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玉佩

第39章 玉佩

“外孫?”陳廣峻問,

“沒錯,外孫,”李伯收回了目光,“我女兒未婚先孕,生下了他。那讓她懷孕的混小子卻在她大了肚子瞞不住時跑了,只留下了一塊玉佩,說是他祖傳的東西,做定情信物。然後,他便再也沒回來過。我女兒當時月份已經大了,我就這一個女兒,恐讓她打胎壞了性命,只好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誰能想到,我女兒生完孩子之後思念成疾郁郁而終,很早就過世了……這玉佩便由我代為保管。”

“定情信物……”沈瑾白念着,看向了那玉佩,又忽然把目光移到了自己腰間的香囊上。

“可另一塊玉佩為什麽也在你手上?”陳廣峻問。

李伯搖了搖頭,坐了下來:“我也不知道,在我女兒懷了孩子之後,為了躲避流言蜚語,我們便搬來了這岳州城,我甚至連那混小子是如何得知我們搬來這裏的都不知道。直到三個月前,家裏突然收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是另一塊玉佩,還有一封信。我還認得幾個字,打開看了,卻吃了一驚。信上說,讓我把這一對玉佩給小虎留着,就當留個念想,他在京城裏犯了事,怕是不能再回來看一眼了。若是有人問起和他有關的事,只管說不認識、不知道,不然便是大禍臨頭。”

“信還在嗎?”陳廣峻忙問。

李伯點了點頭:“還在。”說着,他便起身到了床邊,又跪在地上,伸出手在床底下摸索了半天,總算摸出了一個盒子來,遞給了陳廣峻。陳廣峻打開盒子,裏面果然有一封信,內容和李伯所說的相差無幾,署名只有一個“鄭三”。

只聽李伯又對沈瑾白道:“沈姑娘,實在對不起,騙了你。可我實在是怕啊,幾個月了,你們是第一個來問這玉佩的人,我一看你們,便知你們不是尋常人,周身的氣派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貴,口音也是京城口音。我只想趁着還沒老到動不了的時候好好照顧小虎,我不想惹禍上身……正巧馮府這段時間在找我們麻煩,我就只好把玉佩偷偷塞進了馮府的糧車裏,想把事情甩開。”

李伯說着,滿臉的愧疚,又連聲道歉。沈瑾白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了。她方才一直當李伯是什麽罪大惡極之人,因此氣勢洶洶地來找他興師問罪,可如今這麽一看,這李伯也只是一個可憐人。

六扇門要抓的人是個本分的可憐人?沈瑾白不信。

“小虎的父親,叫什麽名字?”沈瑾白問。她想,或許六扇門要抓的人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爹。可她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實在是可笑,六扇門是在一個多月前才給陳廣峻安排了這個任務,可那玉佩三個月前就被送到岳州了。

李伯皺了皺眉頭,又嘆了口氣,一滴眼淚就落下來了。“沈姑娘,不瞞你說,那人也不是本地人。我只知道,我女兒叫他鄭三郎……別的,一無所知啊!後來我也問過我女兒,可她就是不開口,我甚至,見都沒見過那人一面啊!”

說着,李伯竟然跪了下來,不停地對着幾人磕頭:“求求各位公子姑娘了,放過我們爺倆吧。我們爺倆一直在本地老實生活,除了把玉佩偷偷栽給馮府,我什麽壞事兒都沒做過啊!我們也不知那鄭三做了什麽,我們只想好好生活啊!”

幾人面面相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得先把李伯扶了起來。李伯已是哭天喊地,淚流不止,蕭非見了,忙上前去安撫李伯。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季陵忙去開門,卻見蔣沅兒探出了頭來,小虎就躲在她身後。

“我剛才問了一下這孩子,”蔣沅兒低聲說着,“他說他們這些年一直在這開茶鋪,每天起早貪黑,也沒做過別的事情。我還問了周圍鄰居,都說李伯一家自搬來此地之後,就沒怎麽離開過這個茶鋪。”

說罷,蔣沅兒就忙拉着小虎又退回了外邊。

沈瑾白聽了,一把拉過陳廣峻,低聲問他:“你确定六扇門傳話的時候沒傳錯嗎?他們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罪大惡極之人,怎麽就能讓六扇門出馬了呢?就算他們是被那鄭三郎連累了,要連坐,可為何六扇門不明說鄭三郎這名字,反而藏着掖着讓我們來找玉佩?我覺得,就算是六扇門也不一定知道這玉佩的主人如今是他們爺倆,他們可能只是想找和這鄭三郎親近的人。”

陳廣峻看了一眼李伯,也皺了眉,低聲回答着沈瑾白:“我也不知道。”

“那你打算如何?”沈瑾白忙問。

陳廣峻沉思一瞬,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收起了那對玉佩,又問:“你們敢向我發誓,從來沒做過違法亂紀之事嗎?”

李伯一時語塞,又結結巴巴地說:“年輕的時候和人打架,把別人胳膊打折了,算嗎?大概四十年前了。”

“不算。”沈瑾白果斷給出了一個答案。

陳廣峻頗為無奈,想了想,只好說道:“這玉佩是在馮府搜出來的,別的我們并不知情,馮府已被抄家,剩下的就讓京城的六扇門做吧。”陳廣峻說着,語氣又嚴肅起來:“但以後你們定要安分守己,若讓我們知道你們胡作非為,那時可就要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說罷,陳廣峻轉身就走。其他幾人見狀,也都忙跟了上去,幾人一同出了門。蔣沅兒見他們沒有押着人出來,不由得奇怪,連忙跟了上來,問蕭非:“蕭非妹妹,這是怎麽了?”

