,但是又不好意思上前搭話。所以當他出現異樣,并被人帶走的時候,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賀雲承點點頭,“謝謝。”
這時候經理小跑着來了,看到是他這位混世魔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拿手帕抹了抹額頭的汗,微弓着腰問:“科赫先生,有什麽事嗎?”
Koch是賀雲承英文名的姓氏,他随外公姓。
賀雲承面色陰沉地說:“我的人不見了,有人看到你們的員工把他帶走了。”
經理懵了,顫顫巍巍地問:“什麽員工?”
賀雲承咬着牙把那女孩的描述複述了一遍,經理點點頭表示明白,拿出對講機聯系安保,讓他們趕緊去找。
“路易斯在哪?!”賀雲承戾氣十足地問,在這艘船上,唯一可能跟他們過不去的,只有路易斯那敗類,也只有他會用這種見不得人的下三濫手段!
“路易斯,他……這個……”經理吞吞吐吐,他一向知道這兩位不對付,要是鬧出什麽事來,他可沒法交代。
他這麽遮遮掩掩,賀雲承怒火中燒,猛地揪住他衣領,幾乎把圓胖的他提了起來,惡狠狠地瞪着他,沉聲威脅:“我的人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大家就都別想好過了,你知道的,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經理吓了一大跳,臉頰的肉都在抖,衣領勒得他漲紅了臉,只能順着賀雲承力度踮起腳才能喘氣,握住他的手安撫:“是,我知道,您冷靜一點。”
“我他媽冷靜不了!”賀雲承壓低聲音怒喝,把他放下來往前一推:“帶路!”
房間裏。
鐘渝被侍者推進了一間客房,身體無力地倒在地毯上,他艱難地轉動脖子看向四周,是個套房,格局和他們的房間很像。
一雙包裹着西褲的腿走到他面前,順着褲腿往上看,路易斯金色的頭發很顯眼,正雙手抄兜,滿臉玩味地低頭看來。
“又見面了,美人。”路易斯輕佻地說,話落還用穿了皮鞋的腳尖踢了踢鐘渝的腰。
鐘渝手撐住地面,想爬起來,但根本使不出力氣,沒兩下就倒回了地上,後背全是冷汗。
路易斯看得有趣,嘴角勾起笑了笑,嘴裏“啧啧”了幾聲:“看你這麽可憐,我都有點不忍心了。”
他蹲了下來,手卡住鐘渝下巴,細細地端詳着他,慢條斯理地說:“我本來是打算将你帶到附近的島嶼賣掉,找一間适合你的妓丨院,讓你體驗一下被人疼愛的感覺,但是吧你這樣絕色,我覺得有些可惜,所以決定還是先親自享用一下。”
鐘渝蹙緊眉頭,怨憤地瞪着他。
注意到他的表情,路易斯笑得愈發燦爛,手指在他臉頰上摩挲,順着流暢的颌骨線條滑落到頸側……
路易斯手指冰冷,被他觸碰的地方像被一條滑膩的蛇爬過,鐘渝頭皮發麻,本能地感到惡心,用所剩不多的力氣側過臉避開。
這樣的反抗是如此微不足道,路易斯諷刺地笑了聲,突然用力扯開了他衣服領口,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鎖骨下方還有顆紅色的小痣,極其誘人。
路易斯眸色變了,忽然一把拉住鐘渝,拖着他進了卧房,将人甩在床上。
鐘渝被摔得頭暈目眩,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天花板都在旋轉。
危機警報在腦中鈴鈴作響,他下意識想要逃離,可手腳綿軟,試了幾下都沒能爬起來。
路易斯緩緩逼近,笑得不懷好意:“怎麽,你以為這次還能逃得掉?”
鐘渝艱難地靠在床頭,耳畔滿是自己急促的呼吸聲,說不出話,也沒有力氣,難道真的要這樣任人宰割?
賀雲承到底在哪裏?
他無意識地往門口的方向看,路易斯注意到他視線,回頭看了眼,意味深長地挑起眉,惡意地笑道:“你不會在等Austin來救你吧?他現在正不知在哪個表子床上快活呢。”
鐘渝胸口劇烈地起伏,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警惕又無措地看過來。
路易斯最喜歡看獵物掙紮的樣子,膝蓋跪上床沿,嗓音溫柔地說:“而且等我上了你以後,你覺得他還會要你嗎?”