蕭非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說了。

沈瑾白跟在陳廣峻身後,看着陳廣峻,只覺陳廣峻這行為舉止和他平日裏頗有不同。陳廣峻向來最守規矩了,怎麽今日竟然這麽輕易地就把這老頭兒給放了?

陳廣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看起來并不輕松。他知道自己這次壞了六扇門的規矩,短時間內晉升無望,而李伯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壞人,他只是個苦苦讨生活的可憐人……抓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陳廣峻第一次覺得守規矩是一件很沒意思的事情。

“那個,大家,”正走着,蔣沅兒突然叫住了所有人,“我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

季陵忙問:“你真的要去嗎!”

陳廣峻警覺起來,回頭看向蔣沅兒,忽然明白了。“城東草市的人當初曾向你提出無理要求?”陳廣峻問。

蔣沅兒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又理了理衣袖,輕笑着說:“江湖規矩,不能言而無信。我當時既然應了人家,就不能毀約吧。”

“不行!”陳廣峻嚴詞拒絕,“你不能去!”

“為什麽?”蔣沅兒問。

陳廣峻一時語塞,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從前怎樣,都是過去的事。如今你和我們在一起,有些事情,可以不用應下的。”

“可我已經應下了,若我毀約,傳了出去,以後誰敢幫我忙?”蔣沅兒問。

陳廣峻急了:“可就算你沒毀約,這傳了出去,難道就是好事嗎!”

蔣沅兒看着陳廣峻的反應,笑了笑,慵懶地向旁邊的樹上一靠。“你急什麽?”蔣沅兒問。

“我……”陳廣峻結巴了半晌,才說了一句,“你是我朋友,我不能坐視不理。”

蔣沅兒見狀,便輕輕嘆了口氣,悠悠說道:“其實我也不想去,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這種出身的,無依無靠,誰都能輕易毀了我,就更難了。”

“你有我……我們!”陳廣峻說。

雖然他及時改口,但誰都能聽出來他本來想說的只是“我”。

蕭非聽見這話,不由得看了沈瑾白一眼,心中暗道:“我本來還以為你家出的盡是不解人意的榆木疙瘩呢,看來是我想多了,你家只有你這一個捂不熱的石頭。”

沈瑾白并沒有注意到蕭非正在看着自己,她只是看着蔣沅兒,認真地思索着對策。

“我想到辦法了,”季陵想了想,眼珠子一轉,拍了拍手,“諸位,聽我一言!”

“季兄請講。”陳廣峻忙道。

季陵一笑,走到陳廣峻身邊,低聲道:“我覺得,這岳州城的青樓還真不錯。不如我們出錢,讓他們逛青樓去,看看能不能抵消。”

“能嗎?”陳廣峻連忙看向蔣沅兒,問着。

蔣沅兒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得問問他們。”

“若是能行就這麽辦,”陳廣峻咬了咬牙,“若是不行,我們立馬離開這岳州城。”

陳廣峻說着,又走向了蔣沅兒,道:“走,我們一起去。”

蔣沅兒愣了愣,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去哪兒啊?”

陳廣峻道:“去城東草市,和他們談。”又道:“我陪你去,他們若真想無禮,我便同他們動手!”

蔣沅兒聽了,不由得輕輕一笑,又提醒道:“他們人很多的,你可以嗎?”

“可以!”陳廣峻十分堅定地回答着。

季陵連忙道:“我也陪你們去吧,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更安全些。”

蔣沅兒聽了,眼眶似有些泛紅。她嘆了口氣,又無奈地笑了:“多謝了。”

沈瑾白看了一眼蕭非,又清了清嗓子,帶了些歉意地說:“蔣姑娘,蕭姑娘重傷初愈,又被襄宜谷的人盯上了,不便前去那太亂的地方。我留下保護她,怕是不能陪你去了。”

蔣沅兒點了點頭:“無妨,你留下照顧蕭非妹妹吧,我看她就喜歡黏着你。”說罷,又是一笑。

沈瑾白聽了這話,看了蕭非一眼,卻又忙收回了目光。蕭非卻是低了頭,略帶羞澀地笑着。

“好了,那你們先回去吧,”陳廣峻說,“路上小心,這邊的事,交給我們就好。”

幾人說着,就道了別,分道揚镳了。沈瑾白去尋了馬車,親自駕車,帶着蕭非出了城,就要回城外的宅子。

蕭非坐在車裏,悄悄掀開簾子,看着沈瑾白。“現在倒是不躲着我了?”蕭非心想,“可你還是不敢看我……為什麽不敢看我呢?我長得又不吓人。”

蕭非就這樣一路癡癡地想着,沈瑾白倒只是專心駕車。一路相安無事,直到快到那宅子時,沈瑾白卻突然臉色一變,急忙勒緊缰繩。

馬車突然剎住,車裏的蕭非一下子重心不穩向前倒去,險些栽倒。“怎麽了?”蕭非忙起身問着,向那宅子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不由得也吃了一驚。

宅子門前,已經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裏了。周捕頭他們是騎馬的,這馬車實在是蹊跷。

她剛想向沈瑾白開口詢問對策,卻見馬車上下來了一個人。這是一個俊雅的青年公子,穿着一身墨灰色的長袍,看起來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陸惟。”沈瑾白皺了眉,說。

“陸惟……”蕭非聽了,眼神瞬間陰沉下來,她也擡眼看向那青年公子,心中暗道,“竟然是你。原來你長這個樣子,我可算是見到你了。”

“也該和他說明白了,”沈瑾白說着,又對蕭非道了一句,“坐穩了。”

說罷,便又驅車,直向大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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