Austin最讨厭別人碰他的東西,只要被別人碰過,他就不會再要了。比如之前勾搭了他的一個玩意兒,甚至故意讓他撞見,Austin當時只是冷笑了一聲,說“既然你喜歡這種貨色,就送給你玩”。
路易斯話音一落,突然伸手抓住鐘渝腳踝,猛地往下一拉。
身體不由自主地下滑,随即身上一重。
路易斯跪坐在他腰間,兩手拉着他衣服,用力往兩邊扯。布料撕裂的聲音傳來,紐扣四處崩開,那瞬間的危機感達到頂峰,腎上腺素暫時戰勝了藥物,鐘渝不知哪來的力氣,握拳揮了過去。
“嘶……”路易斯捂住眼角,緩過來後憤怒地罵了句髒話,擡手甩了鐘渝一巴掌。
可能是藥物麻痹了神經,鐘渝竟然沒覺得太疼,只覺得臉頰又麻又癢又燙,耳朵裏先是一陣尖銳的鳴叫,又變成持續不斷的嗡鳴,連帶着大腦也昏昏沉沉,眼前閃過金色光斑,所有的東西都在旋轉。
嘴裏嘗到了腥甜的味道,可能是牙齒磕破了口腔,流血了。
他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路易斯開始脫自己的衣服,鐘渝緩緩舒出口氣,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滴——
套房的門鎖被打開了,賀雲承臉頰肌肉繃緊,森冷地說:“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砰!
卧室門被踢開了,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路易斯脫衣服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去。
賀雲承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一雙眸子幾近赤紅。
來得出乎他意料地快。
“Austin.”路易斯懶洋洋地喚道,竟然還有心情笑,随意地撥了下額發,唇角微勾:“怎麽,要一起嗎?”
他話音剛落,賀雲承大步走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他脖頸,用盡全力揮拳打在他臉上。
路易斯沒想到他出手這麽快,被他的力度掼到了床下,被打中了鼻梁,捂住臉蜷起身體,一時間竟痛得叫不出聲來。
賀雲承看也沒看他一眼,俯身去看床上的鐘渝,看到他渙散的視線,臉頰上紅腫的指痕,以及嘴角滲出的血絲,心髒像被細細密密地紮入了無數根利刺,陌生的痛楚令他差點喘不過氣。
“還好嗎?”他伸出手,卻森*晚*整*理又不敢碰鐘渝,只能盡量放輕聲音安撫:“沒事了。”
鐘渝望着他發不出聲音,喉結不住滾動,眼睫劇烈地顫抖起來。
賀雲承心裏又酸又痛,難受極了。
“沒事了。”他又重複,扯過床上的毯子,蓋住鐘渝的身體。
路易斯從地上爬了起來,血從他捂着鼻子的指縫裏流了出來,不可置信地怒視着賀雲承,甕聲甕氣道:“Austin,你居然敢打我?為了這麽個表子!”
賀雲承扭頭死盯着他,那可怕的眼神仿佛剛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路易斯察覺到不對,心裏警鈴大作,下意識想跑,可剛走出一步,就被抓着後領掼到了地上。
拳頭落了下來,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擋,手臂上一陣劇痛,緊接着胸口挨了一腳,那瞬間他似乎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
路易斯痛叫一聲,敏捷地翻身爬起來,握拳反擊。
可他哪裏是賀雲承的對手,何況賀雲承盛怒之下戰鬥力飙升,很快路易斯就挨了好幾拳,胸口又被踹了一腳,他仰面倒在地上,痛得幾乎使不出力氣。
肋骨好像斷了,胸腔劇痛無比,他感覺呼吸都開始困難:“Austin,你要殺了我嗎?”
賀雲承揪住他衣領,眼白上全是紅色的血絲,頸上青筋暴凸,高高地舉起拳頭:“我今天就打死你他媽的混蛋!”
路易斯病态地笑起來,鮮血源源不斷地從他鼻子裏湧出,斷斷續續地沙啞道:“來啊,打死我……你下輩子……就在監獄裏……度過。”
賀雲承冷笑了聲,又一拳打在他下巴。
路易斯痛苦地叫了聲,咧開嘴時牙縫裏都是血:“哈哈哈……咯咯……”
他神經質地一邊笑一邊嗆,金色的發絲沾了血和汗,一縷縷黏在頰邊,看起來狼狽無比,毫無平時的翩翩公子之态。
他錯估了賀雲承對鐘渝的在意程度,以為對他來說只是個消遣的玩物,随随便便就可以丢開,就像之前他身邊的那些一樣。
賀雲承打紅了眼,正要再給他一拳,讓他閉上那張該死的嘴巴,忽然感覺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鐘渝不知什麽時候從床上爬了下來,他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汗,似乎已經用盡了力氣。
再打下去會出人命,那賀雲承的一生也就毀了。
賀雲承放下拳頭,轉身把鐘渝抱了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的人大概是察覺到不對,呼啦啦地沖進來一大群人。
房間裏淩亂極了,到處是路易斯流出來的血,經理心驚肉跳,尖叫着讓醫生去查看路易斯的情況,拿手帕抹臉的手一直在抖。
現場太亂了,賀雲承想先帶鐘渝走,安保隊長擋在了他面前,說:“抱歉,您現在還不能走。”
“滾開!”賀雲承直接側身用肩膀撞開他,“等他死了再告訴我。”話落抱着鐘渝來到了外間的客廳。
他們的房間在另一層,過去務必要通過走廊和電梯,外面人很多,鐘渝現在的情況也不太适合被人看見。
醫生大致地給路易斯做了個檢查,判斷他鼻骨和肋骨大概率斷了,但船上只有簡單的醫療設備,沒法醫治複雜的重傷,只能先給他止血。
醫生剛檢查完路易斯,就被賀雲承揪了過去,讓他給鐘渝檢查。
他那眼神實在兇神惡煞,地上還有個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人,醫生哪敢違逆,戰戰兢兢地仔細檢查,說:“這位先生只是皮外傷,至于他被下了什麽藥,要化驗了才知道結果,我暫時沒法判斷。”
賀雲承稍微放了些心,又催促經理趕緊找船。
郵輪原定明早6點靠岸,距離現在還有近八丨九個小時,路易斯不一定支撐得住。經理用衛星電話聯系港口,說是郵輪上發生了緊急事故,正在加速靠岸,要求他們派船來接。
房間裏雞飛狗跳,外面的游客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依舊沉浸在紙醉金迷的享樂中。
大約淩晨三點,鐘渝迷迷糊糊地被抱上了一艘小船,身體晃晃悠悠,努力睜開眼睛,視野裏模糊一片,只能看見一團團朦胧的光暈。
“沒事,我們先看醫生,然後回家。”有人在他耳邊說,“困就先睡一會兒。”
這聲音很熟悉,他遲鈍的大腦緩慢運轉,是賀雲承。
這一晚的經歷可謂驚心動魄,繃緊的神經放松下來,他閉上眼睛,疲倦地睡了過去。
睡得不太實,他隐約聽到賀雲承在跟人打電話,說的全是英文,腦中的翻譯器似乎失效了,他竟沒太聽懂,只零星分辨出幾個單詞——
Louis……fracture……lawyer……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麽,賀雲承“嗯”了幾聲,挂斷了電話。
船不知什麽時候靠的岸,救護車已經等在碼頭,鐘渝被擡上車時醒了過來,目之所及都是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他慌亂了一瞬,身體恢複了一絲力氣,想坐起來,卻又被立刻按了下去。
“放輕松。”戴着口罩的醫生對他說,“你現在很安全。”
鐘渝似乎還聽到了警車的聲音,視線緊張地往四周掃,都沒有看見賀雲承。
“和我一起來的人呢?”聲音破碎沙啞得幾乎聽不出他在問什麽。
醫生沒搭話,對護士說:“讓他睡一覺。”
手臂上傳來針刺的痛感,随即冰涼的液體被推進靜脈,鐘渝眨了眨眼,眼皮變得很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